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栩很喜欢吃鱼生,但不爱出门,次次都在余生愉快订餐,却从未夸奖过一次好吃。
每次孟尘去送餐,还要被挑三拣四一番。
【既然这么不满意,换一家不就得了。】青年忍无可忍。
【《生鱼片的艺术》还没买到吗?店虽然不大,却一样喜欢欺客呢。】臭作家转移话题。
【等我亲自写出来,第一时间拿手稿来给你看。】青年气哼哼道。
【那我真是很期待,做生鱼片的,能写出什么腥膻的文字。】臭作家阴阳怪气。
腥膻的文字?这是什么奇妙的形容?!
青年正要还击,臭作家突然说:【如果需要参考资料的话,我这里的书你可以拿去看。】
孟尘闭上了嘴。
订餐,送餐。
借书,还书。
不知不觉间,孟尘成了庄栩家里的常客。
一来二去间,他习惯了臭作家的毒舌,甚至还对彼此一来一去的斗嘴有点乐在其中。
孟尘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在某天彻底爆发。
父子二人如同一对积怨已久的仇人,势同水火地争吵。
孟尘挨了重重一巴掌后,甩掉束缚着他身体的围裙,怒气冲冲离开鱼生店。
一番游荡后,他来到庄栩家。
【挨打了?只肿了一边脸,看来犯错问题不大。】刻薄人说刻薄话。
【就是因为你这张嘴,第十二个助理也辞职不干了。】青年鄙视道。
【既然你讨厌听我说话,来我这干什么?】作家不屑地说。
【你不是在招聘生活助理吗,我来应聘。】青年理直气壮。
【哈!我哪个助理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凭你?】作家毫不掩饰地嘲讽。zhulu獨傢zhulu獨傢
【凭除了我,没人能受得了你的毒舌坏脾气。】青年继续理直气壮。
【……】作家很不满。
【新鲜鱼生,堂食可比外送好吃多了。】青年挑眉道。
青年以生活助理的身份,住进庄栩宅邸的一间客房,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臭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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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有强迫症,洁癖,喜怒无常,吹毛求疵。
孟尘没有因为他给自己发工资、包吃包住就唯唯诺诺,每次都要怼他。
两人最和睦的时间,是孟尘在开放式厨房里给他做鱼生料理的时候。
青年精湛的刀工,灵巧的手指,熟练的操作,行云流水得让人转不开眼睛。
每每此时,庄栩最为安静。
其余时间,这个人实在很难伺候。
尤其是写作瓶颈、没有灵感的时候,会无缘无故大发雷霆。
【大作家又思维枯竭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提供一下思路?】青年接住被乱丢的杂物开玩笑道。
【脑子里塞满鱼的人,提供如何杀鱼的思路吗!】作家咆哮。
【走,带你去个地方。】青年拉起作家的手腕。
【放手!你要带我去哪?我不出去!】臭作家像个小孩一样乱发脾气。
【带你去往脑袋里塞鱼!】青年不由分说,把臭作家扛出了门。
第三十八章 自由
【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海洋馆?】作家看着面前游来游去的鱼,额角青筋暴起。
【你不觉得这些鱼很漂亮吗?】青年一脸愉悦。
【你每天在鱼生店里对着鱼还不够吗?】作家不顾周围看过来,调门变高了。
【那不一样。鱼生店里都是砧板上的鱼肉,这里的鱼却能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青年着迷地说。
作家看着青年帅气年轻的脸不吭声了。X1ZL
【这是蝴蝶鱼,也叫蝶鱼,是色彩最艳丽的海水鱼之一,漂亮吧?】
【不过如此。】
【蝶鱼是终身单一配偶,所以它们总是两条在一起。】
【呵。】
【如果两条蝶鱼面对面,鱼吻相接,就变成了一只蝴蝶。】
【也可能是蝴蝶人格分裂,变成了两条鱼。】
【啧,不愧是作家,脑袋里都是荒诞的想法。】
【不愧是杀鱼的,脑袋里都是鱼。】
孟尘面对庄栩的毒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用指尖点了点面前的玻璃,带着几分憧憬道:【那究竟是蝴蝶变成了鱼,还是鱼变成了蝴蝶?】
【你这个问题,有点类似庄周梦蝶。】
【这么深奥?】
【问题深奥,奈何你脑子太浅。】
【你什么时候能由衷夸我一次,说点好听的?】
【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极尽所能地表达不满之后,回到家的庄栩,却比出门前平静许多。
他好像找到了灵感,坐在电脑前神情专注地创作。
就是这样一个舌尖淬了毒的男人,却有令人着迷的一面。
每当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创作中时,孟尘总是装作在一旁看书,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溜过去。
庄栩诚然不是好相处的人,可他时常给予孟尘指点,用听起来不怎么好听的话鼓励孟尘尝试写作。
孟尘在他的字里行间,在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真实中,看到了一个才华横溢、天赋卓绝的作家。
看到了一个有点厌世,却机智风趣的成年人。
看到了一个富有同情心、愿意鼓励热爱文学的青年的前辈。
看到了一个言不由衷、口是心非,却不失可爱的男人。
孟尘迷恋他,仰慕他,渴望得到他的肯定。
然后开始渴望他这个人本身。
庄栩的手意外受伤,无法继续写小说,又开始闹脾气。
孟尘帮他洗澡的时候,克制不住咬了他喷射毒液的嘴。
庄栩却意料之外地平静。
【再有下一次,你就主动辞职滚蛋。】
【那这样呢?】青年吻他瘦削的腹部。
【这是什么意思?】
【蝴蝶鱼在求偶的时候,雄鱼会用吻触碰雌鱼的腹部。】
【凭什么你是雄鱼我是雌鱼?】
【那我给你亲,我没你这么小气。】青年撩起衣服露出紧绷的腹肌。
【……滚。】
他们在一起了。
孟尘第一次感到了满足。
胸腔像是塞满了东西,沉甸甸的,很充实。
他变成了随时会独自一人露出傻笑的笨蛋。
变成了哪怕被毒舌也感到愉悦的抖M。
变成了不稳定的醋坛子。
年轻人的感情往往太过激烈,内心的爱恨都写在眼睛里。
他注视庄栩的眼神,轻易就被人看穿。
庄栩的舅舅说:【你知道和他差了多少岁吗?你知道和他差了多少层次吗?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小混混在想什么,你想从庄栩身上搞到好处,做梦!】
庄栩的妹妹说:【我哥换情人比换助理还勤,像你这样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孩,他也就是新鲜一下。希望你不要自取其辱,把时间浪费在没结果的事情上,为了你自己着想,离开我哥去找份正经工作养活自己才是。】
庄栩的经纪人说:【之前也有一个年轻人,说是崇拜仰慕庄老师,想跟在他身边学习。结果抄袭了他还没完成的作品……诶诶,我可不是说你哈。不过你这样每天呆在庄老师身边,对他的工作会产生影响……】
庄栩的前男友说:【他只是想气我,让我吃醋。】
孟尘对这些人回以满不在乎的态度。
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庄栩的变化。
第三十九章 弃犬
庄栩的手伤迟迟没有痊愈,一直休息没有继续写稿。
编辑催稿,读者粉丝的不满,写作项目一再推迟,都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受到心情影响,他总是心不在焉,不是丢三落四,就是手忙脚乱,脾气发作一波接一波。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把日常重心变成监督孟尘创作“生鱼片的艺术”。
【你那么喜欢看小说,也可以尝试自己写小说。】
【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写出来的东西不会让人笑话吗。】
【学历不能决定一切。你可以写怒火街头的青春岁月,写你打架的时候一挑三四五有多厉害,直到屁股不幸被捅了一刀。】
【……】
虽然没什么自信,可是有庄栩的鼓励,孟尘还是开始了艰难的创作。
可庄栩变本加厉的严苛挑剔,让他本就不多的那点自信心日渐稀薄。
庄栩的坏脾气逐渐渗透到方方面面,两人之间的斗嘴变成了争吵。
孟尘几次赌气摔门离开,几次夜里溜回庄栩床上。
次数多了,怀里的人渐渐无法弥合他心里的裂缝。
他年纪小,阅历少,学历低,家庭环境不怎么样,只擅长打架和做生鱼片。
他在庄栩面前,注定是惨败的输家。
这种悄然滋生、愈发沉重的领悟,在他发现庄栩和前男友约会后,变得清晰而深刻。
那个衣冠楚楚、名校毕业,拥有自己事务所的大律师,和鱼生店老板不务正业的混混儿子,是天壤之别。
孟尘不愿怀疑庄栩,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自卑让他张不开嘴,怕答案如一把尖刀,割断他和庄栩之间日渐脆弱的关系。
他把全部心思放在写作上,在庄栩生日这一天,满怀期待将手稿拿给庄栩看。
青年想看到爱人的笑容,想得到仰慕之人的肯定,想要一切重回正轨。
【为什么给我看这种东西?】
【不是你让我试着创作吗!】
【你管这个叫创作?不要用这种垃圾侮辱我的眼睛,浪费我的时间。】
【……我知道我没有天赋,如果不是因为你一再鼓励,我也不会写什么小说。】
【所以你写出这种烂东西,还要怪我吗?】
【庄栩,我知道你因为写作不顺利心情不好,但你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忍不了的话就滚出去,你既不是我第一个糟糕的助理,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助理吗?你跟别的助理也睡在一起吗!】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以前每一个助理都是名校毕业,至少写得出能被称作‘小说’的东西。】
【哈……没错,我写的东西垃圾,因为我本身就很垃圾。我除了能在床上让你满意,任何方面都入不了大作家你的眼。还是你那位前男友更好吧,为什么要和他分手?是他没有我“能干”吗!】
【有些话我一直忍着没说,既然你自己清楚,那再好不过。你滚吧,滚回你的鱼生店,比起写作,还是切生鱼片适合你。鱼生,我已经腻了。】
庄栩丢下冰冷残忍的话,面无表情地夺门而出。
那一天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孟尘很快就后悔了,立刻追了出去。
他在雨中跑过大街小巷,疯狂打庄栩的手机。
可能半小时,也可能一小时后,庄栩终于接了电话。
他在前男友那里,安然无恙。
孟尘站在十字路口,像一条狼狈的落水狗,被主人抛弃,无路可走。
他握紧电话,想说“你没事就好”,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
他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可能是他的骨头,也可能是他的心。
第四十章 戛然
孟尘醒来后得知,自己在车祸中伤得非常严重,昏迷了近两个月。
医生曾给他下过病危通知,也判断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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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料到,青年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又回来了。
孟尘听说,庄栩在他抢救的时候来过。
自那之后,他昏迷期间,庄栩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躺在医院里等待康复出院的每一天,对孟尘来说都是煎熬。
他给庄栩打过几次电话,每次结果都是失望。
他明白自己和庄栩之间的距离有如鸿沟天堑,这辈子恐怕也跨越不了。
他只是难过。
骨头可以长好,心却无法愈合。
终于忍耐到出院那一天,孟尘揣着彷徨和不安,心里依然存着一丝对庄栩的期待。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噩耗。
庄栩死了。
在孟尘从鬼门关回来,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天,因突发性心衰死在睡梦中。
恶言相向的暴雨之夜,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回忆。
爱,恨,埋怨,不甘……
如同一篇没有结尾的小说,青年单纯炽热的恋情就这样,随着作家的猝死,化作无法纾解的痛苦迷惘。
孟尘变得沉默。他回到家,回到鱼生店,回到砧板上的鱼中间,一切回归原点。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逆转,他情愿,从没有走出去过。
没有眼睛的男人“读”完孟尘,手指轻轻一拨,孟尘的身体像是一本完成使命的书缓缓合上。
男人走远,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深处。
孟尘脸上满是泪水,靠着书架滑坐在地。
顾时未过去扶他起来说:“其实我觉得庄先生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孟尘冷冷推开顾时未的手:“庄栩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凉薄的人,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连死都死得这么任性。”
顾时未听出青年声音之中压抑的痛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见封冥迟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走去,拉着孟尘跟上去说:“灵契还没有解除吗,为什么庄先生的执念还没有消失?”
封冥迟徐徐道:“灵契解除与否,无关执念能否消失。
不过,庄先生的执念本来封在那个东西里,不该被任何人看到。
既然能在我们面前显现,一定是有人不顾他的遗愿,私自打开了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