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里挂断电话,转动椅子,扭头看着董程,嘴角荡起一抹笑,他朝董程勾勾手,温柔地说:“看什么呢?过来。”
董程依旧倚着门框,一动不动,反问道:“和谁打电话呢?”
“宋元啊,怎么?你吃他的醋啊?”
“嘁!”董程走到木里身边,被木里一揽坐在他的大腿上。“开玩笑,我吃什么鬼醋,你们聊什么呢?说来听听?”
木里收紧双臂,把头靠在董程的肩膀上,“他问我小青的事呢,还问我她家在哪?”
董程扶着木里的脑袋,瞪大眼睛看他,“你告诉他了?”
木里老实地点点头,“对啊,他还说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董程放开木里的脑袋,若有所思,半响后对木里说,“不是还没订好票吗,我们明天不去了,嗯……大后天再去吧。”
董程拍了拍木里的胳膊,示意他松手。木里不明其意,只能乖乖松手,却见董程站了起来,想要走。木里微怔,伸手一把把董程扯了回来,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腰,一边说一边滑进董程的衣服里,“我请好假了。”
因为痒,董程扭动着腰,“你销假就好啦。”
木里用鼻尖蹭着董程的颈窝,一路蹭到了胸膛,撒娇说道:“不行嘛,坐飞机很累的,要不我们俩在家待一整天,当提前休息了。好不好?”
一声“好不好”,打断了董程的思绪。烈女怕缠郎,纵使再平静的湖水,也被木里一声声亲昵地叫唤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董程心里暂时搁下秦青和木里的工作,全身心地抱着、亲着、爱着怀里的爱侣。
别人搂搂抱抱,在温柔乡里反复沉沦,秦青只能跟着大家躺在大厅的硬水泥地上。
大厅两边铺着一排席子供亲属坐着或躺着休息。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金玲灵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优雅,背直挺挺地倚靠着墙壁,曲折腿放在身前,脸上没有不适的表情,好像她天生就该这么坐着。
秦缥睡在她的腿边,黑乎乎的小脑袋枕着金灵玲的外套,许是担心秦缥害怕,金玲灵轻轻的抚着他的背。秦青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估计是躲到什么地方抽烟去了。秦青没有选择挨着他们,走到了门口的位置,取出准备好的薄被团成一团放在墙边当靠枕。
门口的和尚道士正坐着聊天,交谈用的都是乡下的土话,秦青听得不是很明白。其中一位看了眼手机,招呼其他的几个人,该拿经书的拿经书,该拿乐器的拿乐器,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忙碌了起来。秦青靠得近,唢呐锣鼓的声音刺得她头疼,无奈之下,当着“出家人”的面把降噪耳机给戴上了。
秦青扭头,看到金灵玲旁边躺着的秦沐翻了个身子,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微微的供着背。秦沐只比秦林大两岁,姐弟俩一起上完初中后,就被家里安排去了县城打工,在厂里认识了邻村的一位男生,男生家里着急,还没过法定结婚年龄就被催着回家结婚。
秦青每次见到秦沐都是在春节那几天,一开始是她和她的丈夫,后来只有她一个人,再后来是姑妈领着她的两个小孩。不管带着谁,秦沐每次见到她都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手的糖给她吃,逗她笑。
秦沐虽然结婚早,但孩子都比较小,两个儿子一个上初三,一个上初二,都在镇里上的学。秦青想起今早从厕所出来,看到两小孩蹲在二楼的角落,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便想走近瞧一瞧,低头一看,是各种角度刁钻的女生的照片。秦青用力咳了几声,皱着眉看着两人。兄弟俩见到秦青也不怵,交换眼神,笑嘻嘻地跑下楼。
秦青皱了皱眉,又往门边挪了挪,一只手环抱着膝盖,一只手举着手机,点开视频软件开始看动漫。
长时间低着头颈椎难受,秦青抬起头左右转了转脖子,瞄了眼宿在对面的大伯父一家。
高秀华像一块砖一样平躺在草席上,起伏均匀的肚子上盖着一截毯子,脸上没有任何的遮挡,这刺眼的灯光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困扰。毯子的另一截盖在秦森身上,面对高秀华,左臂枕在脑袋下,眉头微微皱着,看上去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秦绯估计是今天帮忙累坏了,躺在草席上,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挡着眼睛,呼吸均匀,应该是睡得很熟了。秦绯的妻子,一位看上去非常温和的女子,正怀抱着婴儿,背靠着墙壁坐着。秦青对这位嫂子没有什么印象,只在过年的时候见过一面,俩人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她的坐姿比不上金灵玲,伸着两条腿,头仰着,微微张着嘴,怀里的婴儿要是动了,便轻轻拍婴儿的脊背以作抚慰。
秦赭用着和秦青一样的姿势,也在玩手机,估计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对上秦青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秦赭瞄了眼旁边的人,确定没有人在看他,仍抬起右手挡着,用口型对秦青骂了一句脏话。秦青笑了笑,只觉得他幼稚,不回击又好像对不起他的幼稚。秦青没有什么顾虑,对着秦赭毫不避讳地竖了个中指。
秦赭小声骂了声“操”,看了眼门口,却将脑袋埋在手臂下。秦青疑惑,这小子看到鬼啦?一扭头,秦林站在门口,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秦青摊开手,耸了耸肩,不等秦林跨进来便收起手机,面对门口侧躺在草席上。
地板实在是太硬了,秦青醒来发觉自己身上哪哪都痛,就像被人毒打了一顿,此时坐在木凳子上,顶着一双大黑眼圈,打着哈欠坐在大圆餐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坐她在对面的金玲灵只匆匆吃了几口就离席,看着两边没见过面的亲戚,秦青犹如社恐发作,随便扒了两口饭便“逃出”小楼,钻到树底下踱步抽烟。
南方的八月比沪市更加难熬,乡下时不时一阵山风吹过,扑在人的身上,也是热乎乎的。秦青身上套着薄薄的黑色帽衫,遮得严严实实,快捂出一背的汗。下面为了降温,只穿了条短裤,在三四棵树之间来回地走,为的是不让蚊子在她腿上停留太长的时间。
秦林老远就看见秦青夹着烟,在树下走来走去,便带着一脸的笑走到她的身边,调侃道:“哟,我们大姑娘都学会抽烟啦?走来走去锻炼呢?”
秦青停下脚步,猛地吸了一口香烟,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等秦林走近才笑着回道:“早会了,高中就会了,只是抽的不多。”
“对,别抽那么多,吸烟有害健康。”秦林没有等来自己女儿递上香烟,自掏腰包给自己点上一根。
秦青食指轻敲烟蒂,余光瞥见秦林抽出一根香烟,应该是出于习惯,往秦青的方向伸了伸,顿了一下,将香烟塞进自己的嘴逢。秦林没有用自己的火机,他朝秦青伸了伸手。
秦青明白他的意思,手指指尖捻着火机的一角,递给秦林。
秦林认为这个互动代表父女间破冰的成功,可以开始亲昵的交谈了。“最近过得还好吧?你两年都没回来了,也不主动和我们联系,要不是家里有事,你是不是都不回来看我们啦?我和你妈妈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