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
窗外渐渐刮起了风,吹进来,有些凉快。
“您不打算说些什么吗?我以为女人听到这种爱情故事,都会先在心里感动一把。”
林木叶轻轻哼了一声:“男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地把女人想得很蠢。你都把我绑架到这里来了,下一刻可能马上要杀要剐,我还得因为你的一个故事感动?”
“哦。”姚觐挑眉:“晚生虽然请您来的方法不太好,但是您来了,香闺丫鬟,美衣美食招待您,说了只请您说些事儿,您何至于把我想得如此坏?何况月牙谷与医馆有来往,您更是与我义父有私交——虽说交情浅浅,但我终归是他的义子,您何必一开始就对我有敌意呢?”
林木叶气得笑起来。
窗外的风渐渐变大,呼呼地拍打着门窗,夹杂了一些沙砾。有仆人进来关了窗户,但是门还开着。潮湿的风一阵阵猛吹进来,看来雨很快就要下到了。
姚觐道:“沉默也是一种应对的办法。您现在显然还不怕我,既然不怕我,听我讲了这么多,应该也会觉得好奇。人都会好奇,何况是自己的过往。但是你却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怀疑。沉默有可能是一种掩饰,对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您当年跌落山崖,半侧躯体毁伤,伤了喉咙,失了记忆。现在,还想得起从前的事吗?听说您现在每年回林家祖祠祭祖,难道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可是却把月牙谷发生的事情忘记了?我不通医术,但竟然不知道扁鹊镇一脉,居然还有让人恢复特定的记忆,而忘记某段时间的记忆的医术?”
林木叶冷笑:“果然是你们捏造的袁家人吗?月牙谷,还有你们那位谷主,究竟想干什么?”
姚觐勾唇一笑,道:“想向您拿回一样东西,一件属于月牙谷的东西,一件穆夫人的陪嫁。”
林木叶冷笑:“穆夫人的陪嫁,怎么会在我的身上?”
“这就说来话长了……您不觉得,您有可能是穆夫人?”
林木叶冷笑。
外面哗哗下起瓢泼的大雨。
“哦,当然。您现在还得假装自己不知道。那么我也假装多说两句。虽然穆医仙对妹妹很生气,但是没办法,木已成舟,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妹妹。第二年穆夫人成亲,扁鹊镇就送来了穆夫人的嫁妆,其中有一样,是穆家只传女不传男的陪嫁。我义父房里的那副画就是是当年他们刚成亲没多久穆夫人的自画像。画里面夫人端庄贤静,脖子上就戴着那样陪嫁,金光闪闪。今天请您来,就是希望您把这样东西拿出来,归还给月牙谷。”
“所以你把我全身的衣服都换了,想必搜查过,没有这样东西吧?”
“您身上没有,不代表您没有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我说没有,你想必也不信?”
“当然不信。您可是骗过我义父的人,您讲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敢信。我既然来找您,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不管您再怎么说没有,当初东山镇救您的渔夫母子却不知道缘由,不会说谎。问一问,就知道您坠崖的时候身上有没有那样陪嫁了。毕竟您刚开始的时候高烧昏迷了,他们可能比你更清楚你身上带了些什么东西。”
林木叶脸色大变。
“不过您放心,这事毕竟是月牙谷的秘密,也是您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这件事了。”
“你,你杀了他们?!”
姚觐一脸无所谓:“我已经知道了我要知道的,他们万一一个嘴巴不严,说了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混蛋!”林木叶气得脸色涨红。
“您现在骂什么都没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账,您,还有您身边的人,可能都会被您害死。我知道唐鳌前辈武功高强,但是他们唐氏却一向和他不合。整个唐氏对一个唐鳌,您觉得唐前辈和柳大夫还能护得住您吗?更别提医馆里都是手无寸铁的大夫。一旦风声走漏,群雄逐鹿,不是您这样不懂武功的人可以应付的。您以为那位陆饮果公子为什么屈尊降贵给您当一个多月的伙夫?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物归原主,才能避免灾祸。”
林木叶冷笑道:“就算我以前有什么东西,在我拜师之后也全都烧了。什么都没有了,群雄逐鹿?逐的是灰烬吗?”
姚觐大笑起来,道:“果然是你!”
这时雨势加大,哗哗的雨声拍着屋顶,整间屋子都被雨声裹住了。
姚觐止住笑,朗声道:“屋顶的朋友下来吧,有事不妨当面赐教!”
他的声音附着了内力,远远传播而去。
顷刻,果然有身影落在门口,门口的两个武士交刀拦住。
姚觐道:“请进来!”
雨水从来人的靴子淌印在房里红色的地毯上,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衫,束着黑色腰带,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虽然瘦,但是胸膛挺壮实——嗯,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他没那么弱。
来的是白果。
姚觐拱手笑道:“果然背后不能说人,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就真把陆公子招来了。”
白果拿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也笑道:“姚公子说笑了。”他走到林木叶身边,看她穿着簇新的一身湖蓝色的丝夹纱裙,虽然嘴巴气得鼓鼓的,身上却好好的没有伤,不由对她微微一笑,然后道:“姚公子请林账来说话,这么几个时辰,也说完了吧?我这就要带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