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之后,顿时大失所望,箱底铺了一层珍珠发钗、玉髓耳坠和几十两银子,她回头用幽幽的目光盯向英妈妈,“就这些吗?”
这些东西,总共卖了也不足一百两,光是两月前严世子抬来的那箱金子,也够英妈妈许久的奢靡花销了,茶珠缓缓地扣上了箱子,“英妈妈,你的这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英妈妈抬起柳眉,轻斥道:“关你什么事。”
茶珠觉得有点两难,若是收了这些东西,英妈妈便会说过往她欠茶珠的一笔勾销,那她日后来要钱,就不占理了。
她若是不收,以英妈妈的吝啬性格,也不可能再多给她分毫,那她就要血本无归了。
她只恨自己实在太蠢,过往脑子里一直惦记着来这里是为了帮郡王行事,为了让严世子怜悯她孤苦,她还真将银子供奉给了英妈妈。
那时候她怕演的是一茬,之后严世子来楼里找她,随便找个人一问,得知茶珠存银颇丰,那他难免会思索她有几分真话。
过往的她,竟然一点也未给自己考虑,明明自己手里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英妈妈一双丹凤眼十足的晶亮有神,聪慧又布满算计,千九曾说,茶姑娘的眼睛和英妈妈有几分相似,看着都让人觉得精神。
一个是美,一个是亮。
她此刻与英妈妈四目相对,也不知道英妈妈盯着她在盘算些什么,竟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罢了,拔铁公鸡的毛,要回一点是一点。茶珠抱着木箱起来,里面太空旷,晃得叮当响,她还故意在英妈妈面前狠狠地摇了摇,“太多了,英妈妈,你的恩情,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英妈妈笑容如春风和煦,“你为楼里效力,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听说你今夜就想继续迎客了。甚好,我已经让他们去通知贵客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秀苑去准备吧。”她拿着烟杆对着她指指点点,“这穿的是什么东西?我擦脚的锦缎都比你这身行头好。”
她说着又指向角落的一个箱子,“那里面有十几锭金子,你一块拿去吧,给自己添置一些胭脂水粉,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英妈妈拿定了主意,先让她奢靡的花销,待她没钱了再找自己要的时候,就顺势提出让她去接客的事。
……
茶珠拿着箱子走出来,这些东西也太少了。
她打算逃走之后去南方最繁华的明州置办宅子,买一两个奴仆替她做饭洗衣,她再自己做点小生意,若是现在不存够钱,日后一旦贫穷了,她唯一有的本事全在乐器上,到时难免又要抛头露面地当伶人。
她若是被郡王抓回去,或是遇到劫财劫色的歹徒,日子都会过得很艰难。所以现在一定要多存钱。
想到郡王,他那双似琉璃珠子般深褐色的眸子在她脑海中闪过,她难免有些惆怅,多年的思慕很难轻易地彻底放下。
茶珠抱着叮咚作响的箱子踏过飞桥,走到了秀苑的二楼,她本想径直走回后院换一身行头,路过海棠间的时候,听到了似珠玉相撞的清脆叫声,“茶姑娘!”
茶珠歪着头,从海棠间槅门上的小窗望进去,看到了起身向她迎来的宁公子。
她隔着小窗,笑着对他福礼,“宁公子,许久不见。”
“我来惜玉楼找了你两次,听说有贵客包下你为他单独弹奏了,我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拉开门,对着房间里的人说,“易掌柜,那此事就说定了,我回头让他们拟一个计划给你送来。”
房中年过半百的老者看他似乎想与这女子单独相处,便知情识趣地拱手离去了。
茶珠想起百两银子一曲的事,宁公子唇红齿白,眸子水灵,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他又自小养得富贵,倒真像一个水嫩的女子。
他笑着露出皓齿,茶珠回以一笑。
她正想问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宁公子率先开口道:“你现在能与我说几句吗,你那个贵客今日可来?做生意讲究规矩,我也不能强行打断别人的买卖,等你能迎客了,我之后便将你一直包下。”
听听,这充满金银的豪气话语,她眼里冒起金光,突然出现的宁公子,仿佛是上天赐下的摇钱树,“我恰好今日就恢复迎客了。”
“那太好了,我点了菜还未上来,我们一起吃晚膳吧。”他本来约了脂粉商人共用晚膳,顺便聊一聊那批新进的香粉,结果别人刚坐下,他就把人赶走了,不过那人是宁氏商会的老朋友了,想必不会与他计较太多。
他的祖父是天下首富,他是嫡长孙,自小日子过得太舒坦,除了上次运货那事惹姑母不快以外,他从未有一天,受过一丁点气,吃过一丁点苦。
甚至他这悠闲快活的态度,都让他祖父颇为欣赏,说他未养成不良嗜好,就是宁家祖上积德。
他的父亲送他到姑母身旁跟着,说是为了让他学习做生意,更多的是为了让他拉近他父亲和他姑母的感情。
这事涉及到当年兄妹阋墙的事,他也不甚清楚。
“好啊。”茶珠让小翠把箱子拿到后院去,她走进了房中,并不客气地坐下来。
婢女端上了数盘佳肴,惜玉楼的菜式甚多,精致小巧又昂贵,一杯佳酿比起福寿楼贵了一倍不止,但有佳人作伴,贵客自然乐得花银子。
茶珠今日就吃了几块陆公子带来的糕点,腹中饥饿难耐,她拿起雕花木筷夹起炙烤羊肉吃了起来,美味入肚后,她这才看到他拿着筷子未动,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作为陪吃的佳人,却率先吃了起来,这实在太不符合规矩,于是她问道:“公子上次的事解决了没有,我看你姑母斥责了你几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