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有小小的得意:“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要怪就怪焕庭学长吧,他太厉害了。我只是抱大腿。”
陈焕庭洗牌间隙瞄了眼苏然:“别瞎说。主要还是你那几个炸弹厉害。”
“那也是刘哥喂的好。”周雯笑道。
刘景明佯装生气:“够了够了,赢了的人别过分啊。”又开玩笑地说,“焕庭你也真是的,我就算了,苏然还在这边呢,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陈焕庭目光又扫过苏然,说道:“谁都怕猪队友。”
刘景明惊:“你怎么还当面这样说女生的……”
周雯捂着嘴大笑起来:“刘哥,你怎么没明白?”
刘景明一愣,陈焕庭将洗好的牌往桌上一放:“好了,摸牌。”
其实陈焕庭并没有针对苏然和刘景明,有几次还偷偷放了水;但周雯的牌确实好,要不是连子要不就是炸弹,打得也比较凶狠,该出牌就出牌,好像根本没感觉到周围氛围的微妙变化。
苏然有些恨恨的,刚刚三人的笑谈那么自然亲密,她好像被一堵无形地墙隔离在外。几个月前,她曾经也是这个团队亲密无间的一份子,而如今连话都插不上,心里徒生一股“新人来旧人哭”的悲凉。再加上周雯和陈焕庭合作地配合又默契,连着赢他们一点都不客气,她心里更是憋着一股无名怒火。
她一声不吭,眼刀扫过陈焕庭,又垂下眼眸:“再来。”
开局刘景明就送出一对三。
苏然叹一口气,果然周雯立马跑掉一对四。
接着到了陈焕庭:“过。”
一对四不要?苏然摸不清他手里什么牌,但管他的,先抓住机会扔出一对五。
这个时候照理说刘景明应该出大牌顶周雯,但没想到他开心得不得了,忙说:“一对六,哈哈。”
苏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为什么当初要答应这个人来打牌?
周雯也乐不可支,笑着看了眼陈焕庭:“谢了刘哥。来,一对七。”
走了几圈碎牌,苏然决定抛弃刘景明:“一对A。”
刘景明:“不要。”
周雯:“对二。”
苏然毫不犹豫,手握四张牌:“炸弹。”
周雯打断她:“等等——该焕庭学长。”
苏然这才想起还没轮到她,是她太心急了。她的手停在半空,等陈焕庭出牌。
周雯朝陈焕庭暗暗使眼色。
陈焕庭思索片刻:“炸弹。”
苏然立马将手落下:“炸弹。”
刘景明:“不要。”
周雯咬唇思考:“不要。”
苏然已经做好出连续对子的准备,谁知陈焕庭又截了她的胡:“炸弹。”
周雯笑:“不要。”
刘景明哭:“要不起。”
苏然想对陈焕庭吹胡子瞪眼。
陈焕庭并没有看她,接着又放出一大把牌:“334455667788。”
周雯笑得更加得意,以为陈焕庭将会继续出牌,苏然却慢慢悠悠地扔出一大把:“991010JJ□□KK。”
陈焕庭摊手:“不要。”
刘景明喜上眉梢:“好牌,请继续。”
周雯盯着苏然的手:“这都能接上?你还有多少张牌?”
苏然动了动手腕儿:“很多。”
周雯当机立断:“炸弹。”
苏然跟上:“炸弹。”
周雯:“这么多炸弹?”又想了想,“应该还有炸弹,焕庭学长,你还有吗?”
刘景明立刻抗议:“哎哎哎,怎么回事,自己打自己的。”
周雯:“在你哪里?”
刘景明高深莫测:“你猜?难道我就不能握一手好牌?”
周雯又想了想,盯着苏然手里的牌数,说:“不要。”
苏然耸了耸肩,将手中的牌悉数放下:“从3到A,连子。”
刘景明拍手声道:“漂亮。我们终于赢了!风水轮流转啊。”
周雯瘪瘪嘴,无奈地看向陈焕庭,凑过去想看他的牌,陈焕庭却将牌一把塞入桌面打过的牌里,随手和了和。
刘景明兴致勃勃地准备洗牌:“再来再来。”
苏然却站起来,意兴阑珊地说道:“我不来了,我去看看车好了没。你们再找个人吧。”
说罢也不管刘景明的挽留,直接往房间外面走去。
刘景明留不住她,眼睛看向陈焕庭,陈焕庭没看他,目光盯着苏然,昏暗的灯光下神情有些萧索。周雯招呼远处的同学试图再开一局。刘景明握着手中的牌有些为难,陈焕庭起身说道:“你们玩儿。我休息一下。”
-
苏然出了门一路往村头走去。村里晚上没有路灯,青石板上映着浅浅的月光,潮湿的空气中混着农村特有的动物粪便的味道。苏然走了一段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有个高大的身影随着她的回头停住脚步。
两人对视了两秒,那个身影走到有光的地方:“是我。”
苏然问:“你跟着我干嘛?”
陈焕庭慢慢走下来:“我也去村头看看。”
“怎么不和周雯她们打牌了?不是很有默契赢得很爽吗?”
陈焕庭没说话,走到苏然身边。
话说出去苏然才意识到呛人得很,不但呛人而且直白,直白到她好生掩盖的心思都几乎显露无疑。苏然顿时有些后悔,找补似的给自己下台阶:“最后一把你故意放水的吧。有连子喂到我手上,最后自己握着两个炸弹饿死。”
陈焕庭淡淡说道:“输是迟早的事,刘景明那里的牌我逃不了,周雯手里也是些碎牌。”
苏然不想和他翻旧账,她当时就已经拿定主意赢一把就走。但只要一想到刚刚——哦不——不止是刚刚,还有下午,周雯和陈焕庭的身影在她前面晃啊晃的情形,她心里就堵得跟早高峰的路况一样。
“你不用照顾我的情绪,”苏然说,“不用做中央空调。”
“中央空调?”
“是啊,你不知道?”苏然好心解释,“中央空调不就是统一地、好心地、无差异地向所有人散发热量和温暖吗?”
陈焕庭听到这个解释,面色一沉。
苏然知道自己又嘴快过脑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也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陈焕庭向来受到女生的青睐,在苏然还在运营公众号的时候,后台就有不少冲着他来的留言,看头像与昵称便知是冒着粉红泡泡的女生。这实在也再正常不过,陈焕庭单身一人,英俊潇洒,又热心公益,有女生喜欢很正常。苏然她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既然可以有苏然,那为什么不可以有周雯?
苏然又不是他的谁,在外人眼中,他们不过就是关系比较好、曾经一起共事过的校友而已。
是的,就是校友而已。可苏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暗地里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那一股气撺掇着、试探着,自我麻痹自我放纵,在捅破天窗之前挥霍着最后一点可以发挥的骄纵与任性。
她想,她和陈焕庭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别扭的,沉默的,怪异的,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夹枪带棒、酸不溜秋。
懊恼和挫败再次扑面而来,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心情就跟五十岁更年期发作的大妈一样,时晴时雨,说变就变。
打破沉默的是陈焕庭的手机铃声。黑夜中,“周雯”两个字格外显眼。
陈焕庭看了苏然一眼,苏然却忽然转了头,一言不发地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她不想听,可耳朵仿佛故意和大脑作对一样,清晰地收入身后人的声音。
——什么事?
——还没到。
——等一会儿。
——好,你看着办。
……
那股气又沸腾起来。苏然恨恨地往前冲,想逃离陈焕庭声音的范围。可不知是夜间路滑还是走太快,苏然脚底忽然打滑,一屁股跌坐在下坡台阶的青石板上。这一屁股跌得结结实实,痛的她不禁发出灵魂拷问:平日里吃的肉呢?!都长哪里去了?!
她还没找到答案,有人从后面赶过来急急蹲下:“你怎么样?”
一听这声,苏然又难堪又冒火,一把甩开那双手:“别碰我!”说完只英雄了一秒,动作牵扯到屁股,她又痛的龇牙咧嘴。
陈焕庭点开手机的闪光灯,苏然这才看见自己坐在一摊淤泥中,手上、鞋上都是泥,想必屁股上更是……生无可恋。陈焕庭借着光把她打量一遍,又伸手扶住她,认真地问道:“只有屁股痛吗?”
苏然很想打他。
“别的地方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陈焕庭毫无察觉,继续问,“手有没有擦伤?脚有没有扭到?我现在扶你,你能站起来吗?”
他问得很仔细,苏然的气忽然就没有了,反而涌起来特别心酸的委屈。
“怎么了?”陈焕庭见她不答,“还很痛?”
“我痛不痛,你很关心吗?”苏然却问。
陈焕庭愣了一下,只伸手圈住她:“我先扶你起来。”
苏然坐着不动:“下午为什么会去罗翠翠家?晚上为什么会跟在我后面?”
陈焕庭的动作慢下来:“下午是去看翠翠。晚上确实——担心你走夜路。”
“为什么要担心我?”
陈焕庭不答。
“那天晚上呢,为什么会夜跑完了找刘景明去喝一夜闷酒?”苏然咄咄逼问。
陈焕庭的手终于顿住,他抬起头,那双眼眸在黑夜中明亮如星:“你到底想问什么?”
四目相对,苏然听见自己的心咚咚作响。她很想赌一把,问你是不是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可她又很害怕听到答案,慌乱最终战胜了赌徒心理,她低下头,说道:“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周雯,好像喜欢你。”
陈焕庭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过了两秒,暗自一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然一愣,斗志瞬间昂扬:“是,和我没关系。我应该少出现,眼不见心不烦。”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这次陈焕庭却没帮她。
他问道:“苏然,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然再次打滑跌坐在地上,可一跌却让她觉得分外踏实。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看着陈焕庭的眼睛:“是的。我喜欢你。”
“那你男朋友呢?”
苏然顿觉无地自容:“我不知道。”
“你还真坦诚。”
苏然听不出他是什么语气。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然索性破釜沉舟,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苏然听到他说:“我对介入别的人感情不感兴趣。”
第27章
“我觉得最近好像有人在跟踪我。”苏然剥开陈倩床头的橘子。
“跟踪你?”陈倩诧异,“看到是谁了吗?”
“没有,”苏然说,“就是有那么种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也是年底了压力大,我自己瞎想的。”
“你赶紧换个房子吧,现在住的地方虽然繁华方便,但是老城区的小区管理肯定不如新小区。上次曹跃飞不是帮你看了一套他们小区的吗?”陈倩说道这里笑了,“这曹医生找的还别有用心。你们要是感情差不多了,你也先住他那里得了。”
苏然睨她一眼:“什么差不多,差好多呢。”
“是哪里差?心理的,还是身体的?”
“去你的。当着你儿子面开车啊。”
陈倩笑得yin荡,伸手拢了拢宝宝的衣领:“他睡得正香呢。——对了,”陈倩抬起头,话锋一转,“陈焕庭要结婚了。”
这句话陈倩是盯着苏然说的,她以为苏然的表情多少会泄露出她内心的想法,但苏然只是将橘子皮扔进垃圾桶,淡然说道:“不是很正常吗?”
“你没有什么想法?”
“拜托,”苏然哭笑不得,“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想法?我要是有什么想法,你干嘛还给我介绍曹跃飞?”
陈倩倒也不客气,倒豆子一般快人快语:“曹跃飞与陈焕庭相比那肯定还是陈焕庭好。你要有想法,趁他们现在还没领证赶紧行动,哪怕大闹婚礼我都支持你。”
苏然头也不抬:“我对接入别人的感情不感兴趣。”
陈倩噎了一下,半天,又叹气一声,然后酸酸地说道:“我看到白素朋友圈晒了个对戒,她的钻石好大。妈的,真不知是该羡慕白素捡到宝,还是该唉叹陈焕庭眼睛瞎。”
苏然哈哈大笑:“这话别让周明听到。”
陈倩又问:“你和曹跃飞究竟到哪一步了?”
“就——”苏然思索一下,“慢慢接触中。”
陈倩像个老妈子一样唉声叹气:“你呀,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苏然看她一眼,没有接话,低头轻轻抚摸小周周的头发。陈倩五天前顺产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婴,现在月子中心坐月子。房间和家里套间一样的布置,有专人负责妈妈和婴儿,二十八天八万,一天两千八,比五星级宾馆都贵,但把爸爸完全解放了出来,不用哄娃洗衣半夜起来喂奶,周明一听到这点,毫不犹豫就给陈倩定了一个标准套餐。苏然下班来看小周周,周明刚好回公司处理紧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