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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妤左右被吵得睡不着,无可奈何地将床头的小台灯打开。
一片昏眛中,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一隅,给床上瘦小的人影镀上一层朦胧的光线。
在拼命摔砸东西的杂音间隙,有人“咚咚”敲了两下她的房门,力道非常轻:“姐?”
“进来吧,我没睡。”白妤的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
“我睡不着,打牌么?”时貅手中的赫然是一副扑克牌。
这副牌已经用了很久了,很多张上还有大小不一的折痕,而且黑桃A不知所踪。
他们互相发13张牌,用彼此熟悉的不成文规则进行游戏。
门外的两人在撕心裂肺地争吵和动粗,打烂、敲碎了数多物品;房间里的二人则镇定地理牌,用南辕北辙的方式打发未能安眠的午夜。
“砰!——”
“砰!——”
末了,两声震破天际的摔门给这场激烈的争吵画上了休止符。
姐弟早已倚靠着彼此安眠。
第六章
天亮以后,时父和白母都还在气头上,谁也不愿意主动低头示好,竟然双双忘记了周五当天学校有家长会的安排。
如此不靠谱,真心算是一种别样的默契。
若不是白妤留了个心眼,给他们都发短信知会了一声,真的是要完全错过了。
家长会在晚上七点整正式开始,正巧是放学后的两个半小时。
这个点多数学生的父母也下班了,通勤时段不是特别长的都能赶到,当天的值日生也早早完成了打扫的工作,二者时间的轨迹不会重叠而交错在一起。
夜色渐浓,教室的前门敞开着,一个个中年男子或女子陆陆续续地走进来。
讲台的正中央放着一张纸,上面是高二(4)班全体同学的座位表,与纵横排列整齐的课桌一一对应。
顺带一提,它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个别家长别说孩子的座位,就连读的是哪个班、上的是几年级都不晓得,每年都要闹出点笑话。
要说史上最尴尬的家长会也莫过于此——时父和白母这刚扯完离婚证的前夫妻,还没经历和好如初的步骤,就要摆出一副好脸,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时貅和白妤的座位仅仅隔开一个课桌,又在同一个小组,换言之距离非常的近,成功地给这份尴尬增光添彩。
好在他们的孩子户籍上写的都还是原配的名字,是以并没有人知道时父和白母的关系。
就是说,同往年一样,互相装作不认识就行了,也省去了不少闲言碎语和家长里短的八卦。
白母是相当要面子的人。
她今天来这里之前特地去理发店精心护理了一头烫成了波浪卷的长发,还顺便去做了好看的美甲,就连身上穿的大衣、手上提的皮包都选了名牌货。脚上踩着的一双裸色高跟漆皮鞋看似普通,实际上也是正儿八经出自Roger vivier品牌的,价格不菲。
这一身华贵的行头粗略估计下来,得有一个普通无产阶级家庭整整一个月吃穿用度的花销。
即便是这样,白母依旧经常感到不满。庞大的物欲和扭曲的攀比心总是令她在暗地里耿耿于怀,甚至时常迁怒于丈夫。
从这一方面看来,白妤简直恬淡寡欲到不像是她亲生的女儿。
白母的五官倒是和自己的女儿很像,但由于精致的妆容,前者显得更加张扬而美丽。她向来注重面部的保养,化妆品和医美一分钱不落,去年还做了热玛吉,一眼望过去至多才三十出头的年龄。
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这里,属于成熟女性的风情万种便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引得几位中年男子频频回头和侧目,从而使得她同在现场的丈夫心情更加微妙。
所幸没过多久,家长会就正式开始了。
高中阶段的家长会,程序正式且严谨,简直到了可以媲美公司座谈会的程度。
遵照学校的统一要求,班主任杨馨芳做了一份PPT给众家长展示了同学们在这半个学期,截止期中考的学习成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班级和年级总分、各科目排名的升降、等等等等……
随着鼠标“咔”、“咔”的点击声,PPT一页页翻过。
每一位学生、每一场考试、每一处细节都完完整整又一览无遗地展示在所有家长的面前,说这是一场“公开处刑”也不为过。
不仅如此,各科老师还会不留余力地夸赞成绩一直保持优异状态的同学,更会毫不留情地点出排名一直垫底,拉低班级整体平均分的“吊车尾”。
在这当中,白妤是前者,至于时貅,自然属于后面一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