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嬉笑与打骂声停了一瞬。
七八个少年回过头来, 齐刷刷看向嘉南。
他们旁边的仰卧起坐的垫子上跪着一个人, 是杨竹, 他脸上有红白交错的巴掌印。
嘉南进退两难。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 此刻都看见了。
其中一个寸头爆了句粗口,质问戴眼镜的男生:“艹,不是叫你锁门了吗?”
器材室的正门的确从里上锁了, 但旁边还有一扇少有人通过的侧门,被他们漏掉了。
嘉南就是从侧门进来的。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嘉南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踉跄向前。她用手扶住墙壁,粘了一手的墙灰,但也顾不上了。
视野中,孙汝敏露了脸。
她靠在铁架上,动作熟练地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薄荷香烟,把烟用唇衔过去,问嘉南:“抽不抽?”
似乎把嘉南当作一伙的。
嘉南避开了孙汝敏吐出的烟圈。
她处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谨记着陈纵交待的,无论发生什么,首要任务是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掉血条。
旁边的人虎视眈眈,其中有几个面孔,嘉南叫得出名字。7班和8班这节体育课重合,他们都是两个班里的问题学生。
垫子上的杨竹双腿跪麻了,不小心发出声音。
孙汝敏抓起杨竹的短发,力度极大,像要连着他的头皮一块揪掉,眼睛却望向嘉南,对她说:“外面都在传跟你杨猪在一起。”
“跟条猪在一起,是不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孙汝敏弯下腰问杨竹:“那些话不会是你传出去的吧?”
杨竹疼得五官扭曲变形,“……不是,我什么都……都没往外说。”
“那是谁传的?”
“……不知道。”
可能是某个不经意路过的人,看见杨竹频繁找嘉南,或是看见嘉南给杨竹递纸条,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这样散播开。
乏味的学校生活最需要八卦来调剂。
孙汝敏把烟头在墙上摁灭,留下焦黑的一个点。她朝寸头道:“球杆呢?”
接着,便响起木质台球杆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杨竹被恐惧激起了求生的念头,要往外跑,还没爬起来,就被按回去。
孙汝敏举起相机拍了两张他狼狈的模样。
拍完杨竹,手里的镜头如同有意识般,习惯性对准嘉南的方向,连拍了几张。
嘉南反应过来,立即用手遮挡。
“只是拍张照片而已。”孙汝敏想留下嘉南不同时刻的任何表情。
她搁下相机,接过男生手中的球杆,表情认真,像在思索接下来要怎么玩。
嘉南冻在了原地,遍体生寒。
她既不是施暴者,也不是承受者,却仿佛感觉有人在用力凿她的脑袋,一突一突的钝痛袭来。
孙汝敏见她面色苍白,似是不忍,理所当然道:“我在帮你啊。直接把这头猪赶出学校,那些流言不就自然消失了嘛,多简单。”
球杆很长,孙汝敏拿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发出凌厉的响声。
她在找手感。
端详着杨竹的脑袋,琢磨要从前后左右哪个方位下手更好。
球杆再次高高举起,正要蓄力砸下,“铃——”
刺耳的铃声响彻整座校园。
下课了,陆续有人要来归还体育器材,砰砰地在推大门。
“今天算了。”孙汝敏觉得没意思,扔掉球杆。
寸头男把杨竹被扒掉的外套扔到他头上,把人拽起来,威胁道:“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乱说。”他警告完杨竹,再次看向嘉南,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