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呢?
德国同学遗憾道:“消失了。”
这个答案让人有些不明所以,许多人都想探一探究竟。
约翰先生爱叫学生去他家中用饭,亲自煎一盘火腿,烤一些面包,他也会让学生们露一露厨艺。
松月泊最常做的是一道火腿蒸鸡蛋,每次总被一抢而空,风头甚至盖过了约翰先生亲自烤的面包。就连约翰先生也要拼命挤在学生之中舀一勺。
月亮已升,炉火渐温。
一屋子人坐在沙发上,或是坐在地毯上闲聊。
许是夜晚□□宁,有人忍不住想要打破宁静,他问道:“约翰先生,听闻您的未婚妻消失了,什么叫消失呢?”
话音一落,满屋人都抬了头,顿时鸦雀无声。
约翰先生挑了下眉,大约是感到很意外,可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就像是课上听到了一个巧妙的提问。
他笑着道:“是个好问题!”
满屋人一下子松了口气,神情都放松。
约翰接着道:“消失……就是……”
他摊了摊手,看着掌心里的空气:“无影无踪。”
一屋子人又看向他。
约翰先生将手收回,指尖在胳膊上跳动,他说:“那日她送我一盆花,之后说要去看一看订做的婚纱有没有完工,我因忙于实验没有陪同,到傍晚才得知城内有士兵开战,急匆匆去寻她,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微微一笑:“无影无踪,这便叫做消失。”
叹息声一片。
“我记得那天,她穿一条黄色长裙,头上围着蕾丝头巾,发尾有一些潮湿,大概是才洗过头,脚上的靴子是我所赠,临走前还嘱咐我别忘了吃桌上的面包。”
他说起这些事仿佛是在回忆昨天,一丁点的细节都记得清晰无比。
屋里的人还在沉默,约翰却举起酒杯,墨绿色的眼眸闪闪发亮:“或许明日,她就会回来。谁知道呢?”
他咧开嘴一笑,眼角皱纹堆积,似木雕花纹。
约翰的未婚妻没有在明日归来,甚至四年以后,她也没有出现。
四年,须臾而已,好像只是读完了一本书,又仿佛只是去图书馆坐了一会儿,松月泊忆起初至德国那一天,竟觉就是昨日。
参加完毕业典礼,拍了合照,松月泊与宋子儒温若踏出校门,约翰教授跟比特各自捧了一束玫瑰花站在门口,笑着道:“Gratulation!”
今夜的晚餐格外丰盛,比特先生特意寻了一个中国厨子,备好了一桌中国菜,连餐具都是产自中国。
松月泊坐在比特先生身边,轻声问他:“为何您对中国人异常友好?”
异国几年,他们也曾被骂“长辫子”“小脚女人”。
比特先生看着他,笑着回:“我的祖父到过中国,幸得中国人相助才能渡过生死难关,他对这个国家的人民充满感激,所以我对中国人有天生的好感。”
松月泊惊讶。
比特先生又问他:“你是不是想回中国?”
松月泊点头,却又陷入沉默。
他的父母竭力阻止他回国,想让他留在德国,约翰先生也希望他能继续留在这里。
他看向比特,无声地询问,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比特拍拍他的肩膀,和蔼道:“回去吧,中国需要你们。”
这一句话,终使他不再踌躇。
松月泊在德国的最后一晚没有入眠,他仔细将校园走了一遍,打扫干净屋子,将书籍衣物都整理好,而后坐在钢琴前再弹一曲《茉莉花》。
悠扬的旋律再次响遍,连月光都比平日皎洁,屋外的玫瑰花在月下低垂,花瓣上隐有露水。
一曲罢,松月泊利落起身,提起行李箱,踏着露水走出屋门,黑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叫偷偷站在二楼的比特鼻酸泪流。
他眼中只余浓黑的夜色,以及艳红的玫瑰。
.
船只颠簸许久,终于到达中国。
宋子儒与温若第一个冲出船舱,在陆地上又喊又叫,引得行人纷纷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