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觉得很新奇,左看右看。将到北门,他对车夫说:“劳驾往里开一些,到云来客栈,我付双倍的车钱。”
到了云来客栈,白果先下车,回身要接林木叶。她没理他,自己扶着车辕慢慢下车。白果付了车钱,跟着她进了客栈。掌柜介绍客栈里的天地玄黄字号的房间。
他说:“要两间相邻的天字号上房。我和这位公子一人一间。”
掌柜笑容可掬,叫小二接了钥匙带两人去看房。
白果看了,将靠里那间的钥匙给林木叶,正要回自己的房间,林木叶道:“你收拾完后来一趟。”
白果应了一声,回房稍事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书生长衫,坐着慢慢喝了一壶水,才往林木叶房里去。
林木叶也洗了脸,换了一身衣裳,依旧是男装,正在翻一本书。
“请坐吧。”她放下书,道:“我们谈谈。”
“好。”白果在她面前坐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第一,你一个人行路太危险,不如两个人走路,相互有个照应。第二,我最近恰巧也没有什么事,不如陪你走一趟。第三,我恰巧懂一些江湖经验,至少不会是你的累赘。第四,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不会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我同你一起走,有益无害。”
林木叶笑笑:“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我也一个人走过路,懂得照顾自己,不会到危险的地方去。第二,你有没有空、有没有本事、了解不了解我,跟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走是两码事。”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我跟你同行??”
“因为你居心不良。”
“怎么说?”
林木叶忽然缄口。过了一会儿说:“有一部话本小说,叫《嘉禾幽记》,很多年以前的,不知道你看没看过。”
这是一本很偏门很无聊的小说,所以她问的时候没有期待答案。可是很巧,白果说:“我看过。”
林木不管他,自己说:“里面有一个尹书生。我十分瞧不起他。他明明自己家中有妻室,却还要去撩拨嘉禾,还一再告诫她,说他家中已有妻室,不能给名给份。等于在说,‘我已经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你了,所以将来你做了什么决定,你自己担着苦果,后悔也是你自己吞,你活该,别怪到我头上’,既要当贼,又要圣人的名分;还没偷偷摸摸前,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光明正大的借口。把坏事干得心安理得,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无耻而且怯懦。”
白果听了,问:“你说我是尹书生?”
林木叶摇头:“我是说我自己。我不想我变成那种无耻的尹书生。”
白果闻言默然无语,好半晌,他说:“我也不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
林木叶说:“人非圣贤,天长地久的,都会有私心。”
白果点头,道:“即便这样,只要我不拿我的私心做坏事,你不要理我的私心就好了。”
林木叶愣了愣,发现竟然无言以对。
接下来白果和她一起吃饭,一起买衣服,一起买马车,甚至当车夫一路从湲州一直走到洛州好几天的路程,她都无言以对。
好在洛州近了,东山镇也近了。
到东山镇的时候天刚黑不久,他们住在一家小客栈里。
临睡前,白果给她端了一大盆泡着药的热水。她当然知道是为了给她的风湿祛寒用的。那天在湲州下船,她的右躯关节的风湿就彻底发作了一回,白果每天睡前都会给她熬这些药水,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尽管其实如果不下雨不受潮的话,她的关节也还好。
“明天早上陪我去个地方。”她说。
“啊?”这是她这好几天来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白果愣了愣,“好的。”
次日天气半阴半晴。早上起来,风特别凉,两人都披了一件斗篷。直到到了目的地,白果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这是在一个溪边。
可能雨水不充沛的缘故,溪水不多,溪面却很宽,溪流两岸是高高的堤坝,坝的一边是农田,另一边还有许多竹树、沙石、浅滩、水塘、以及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看河流流向,应是洛河的发源之一。
他们溯流而上,沿着堤坝一直走到一个水陂前。
水陂的一边拦着深如翠玉的溪水,另一边慢慢倾泻着白色清澈的水流。
“那边。”林木叶指着陂下水边的一丛竹树。
他们走过去,竹树的枝桠上用簸箕挂着一只死猫,猫尸刚要腐烂。白果要去挡林木叶的视线已经来不及了。她跑到堤坝的另一边,冲着农田的野草处狂吐起来,吐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站在挂着猫的另一面。
竹树下是些凌乱的石堆。
林木叶看了看白果的佩剑,问:“你能砍一两片竹片给我吗?把竹管对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