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带走这位,我恐怕整个丹州羊氏,都会永无宁日。”
“哦?为什么?”
姚觐道:“我才疏学浅,不知道陆公子刚才在屋顶听了多久?”
白果道:“然后?”
姚觐道:“您要是听得多了,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白果道:“久闻姚公子师从月牙谷戴总管,套人话的功夫一流,今天全程听下来,果然名不虚传。”
姚觐道:“既然您什么都听到了,还要带走这位吗?”
白果道:“她是来这里做客的,也是你请她来的。当然一定要回去。姚公子总不见得要请她在这里当一辈子客人。”
姚觐笑道:“那您要接她到哪里?”
白果道:“自然是去她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她是月牙谷的人,自然得回月牙谷。”
白果笑道:“我虽然不理江湖事,但是月牙谷对姚公子下达的封锁令还是听说了。姚公子既已不是月牙谷的人,此番用月牙谷的招牌把她骗到这里,是谁的意思呢?”
林木叶听此言一惊。
姚觐收起了笑容,道:“这是我月牙谷内的事情,就不劳陆公子费心了。”
白果点头,道:“那我带她走就不劳姚公子费心了。”
姚觐道:“今天你要带她走,明天就会有无限麻烦找到她。陆公子不了解其中原委,还是三思而行。”
白果道:“反正总会有很多麻烦,今天先解决了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着回身看了一眼林木叶,示意她可以走了。
姚觐身形一动,挡在她面前:“今天只要她交出东西,麻烦就不在她身上了。”
白果轻轻将林木叶护在身后,笑道:“姚公子,你说的套话对我没有用。我从来都不是会中套的人。你今天是不准备让我带走她了?”
姚觐道:“我敬你在排行榜上的名次,所以让你两分。既然你不听劝,那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已经一掌袭向白果的胸膛。
白果左手挥手一格,一手反掌拍在姚觐胸腹。姚觐被拍得倒在屏风上,发出“嗤”的屏风撕裂的声音。
白果回头,对林木叶说:“你在这里等我。”说罢一边折起长衫的衣摆塞在腰带上,两步轻蹬,抓起姚觐衣领,往门口闻声而来的两个武士兜头砸去。武士惊得连退两步,接住姚觐,撞破门扇而出。这两扇门本是竹篱镂空糊纸的,本就不坚固,被这一撞,只剩半扇残门,贴着门轴吱呀摇晃。
白果跨过门槛。
三个被拍出门外的人很快就在大雨中站了起来。
姚觐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身形一退,对左右闻讯而来的武士说:“上!”
如倾的暴雨声中,有无数响亮的利刃出鞘之声。姚觐身边的两个武士先动,白果侧头偏过刀锋,擒拿住来人的手,往屋墙蹬蹬蹬踩了三步,回身旋跳,将那人的手臂卸了,人和刀“哐当”同时落地。白果脚尖轻轻一踢,将那把长刀接在手上,几声,接住了另外一个武士急攻而来的几刀,觑着一个刁钻的空子,往那人执刀的右手腕上袭去,刺了两下,武士不由脱手,“哐当”一声,又一把刀掉在地上。那武士看了一眼脱在地上的刀,画掌成拳,拳风呼啸,直往白果面上袭去。白果弃刀退了两步,弯腰从武士右侧走出,“啪啪啪”拍了武士的后颈、后背、腰部的三个地方,那武士忽如一个被拆了线的木偶,颓然跌倒。
林木叶站在房内。外面的院子很暗,只有敞开的两扇破败的房门之中透出的灯光可以瞧清外面的样子。只有两扇门那么大视野,她眼看这前赴后继的武士,有的带刀,有的用剑,还有用矛的,也有赤手空拳的,都被白果鬼使神差地拍到了身上,然后跟木偶一样跌倒,被白果踢到庭院里。……她虽然看不见庭院的样子,也知道庭院里现在应该倒了许多人,只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门口也开始安静了。
白果跳了进来,身上依旧是湿的,只是比第一次进来时干了很多,不再往地上淌水。
“走吧?”他全身没有挂红的地方,皮肤因为泡了雨水,比平常更显得白皙透亮。整个人更像学堂中调皮玩水的少年。
林木叶点点头。
白果看了眼衣架,把衣架上的黑色披风取下来,往林木叶身上一兜,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出门口,脚下生风,蹬到屋顶,如飞一般跑出了两三里,才从群屋的屋顶落下,将她放在一个大户的门口——那里屋檐高广,门槛前的青石板已经褪干雨渍。
暴雨之后,天上云开,乌云中透出深蓝的亮色,散发出熹微的光。
林木叶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微光。她看见白果将那件原先垫在她身下的披风抖开,摸了摸,自言自语:“没湿多少。”然后反手将披风系在自己身上,对她道:“不知道姚觐的人有多少,我们还是先走为妙。这里离润州内城有三十多里,没有代步的工具。我脚力还行,可以背着你回去。到了医馆,有唐公子和我在,他们至少还不敢公开入室拿人。天明以后我到月牙会馆打听一下消息,再做打算。”他系好披风,转身半蹲。
林木叶犹豫片刻,俯身趴在他背上。
白果隔着披风背起她,站起来,道:“你抓紧了,如果累了跟我说。别睡着。”
林木叶本来还有些羞涩,听了这话,心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应道:“好。”
白果带着她,脚下如风,飞驰而去。林木叶在他背上,一点也不觉得颠簸,一瞬间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用双脚在跑。没多久,她就适应了这种感觉。野外荒地、田野、村落的孤寂的黑色的风吹在她的脸色,四遭毫无人声,也没有光亮,只有雨后虫鸣的声音,以及白果的脚略过泥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