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忽然发现,生活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美好。
比如江墨爷爷突发的心脏病。
又比如江墨尽管搭上离广州最近的飞机,还是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面的遗憾。
江爷爷去世当天,消息传到设计院,陈嘉爸爸作为老下属,跟领导连夜坐火车去广州慰问,第三天凌晨才回。
陈嘉听到动静,趿着棉拖出来,急切地问:“爸爸看到江墨了吗,他现在好不好?”
“江墨很好。”
爸爸摸了摸陈嘉柔顺的长发,催她去睡觉。
妈妈挂起羽绒服,端来一杯温水,“都忙完了吧?”
“完了。”
爸爸疲惫地取下眼镜,“今天清晨出殡,上山的时候江嵊赶到了。”
“出去这些年,父亲死了才回。”
妈妈唏嘘,又问:“楚韵呢?”
楚韵是江墨的妈妈,原音乐学院的舞蹈教师,当年和江嵊离婚后,独自去了北京。
“楚韵带了个男孩给江主任磕头,是她和后面丈夫生的,快一岁了。”
父母讨论的事情已经超出陈嘉的认知范畴,她坐在一旁,乖乖听着。
“楚韵有没有讲江墨由谁照顾?”妈妈沉默半晌,忽然问。
陈嘉紧张地竖起耳朵。
“具体没说,不过她可能照顾不了。江嵊就更不用说,他这几年在德国攻项目,不可能带着江墨。好在他们两个经济条件好,可以花钱请保姆。”
“你们男人为什么总认为钱能解决一切?”
妈妈有些生气:“孩子从小扔给老人不管,老人走了又指望保姆,既然养不了当初为什么要生?”
“好好的你倒气上了。”爸爸哭笑不得。
“我可怜江墨,那么优秀的孩子,长得又好,搁谁家不当宝贝,江嵊跟楚韵就舍得撒手!”
陈嘉忽然插言:“妈妈我们可以照顾江墨,让他上来吃饭啊,只是多双筷子而已。”
妈妈一愣,正色告诉陈嘉:“嘉嘉,我知道你跟江墨要好,但这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的事。江墨还没成年,法律上必须跟着直系亲属。”
陈嘉傻眼,“那该怎么办呢?楚韵阿姨和江叔叔都不要江墨,难道他高中就要一个人住校?”
妈妈与爸爸对视一眼,含糊道:“这个……爸爸妈妈也不清楚。”
那天过后,寒潮忽降,天越发冷了。
陈嘉看着窗外阴云,每日忧心忡忡,一点过年的心情都没有。
江灿家的座机陈嘉打过好多次,开始没有人接,后来接通了,有时是江灿,有时是江灿妈妈,只不过每次江墨都不在,听不了她的电话。
陈嘉不死心,继续往广州打,后来因为方羽的话,才渐渐不打了。
因为方羽跟她讲江墨现在心情肯定很糟,等他好些时,会主动联系他们。
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不过陈嘉对此很悲观。
她觉得如果把自己换成江墨,可能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唯一的爷爷去世了,以后家里只剩他一个人,光是想想就难过得要命。
江墨怎么可能像爸爸说的“很好”。
明明是很不好才对。
大人们以为她傻,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腊月二十八的下午,距离除夕只有两天时,陈嘉终于等到了广州的来电。
她丢开小玉,慌乱接起话筒。
“喂,墨墨……”
对面轻轻“嗯”了一声。
真的是江墨。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嘉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墨墨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联系,知不知道我跟方羽都快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