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某一天,她在书页中抬头看了他一样的那个画面。她的脸很美,冷冷不说的话的时候,像深秋的清晨,被霜冻染白的大地,肃杀、清静、安宁。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又像深秋里最金黄的那抹颜色,有时是金黄的果实,有时在秋阳里轻轻地点在枝头的金黄的叶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秋天得了名字,他一直很喜欢秋天。秋天的清爽的冻人的风,秋天的静谧的潮湿的雨,秋天的高阳和苍穹,秋天的树木,秋天的果香。
他坐在她的对面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看着好像不对劲,刚准备说些什么,只听她说:“你明天大概什么时候起来呢?”
她放下书道。
“跟平时一样吧。”
“要做早饭吗?”
“嗯。都和平时一样。”
平常他们早餐都吃稀饭,有去集市的话,会买菜和肉回来,没去集市的话,会就着鸡蛋、地瓜或腌菜腌肉吃。看这个情况,明天肯定是去不了集市。
“好的。”林木叶说道,她看看滴漏。虽然时间还早,但是睡觉的话也不会很夸张。
“烧水吗?”
她说的自然是烧洗澡水。洗完澡各自去准备睡觉,已经是他们不变的习惯。
白果挠挠头,说:“好吧。”
这天晚上过得很安静,既没有再下雨,那些墙外的人也没有真的半夜再过来。林木叶睡到天光渐亮,比平常早醒一些。
白果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跑了一趟集市买菜。
这天白果没有练剑练功。
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围墙外渐渐有人围观,慢慢地,阵势比昨天还大。院外的小巷子已经拥挤不堪。
他们仍和平常一样坐下来吃早饭。
“这样,你今天走得出门吗?”林木叶道。
白果看了一眼门外,道:“有点难,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你还是和平时一样时间去医馆吗?”
“哦,我今天不用去医馆。”
“为什么?”
“医馆放假,我们得各自准备去游医用的东西。”
“哦……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很快吧。”
“会去哪里?”
“会去一趟扁鹊镇,先拜访我师公。”
“医仙穆先生?”
“嗯……你见过他?”
白果笑了笑:“见过……不过我听说——”他本来想说听说柳云婷和穆弦清关系不好,不想说人是非,转口道:“——有唐公子在,应该没关系。不过你还是要提防姚觐。”
“姚觐已经被月牙谷抓到了。”她差点忘了跟他说,“昨天月牙谷来人说了这件事。”
“是么,不会再逃出来吧?”
“不会。他……”她想起那个让她觉得有些恶心的词,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说:“李谷主亲自抓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月牙谷说再等一段时间会出告示,把姚觐和那个郭公子的事情布告天下。”
“哦?”白果还想再问,觉得林木叶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道:“吃饭吧。”
吃完饭,白果依旧洗碗、打水,打扫厨房,把碗筷餐具分类好都收进橱柜里。他来了以后买了很多套餐具,有他和她的,还有好些崭新还没用过的,都一一放好。然后他将客厅的屏风和行军榻收起来,放到后间,又将后间里他用的那个洗澡桶拆开成一块块木片,扔进柴房里。又四下看了两圈,似乎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而院墙外的人越来越多,日头也越来越高。
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他对林木叶说:“我得准备走了。”
林木叶点点头。
他回后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看见林木叶在院子外的灯龛点香。他觉得有些奇怪,走过去。
围墙外当然又爆发出叫喊声。他没有理会,走到林木叶旁边,只见她点了三只香,行礼作拜。
他站在边上垂手恭立。等她上完香,回头看他,笑了一笑,边走回屋,边道:“我们家的规矩,要远行之前得敬告神明,祈求一路平安。我虽然不信神,但是上柱香表示尊敬总是可以的。”
白果走在她的身边,顿了顿,道:“谢谢。”
他们走回屋子。客厅的正中间摆着一副桌椅——那里原本放着白果的行军榻。桌子上放着白果的那把剑,以及一个很小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