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丁丫
时间:2022-01-27 09:14:13

  陈焕庭:“什么?”
  “我是觉得,你的嘴唇,”苏然认真盯着他的嘴唇说道,“很有光泽,就像擦过唇彩一样。”
  陈焕庭有些赧然,从未有过一位女生这样盯着他的唇这样明显的说过。他不自觉抿了一下唇,“没有。”
  苏然好像意识到自己目光的冒犯,收回眼神,听见陈焕庭问:“假期回家吗?”
  “回。后天就回去。不过也就两周就得回来帮导师做课题。你呢?”
  “不回了。”
  “你们导师也这样PUSH啊?”
  “不是,”陈焕庭解释道,“还有‘收破烂’的事情。”
  听到他的自我调侃,苏然笑起来:“对,你们还有事业。”一句话不经过大脑就说出来,“等我回来了来帮你们。”
  “帮我们?”陈焕庭有些惊讶。
  “是啊,比如……”苏然灵光一闪,“啊对啊,上次看到你们摆摊收东西太LOW了,怎么不想想用新媒体的方式呢?”
  “新媒体?”
  “是啊,比如公众号之类的。”
  “这个我们有想过,但是我们俩都是理科生,不太会弄,是打算再过段时间外包给别人。”
  “哈哈哈,”苏然大笑起来,她想今天晚上自己应该喝了酒才会这样兴奋话多——嗯是的没错,诗仙李白不都是在微醺的状态下绣口一吐了半个盛唐吗——想到这里,苏然一边释怀一边自告奋勇,“还要外包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陈焕庭眼中有盈盈笑意,“你愿意来帮我们运营这个东西?”
  “如果不嫌弃……”
  “当然不,求之不得。”陈焕庭止步而笑,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灯光在他后面幽幽亮着灯,他明明是背光,但是笑容却如此明亮清晰。
  “可……可我,”苏然忽然不敢看他明亮的笑容,将目光移到他身后黑漆漆的草丛,没信心地说道,“你们是当做事业在做,我要是给你们搞砸了可别……”
  “当然不会,”陈焕庭声音低下来,安静的夜空中仿佛带着蛊惑,“我相信你。”
  苏然抬起头,他的声音有稳定人心的魔力,又像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拨动了她的心弦。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见草丛里有不知名的昆虫在无比聒噪地鸣叫。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他们好像都忘了要继续这个对话。
  忽然,苏然的手机打破这个宁静。来电显示:沈睿。
  苏然低头仓促地按了静音,当下看着那闪烁的图标竟然不知是否要接。
  陈焕庭说道:“前面就是宿舍了。”
  苏然转头看他,他的手收回裤兜,路灯下依旧是背光,淡淡地看着她。
  “……好,”苏然张了张口,“……谢谢。”
  “不客气,再见。”他仍是笑着,但表情分明与之前不同,显得礼貌又客套。
  -
  沈睿的电话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每周的例行联系,说道今年他导师收的师妹也是中国人,算起来还是半个老乡;又问道苏然有没有给苏淩霆打电话,叮嘱她要多多关心家里。苏然觉得天热心烦,应了几句就没什么耐心地挂了。到了宿舍,陈倩已经洗漱完毕在听广播剧。她最近沉迷于一个耽美的广播剧,嘴角时常挂着蜜汁姨母笑,说主役的声音清脆动听,正好是她的菜。想到这一幕,苏然心里一动,想问问陈倩关于……可念头起了一半,她又对自己心生鄙视,深吸一口气,跑到厕所冲了一个凉水澡。
  过了两天苏然带着进水的相机返回了B市。刘景明本说替她去修,但苏然说既然请她吃饭,相机的事就她自己解决了。的确,她回家之后也并没有去修相机,取出卡后交给孙叔,下午孙叔就给了她一个新的7D。
  苏然在家的日子有些无聊,除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其他时间都宅在家里。苏然的父亲苏淩霆管理经营着一家生物药业公司,姑姑苏凌柳与姑父陶博也同在公司任职。苏淩霆的工作一向很忙,白天苏然睡到中午醒,苏淩霆早已去上班了。晚上没有应酬的话,苏凌霆会回来吃饭,但很多时候他都没法按时回来。苏然回家没几天,他又出差去了香港。
  苏然以前也没觉得父亲工作这么忙——这个假期不但忙,连烟也抽得很凶。虽然家里他不抽,但回来苏然总是很嫌弃地让他先去洗个澡。孙叔说苏总最近忙着公司的事情,压力有些大。苏然问姑姑一家呢,孙叔说陶峰恒——-也就是她堂弟、苏凌柳的儿子,刚上高一课业繁忙,苏凌柳大部分精力被牵扯了过去,很多事情还是要苏淩霆亲自拍板。苏然哼哼两句,要了一大勺冰激凌吃。
  对于苏凌柳一家,苏然不知怎么就是亲不起来。这份感情大概也是双向的,苏凌柳与陶博对她也是浮于表面上的关爱——哪里不对苏然说不上来,但是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微妙,它无法量化但是就是可以感知。苏然从小就觉得这两个大人很假,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才有的,曾口无遮拦地跟苏淩霆说起过,苏淩霆还有些生气,说那是你的亲姑姑,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样说。苏然瘪了瘪嘴,不再提起这事。后来陶峰恒出生了,她和这个小她6岁的弟弟倒是亲密了一段时间。可不知怎么等到他上了学,两个人也慢慢疏远了。论其原因,苏然从苏凌柳的眼神和陶峰恒的闪躲,大概可以得知一二。
  这么说起来,除了苏淩霆,从小对她最亲的要数沈睿的父亲沈成秋。他们两家的别墅都挨在一起——是沈成秋自己开发的楼盘的一期和二期。在苏然小时候沈成秋就叫她“然然公主”,去他家玩儿总是会被沈成秋抱着举着,就像一个真的公主般宠着。沈睿也很喜欢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妹妹,特别享受捉弄完她还被她屁颠屁颠缠着的感觉。后来沈睿想,他之所以和苏然从小就亲近,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原生家庭的相似之处。
  是的,他们都是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沈睿的父母长期分居,后来母亲移民去了美国,在他高中时期回来和沈成秋办理了离婚手续。而苏然的母亲,别说沈睿,就连苏然自己也没有见——据说是苏淩霆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苏然一生下来就扔给了苏家,而她的妈妈改名换姓,早已进入另外一个人生——所以苏淩霆的婚姻状况一直都是“未婚”。这么多年苏淩霆倒也是有过几个伴侣,但是时间都不长,沈睿戏称那是苏然的“漂亮保姆”,还给她们编号ABCD……苏然笑骂沈睿嘴贱讨厌,但心里却坦然地想这个名字倒还真是,十分贴切。
  -
  苏然在家闲了几天,“梅远基金”微博仍是她在运营,她会时不时地挑一些照片,贝海拾珠,发到微博上去。这天又在挑照片,她翻到第一次调研的文件夹,看到一个夜色的背影——那是陈焕庭在月色下专注讲电话、她偷拍的一张。
  鼠标在屏幕上停止。
  光从艺术的角度上讲,这张照片的构图、曝光、角度都十分美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杰作。苏然看着电脑,忽然想到上个星期刘景明请客那晚,陈焕庭送她回宿舍的场景。
  她心里有微妙的情绪流过,手不自觉地点了打印,很快,这张照片从电子变成了实物。
  这只是一张背影,她仿佛自我安慰,鬼使神差地,又将它夹入了一个软面抄的笔记本里。
 
 
第18章 
  白素将照片递给许诚美。
  这是一张夜景的背影,照片中人似乎在低头讲电话,但他身材高大,姿态落拓,很容易就认出来这是陈焕庭。
  许诚美皱眉:“就这个?”
  白素指了指照片的下面:“这是我昨天在本子最后面翻到的。这张照片的时间是2013年12月7号,六年了还保存在她的本子里,被她随身携带。”
  许诚美把照片放下:“这……这只能单方面说明苏然对陈焕庭念念不舍。”
  “不是的,小美,”白素摇头,“2013年,陈焕庭在A市念研一,我在X市工作,这个12月我记忆深刻,因为陈焕庭来了X市一趟,陪我去医院……流产……”
  许诚美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件事情她是第一次听白素提起:“你当年……你们……那郑胜……”
  白素摇摇头,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是陈焕庭能过来陪我,我还是很开心。手术完了之后,我恳求他在X市照顾我两天。那个时候我后悔了,跟他提了复合的要求,但是他拒绝了。”
  许诚美生气地打断她:“什么叫‘他来看你,你很开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白素你也太卑微了吧,还跟他想复合,还被他拒绝?真是看不出来陈焕庭从那个时候就这么渣!”
  白素抿了抿唇,只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那个时候我大概也知道他不会和我在一起,但是还是不死心地问他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他怎么说?他说就是这个苏然?”
  “不是,他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又问起学校的事情,得知他刚刚从‘梅远基金’的青山村回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照片的拍摄地点就是在青山村,苏然就是在那里给他拍的这张照片。”
  许诚美有些耐不住了,急吼吼地问道:“我都听糊涂了,你绕来绕去究竟想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他出轨苏然的实锤?你在本子里就发现了这个只能看出苏然念旧的照片?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们研究生期间好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分开了?也不能代表他俩现在旧情复燃了啊。”
  白素慢慢抬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推到许诚美跟前:“后面有两页全是时间日期的记录,我拍了照。”
  许诚美放大屏幕,这似乎是苏然做公益的记录,娟秀的笔记写着:
  2013年12月青山村“梅远基金”;
  2014年暑假青山村“梅远基金”,完毕;
  2014年9月运营公众号,捐赠衣物;
  2016年9月福利院捐赠2万元;
  2017年1月福利院捐赠1万元;
  2017年4月福利院捐赠1万元;
  2017年7月福利院捐赠1万元;
  ……
  后面记录很有规律,每隔一个季度苏然都会给福利院捐赠1万块,从2016年9月开始一直持续到最近的7月,从未间断。
  许诚美越看越迷糊:“这什么,做好事写到日记本里?”
  “第一页记了一个电话,我今天上午打过,就是A市云龙镇的福利院,青山村属于它的辖区。据我所知,苏然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回了B市,可是她却一直给A市的福利院献爱心,”白素轻轻说道,“而这个福利院,陈焕庭有一个习惯,空闲时候,他会去云龙镇福利院做义工。”
  许诚美咽了咽口水,闻到了奸情的味道:“所以……他们是在福利院约会?”又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约会地点也真是很有创新精神。”
  白素却摇头道:“不是的,陈焕庭在和我复合之前就在那里做义工,如果真是在福利院约会,那后来根本不会有我的戏;更何况,他曾经带我去过一次,是我自己觉得无聊,后面不去了。”
  “妈耶,我听得好累啊。”许诚美揉揉太阳穴,“这俩人到底在玩儿什么啊?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是啊……”白素也无比怅然地叹气,“我也很疑惑,我觉得我头都要爆炸了。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一腿?如果有,可为什么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要是没有,为何又有那么玄而又玄的蛛丝马迹?”
  “所以你的结论是?”
  白素的目光飘得很远,过了一会儿才特别平静地说道,“你问我陈焕庭和苏然是否曾经在一起过,我也问过很多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我相信这是事实,陈焕庭不可能让所有人同时撒谎,何况这也根本没必要。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为何他们没能在一起,但我知道,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
  许诚美被白素的这一番推理惊呆了,脑子里回荡的竟是抖音上的神配音:这是高手,这是高手,这是高高手……她回味了一番刚才的话,神思复杂地看着白素,说道:“素素,这听上去很有逻辑,但是我们还需要证据。”
  白素知道许诚美的真实意思,面色悲戚:“我懂。我太了解陈焕庭了,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这些信息在我看来,他真的……”白素有一点哽咽,“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今天去帮他做了汽车保养,安装了一个GPS的定位系统。”
  “很好,”许诚美点头,握住她的手给她鼓励,“你想办法弄一张陈焕庭的身份证复印件,我们还需要他的SIM卡。不过——”许诚美探究地看着白素的眼睛,“你想好了吗,你和我的情况毕竟不一样——我是真的捉奸在床,下决心和老不死的撕;而你,如果是最后一场乌龙,还被陈焕庭发现你这样追踪他,你想过后果吗?”
  白素坚定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迷茫和犹豫。“是真的”和“被发现”,后果会有不同吗?好像这样一做,他们的感情就真的走上了不归之路,没法回头了。可是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白素觉得自己这样疑神疑鬼会疯掉。一想到陈焕庭对苏然的欲盖弥彰,想到昨晚车上的包,想到那张照片,想到笔记本上的记录,她的心又痒又恨,如千万只蚂蚁在细细啃噬,耳旁一直有个声音在蛊惑地说道:去啊,去看看啊,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对不起你的?不去看看又拿什么来惩罚他、让他跪地求饶,然后对你死心塌地?
  -
  冬日天色黑得早,快傍晚的时候,天又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陈焕庭开完会已是晚上7点,玻璃幕墙上挂着水滴,外面的车灯迷茫一片。路灯散发着柔软的光晕,由近及远,消失在霓虹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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