他也发现了这绳根本解不开,目光在柴房里打转,想寻一个利器将绳子弄断。
她抬脚轻踢他的小腿,用下巴指着一旁残烛的方向,又在地上挪动了几下,背对着他,抖了抖被反绑的双手。
他会意,拿起了蜡烛,用火光去烧缠绕的死结。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似乎害怕火苗烧到了手腕,她不自觉地伸直了臂膀,衣袖直直地对上了火焰。
轻薄的纱袖遇火即燃,她狂乱地挣扎起来,破碎的呜咽声从被麻布堵住的嘴里飘出来。
他赶忙挥手拍散火光,动静闹得不小。
缠在她手上的麻绳被火烧开后,她不顾身上的疼痛,匍匐着将柴房地上的月琴捞进了怀中。
门口闲聊的二人听到房中的动静,他们止住话头推开了房门,两人看到房中的男子,尖声呼叫,“来人啊!”“老大!那贼小子想救人!”
严铮本想把她的绳子解开后,帮助她翻出去。可如今却顾不上男女之防了。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轻盈柔软的身躯撞在他的腰腹上。他抿了抿嘴角,山风似乎燥热了几分。
她一只手抱着月琴,一只手不安地在他胸口摸索,颤颤地想抓住什么来止住心头的害怕。
他几步跃上泥墙,回头望了一眼,寺中的十来人拿着刀剑、打着火把,嘴里咒骂着向他奔来。
他抱着她跳到马背上,策马向山下奔去。
扮演住持的李彦看到柴房里被火烧焦的半截衣袖啧啧点头:“珠姐远虑啊。我还以为她是怕黑才让我把蜡烛留在房里。”
第3章 第三折戏 郡王
庙中的匪徒慌乱地从马厩里牵出马匹,嘴中呐喊声不断,打着灯笼往下山的路奔去。
山路崎岖,乱石林立,山间古树参天,前路难行。严铮回望山头,匪徒们晃动的火把连成蜿蜒的长蛇,追逐着飞奔的猎物。
茶珠坐在马上,怀中抱着月琴,嘴里还堵着破布。她转过身凝视他,湿漉漉的双眼饱含感激之情,她伸手将堵在嘴里的粗块麻布缓慢地扯了出来,布与她的舌尖分离,拖起一丝银白色的水渍,“谢……”话刚出口,她芙蓉巧面微红,轻咬薄唇,粉颈低垂。
“无需言谢,坐稳。”他移开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的视线,专心地看着前路。
她含羞带怯、目光灼灼,他喉结微动,耳根发热。
严铮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可知他们为何抓你?”
“我……”想起之前被囚禁的事,茶珠顿时泣不成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听他们说……有富家公子看上了我,因我只卖艺,所以他想把我抓回去……”
后面的话太过羞耻,她说不下去,复又低泣起来。
严铮点了点头,他听说过纨绔子弟强抢良家女的事,像茶姑娘这般色艺双全的女子,惹上一两个为非作歹的富家子也很正常。
漆黑的山路上回荡着奔腾的马蹄声,匪徒们穷追不舍。
茶珠浑身颤栗,惶恐不安地咬牙轻泣,心中却在想,远在郡王府的他若知道这一切成功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到郡王,她的眼前浮现起过往的一些画面……
她出身贫寒,四岁的时候母亲生了一个儿子,她还未来得及欣喜弟弟的降生,父母为了让弟弟吃饱穿暖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婆将她和一群漂亮女娃带到一处宅院,她站在一堆孩子中等待主人家的挑选。
主人家颇挑剔,接连挥手让十来个女娃下去。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袖,玄色的锦靴停在了她的面前,顶上响起清弱的少年之音,“她容貌出众,是可造之材。”
她抬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怡郡王晏景兮,他十岁,个子不高,肤白羸弱,薄唇粉白,日光照耀下似琉璃的眼珠子充满冷清疏远,浑身透着一股恹恹之气,似乎光是说出这一句话,便废了他好大力气。
不久,他将她带回了西北的郡王府。
王府的刘管事把她带到偏院,与九个女童住在一起。她们一起学习琴棋书画,女红针织……但每个人的侧重点不同,与她一间屋子的温玲玲饱读诗书,又擅丹青。隔壁屋的朝姐姐长于舞艺。
而她略识书画,精通音律。
每半年,郡王会考察一次她们的功课。若谁出了一点差错,教习姑姑便会拿出戒尺重重地打她的掌心。
但若是郡王对谁不满意,认为她容貌长差了,或是技艺学得太过平庸没有惹人注目之处,郡王便会让刘管事把那人逐出王府,送给养瘦马的达官贵胄。
她第一次参加考核时,因过于紧张而弹错了音,她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闭目听曲的郡王,他恰好半掀眼眸与她对视,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息。
她颤颤地伸出手等待惩罚,教习姑姑高举戒尺,郡王轻咳,挥手让教习姑姑停下。
他懒懒地撑着湘妃竹靠背椅的把手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驻足片刻后伸手轻抚她的眼皮。
他温凉的指腹轻揩她眼角惊出的泪花,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