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士多啤黎
时间:2022-01-27 09:31:27

  房间静了下来,母女俩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秦青耷拉着个脑袋,不晓得要说些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和母亲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不过秦青无所谓,她享受此刻的安静,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尴尬的感觉来,她祈祷金玲灵只是来她房间看一看。

  金灵玲不那么想,她来找秦青的目的很明确,可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不该由她来打破,这是子女应当做的,而不是母亲。

  秦青看到母亲挺直脊背,嘴微微张开又合上,轻嗽两声,便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秦林与人交谈时,会有意给你抛出话饵,等你咬上这话头,他便可以带着你,说出他想要谈论的事情。金灵玲不同,她永远端着一份姿态,就像她挺直的后背一样,轻易不会弯腰,就算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女儿。

  “我是你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能,当然能。”秦青失笑,眼神跟随着母亲的动作下移,这是谈话正式开始的信号。

  金灵玲默默调整五官位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还行吧,丢了份兼职,还是能吃饱饭。”

  “能吃饱饭有什么用?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种吃青春饭的工作是做不长久的。要是你当初听我的安排,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秦青对于母亲这种转移焦点的沟通方式见怪不怪了,不只是母亲,父亲秦林也是一样的,他们擅长抓住结果不好的那一方面,再将这个方面的影响夸大,接着把这个坏影响产生的原因归咎于孩子不听从自己的建议。秦青和父母之间的争吵,是持久的游击战,她不会疲于向父母亲发动小规模的袭击。

  秦青叛逆的情绪突然上来,反问道:“什么样子?我给您丢脸啦?”

  金玲灵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哼,那也不劳烦您撒谎吧?”

  “我撒什么谎了?你想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安排。”

  “不好吧,要是哪家公子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是个同性恋,还硬得起来吗?”秦青一边笑,一边窥探金玲灵的表情。

  面对秦青说出的粗言秽语,金玲灵只当是小孩子胡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愤怒,她微微仰着头,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调整仪态,静静等秦青笑完。

  秦青觉着没有意思,便止住笑,向后一歪,用右胳膊撑着身体,左右手指交叉,两只大拇指互相绕圈。

  “你是不是同性恋,我不在乎,和你相亲的人,也不会在乎,只要你还是女的,还是我们家的女儿,就没有人会在乎。”三楼的房间很久没有人住了,之前也不常打扫,只有秦沐在他们到之前粗略地扫了下地。金玲灵掸了掸积在黑裙上的灰,继续说:“关于结婚的事,我不干涉你,我来找你也不是跟你说这些。你和你爸在在树下聊了那么久,都聊什么了?”

  秦青抬头看过去,“没说什么啊。”

  “怎么?你和你爸之间还能有小秘密呢?”金灵玲抬起下巴睨着秦青,“他策反你了?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秦青知道母亲意有所指。秦青上高一那年,曾在街上亲眼目睹父亲牵着一名年轻女人的手走进饭店。十几岁的秦青年轻气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却被父亲当着朋友的面给骂走了。满腹委屈的秦青回家质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谴责他对不起母亲。面对秦青的指责,父亲满不在乎,让她尽管去告诉自己的母亲。对于父亲的态度,秦青感到十分诧异且愤怒,她要告诉母亲,她不能让母亲生活在背叛中,但她又害怕自己会失去一个完整的家。

  秦青纠结了一晚上,最终私心战胜理智,第二天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仍然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直到高三的某一天,秦青意外在母亲的书房里发现一组父亲出轨的照片,其中甚至有父亲当街责备自己的场景,她才醒悟过来。原以为闹剧早已谢幕,没想到自己演的只是一出独角戏。

  秦青低着头搅着手指,将那股压不住的气轻轻叹了出来,“真的没什么,也是问了我工作上的事而已。”

  对于秦青的回答,金玲灵并不十分的满意,带着讯问的语气问道:“真的?”

  “真的啊。”秦青绷不住笑了,随后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不信我,不信我爸,你们干嘛不离婚啊?也不嫌累。”

  金灵玲瞪大了眼睛,仿佛要从眼里迸出火来,她的体面和权威被冒犯了。金玲灵原本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是所有人捧在手里的星光,所有人的期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乐于负担这种期望,并为此不断努力。直到她的弟弟在她十岁那年出生了。所有的人开始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弟弟身上,特别是父亲,她再也不是全家人眼里那一颗唯一的星星。

  所以秦青的背叛,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你以为我就没有想过离婚吗!要不是为了你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能够有完整的父爱和母爱,我能忍气吞声,忍这么多年?”金灵玲压着声音,“是。一开始我和你爸结婚只不过是看中他的头脑,想着你外公看中他的能力,我们俩联手能多抢点股份,可后来我有了你。我费尽心思地培养你,就是想着以后真的和你爸闹掰了,凭我们母女俩也能拿到不少。”她的声音发着抖,“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呢?你啊!你和你爸一样自私!大学毕业不回家,去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什么音乐,还寄回来十万块,你以为十万块算什么?都不比我一个包值钱!”

  秦青紧闭双唇,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母亲的控诉下变得更红了,就像被血浸透了一样,但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只是因为不理解而情不自禁发出的疑问:“所以,现在都成了我的错了?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按照你说的来呢?我就不能有一丁点儿自己的想法吗?”

  金灵玲她习惯每次进攻前先从气势上压制敌人,她尖叫道:“你的想法对吗!你看看你现在,有一点点体面吗?你都不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笑话你,笑话我们家的!”幸好楼下锣鼓和唢呐的声响足以掩盖金灵玲的失态,她缓了一下,重新整理仪容,语重心长地对秦青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秦青坐直,直勾勾地盯着金玲灵,“你不能,你只是想控制我,你连外婆去世了都不愿意和我说!”

  只有这句,“控制”两个字像带着血,秦青的血,猛的戳中金灵玲的神经。金灵玲,确实,在自己母亲去世的这件事情上有意瞒着秦青。她有她的理由。当时的秦青按照自己的安排,刚刚进入一家重要的公司实习不久,母亲没有公司的股份,她不愿意,也不想让秦青因为这件,在她看来不管秦青的出现与否,都不会对事情的发展产生任何影响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另外,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十分妒忌自己的女儿的。她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自己的生身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的严厉冷淡,而对隔了一代的孙女关爱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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