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小看我这位二师兄,小时候他最喜欢侍弄花花草草,镇子上的老中医喜欢他这种性子,经常让他去药店帮忙,他学到了不少本事,我们伤风感冒都是他给治好的。”盛夕昙以为她不相信中医,温言给她解释。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她幽幽地发问,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师兄说你是水土不服,调养几天就好了。”盛夕昙把药碗递到她的嘴边,示意她喝下去。
“你还要瞒我多久?”她眼含泪花,哀怨地看着他,“我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根本拿不动药碗,你居然说我这是水土不服?难道这不是毒瘾发作的反应吗?”
盛夕昙浑身一颤,手中的药碗晃了晃,知道她应该是听到了他和路栖的谈话。
思忖了片刻,他终于下了决心,“是,你是染上了毒瘾,刚才是你第一次发作,我不忍见你受苦才打晕你。”
秋郁清才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唯一的期望也彻底断绝,她强迫自己要冷静,“我是怎么染上的?”
“毕迦安排你去楚音那里修补陶罐,他试先在陶罐碎片上抹了毒品,你在不知不觉中就染上了。”
“原来是这样。”秋郁清闭目回想,修补陶罐时,双手难免沾染毒品,有时不小心碰到口鼻中都是常事。怪不得那时她每天一想到要去修补陶罐,都感到非常兴奋,恨不得呆在那里一整天。
“阿清,你先把药喝了,我会帮你想办法。”盛夕昙又将药碗推到她嘴边。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她猛地睁开双眼,除了把我送去强制戒毒,你还有什么办法?难道是想我继续吸下去吗?”恐惧萦绕在她周身,她脑海中浮现的尽是电影里瘾君子,毒瘾发作时的恐怖场景,他们骨瘦如柴的样子,令她瑟瑟发抖。
盛夕昙不忍见她如此,将药碗放到床头柜上,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别怕,阿清,我不会把你送去戒毒所,我会陪着你,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把毒瘾戒掉。”
秋郁清忽然失声痛哭,有委屈,有惧怕,有欣慰,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夕昙,我不想变成瘾君子,我也不想独自一人去戒毒所,我害怕,真的很怕。”
“不怕,我会在陪着你。”盛夕昙一边摩挲着她的秀发,一边柔声安慰,“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在他反复的安抚下,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低垂着眼角好似在琢磨什么。
“阿清,把药喝了,你就有力气了。”盛夕昙扶着她,又拿起药碗,这回秋郁清没有拒绝,乖乖将药喝光。
一股苦味窜入口鼻,但她明白这点算得上什么,接下来的日子她要面对的更多,或许会披头散发地被绑在椅子上,发出声声惨叫抵抗毒瘾发作的痛苦。
“阿清,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姑娘,答应我,不要放弃,好不好?”盛夕昙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眸中流露期待。
“嗯。”秋郁清凝视了他片刻,终于轻轻地颔首。
“你先躺下再休息会儿,等天亮了就好了。”他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别走。”她忽然急切地说道。
“我不走。”盛夕昙坐在床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反复揉捏,含笑对她承诺。
她稍稍安下心,慢慢地闭上眼睛。
盛夕昙整理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暗自叹气。
前世他有负她的深情,本想今生好好弥补,却再度将她连累,怎么不让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她不想变成终日依靠毒品生活的瘾君子,他何尝希望她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毕伽的药丸他绝不会给她服用,就让他们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等她着后,他将药丸还给了路栖,路栖了然一笑,应承会好好研究这个药丸的配方,尽力拟好一个缓解毒瘾发作痛苦的药方,帮助秋郁清尽快戒断治疗。
过了几日,唐家那边传来消息,新任家主同意见盛夕昙一面,盛夕昙让杨伊雪帮忙照顾秋郁清,独自一人去了唐家。
唐家的祖宅在古城近山之处,是典型的南方四合院式建筑,前后三进。
盛夕昙被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迎进门,只见院里的房子以木结构为主,两边各有几间厢房。门窗都雕有镂空花朵云纹,马头墙上装饰着几种动物石雕,古色古香。
可这宅子阴气重、阳气弱,漫步其中,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他稍一寻思便明了,唐家男人之前一直活不过四十岁,难免阴盛阳衰,若要扭转这局面尚需几十年的时光。
进了主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主位上,正端着一杯茶吹饮,正是唐家新选出的家主唐落风。他一张倒三角脸,五官尽显阴柔之气,右眉毛的眉峰之上有一颗褐色大痣。
见盛夕昙来了,唐落风放下茶杯,客气地请他坐到客位的梨花靠背木椅上,还命刚才那个年轻人给他倒了茶。
“我听陈老板说,盛先生有笔生意想找我谈,不知是什么方面的生意?”他开门见山,态度还算热络。
他口中的陈老板正是盛夕昙委托的中间人,为了能顺利见到这位新上任的唐家家主,盛夕昙只能假借做生意之名前来拜访。
盛夕昙掏出两张支票,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这是两张面值五百万的支票,有人托我转交给唐先生。”
这么大的数额,让唐落风有些惊讶,他瞟了一眼离自己有点远的茶几,虽然看不到支票上的金额,但料定盛夕昙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是谁这样大的手笔?我自问唐家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盛先生不如直说。”他斟酌着询问,有些拿不住盛夕昙的意图。
“我的两个朋友在多年前冒犯了唐家祖坟,动了里面不该动的东西,因此中了唐家先祖的诅咒。如今诅咒眼看就要生效,他们想破财免灾,请唐先生帮他们解除此咒。”盛夕昙不想同他周旋,索性据实相告。
唐落风听闻祖坟被盗,脸色倏地一变,眼眸隐现厉色。
“盛先生的两位朋友好大的胆子,挖坟居然挖到我唐家头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先祖只在我唐家祖坟秘窟中下过诅咒,你这两位朋友必定是动了秘窟中的神像了?”
也难怪他如此生气,唐家秘窟收藏的神像是先祖唐如留下,每隔一甲子(六十年),家主本人才有资格进去膜拜一次。唐家因为珍珑骨人自带诅咒,以前的男人根本活不过四十岁,能真正进入秘窟膜拜的家主并不多。
第54章
唐落风本人算是幸运的,今年正是可以膜拜神像的年份,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闻到这个惊噩的消息。
“这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那两位朋友当年少不更事,不经意间犯下如此大错,一直想做出弥补,就请唐先生看在他们真心悔过的份上,原谅他们一次。”盛夕昙此话半真半假,但胜在诚意拳拳,他站起身稳步走到唐落风身旁,将两张支票放在了他落座的桌子上。
唐落风总算亲眼看到了上面的面额,心下还算满意,面色略缓了缓,“他们到底把神像怎么样了?”
盛夕昙退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拿出金手断件举在面前,“其中一个朋友不小心弄断了神像的一只手。”
唐落风是新上任的家主,并未亲眼见过神像,但曾目睹过神像的画像,微眯着眼辨认了几秒,八成确定这是神像上的左手。
“要想破除先祖的诅咒,必然要先恢复神像的完整。只要盛先生你有本事进入秘窟让这只金手归位,那下个月正好是参拜的日子,我就可以帮你那两位朋友解除诅咒。”
唐落风不像历代家主那样食古不化,现代社会金钱至上,他不会跟钱过不去,更何况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唐家衰落了这么多年,要想带着族人过上好日子谈何容易。他本来是打算,靠着给人下咒解咒做为唐家讨生活的手段,但要就此令族人脱困还需多年经营才行。
于今竟有这么一大笔钱摆在面前,一千万若是到手,作为家族创业的启动资金再好不过。至于祖坟被挖一事,看在这些钱的份上他也不想追究,盗墓成风的日子他也听家人提起过,当年那种情况谁家祖坟没被刨过?
“唐先生是个爽快人,这五百万明天就可到账,至于剩下的五百万,等唐先生解除了咒语,自然就会打给你。”盛夕昙对他这个答复十分满意,含笑喝了一口茶。
“我看盛先生气度不凡,不知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唐落风试探地询问,对他的来历心存疑惑。
“我是做古董鉴定的,以前曾经帮陈老板鉴定过几样清朝器物,所以这次才特此委托他介绍咱们认识。”盛夕昙放下茶杯,表明身份,意欲就此打消他的疑虑。
“原来盛先生这么有本事,今后若有人想鉴定古董,少不得要麻烦你。”唐落风恭维了两句,心下却打定主意,再派人去打听他的底细。
“好说,唐先生若有需要,直接找我就行。”盛夕昙递上自己的名片,也算是充当了担保人的角色,给唐落风吃下一颗定心丸。
唐落风接过名片,伸出手做出要握手的姿态,“那好,盛先生将东西物归原位后,及时通知敝人一声。”
盛夕昙有些洁癖,平时不太愿意同人握手,这次有求于人,因此强压着心中不愉握上他的手,只觉对方手上皮肤异常粗糙。
他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刚想松开,却觉手背一紧,唐落风眉毛上挑,牟足了劲不肯松开,带着寻衅的意味。
盛夕昙浅淡一笑,运了几分力与之抗衡,拉着他的手向自己这边拽了拽。
唐落风不敢大意,拼尽全力想摆脱手的移动。
谁料盛夕昙却突然松了力气,唐落风急忙稳住下盘,才避免了身形向后扑跌的惨样。
他有些意外,头一次认真地上下打量盛夕昙一番,“没想到盛先生也是练家子,有空我们切磋切磋。”
“肯定会有机会的。”盛夕昙不咸不淡的回答。
等他离开,唐落风挪开脚步,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地砖,已经有陷下去的痕迹。
“家主,这个盛夕昙功夫倒是了得。”那个负责迎客的年轻人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明显十分惊讶。
“兴浩,你去打探一下这个姓盛的住在哪里,另外派人调查调查他的底细。”唐落风转了转拇指上的松石扳指,脸上阴晴不定,刚才盛夕昙分明他留了几分面子,否则他更加狼狈。
“是,家主。”唐兴浩躬身应承。他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是唐家兴字辈中的翘楚,为人冷静沉稳,因此深得唐落风的重用。
与此同时,秋郁清站在古城的城墙上,望着滚滚流逝的沱江水,无论岸边还是街畔,都是熙熙攘攘,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热闹的气氛,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她孤单一人。
“郁清姐,你在这里站了好久了,那边有间咖啡厅,我们去那里歇歇吧!”杨伊雪见她一直发呆,便过来劝解。
她是受了盛夕昙之托来陪伴秋郁清,秋郁清这几天气色不佳,听说是生病了,她想或许就是水土不服什么的,并未放在心上。
秋郁清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仍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杨伊雪推了推她,才好似蓦然惊醒,“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喝点咖啡好不好?”杨伊雪见她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只能暗自叹气,“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网红咖啡厅,网上评价还不错。”
“哦,好。”秋郁清不想扫她的兴,微微点头。
两人下了城墙,杨伊雪知她身体虚弱,便主动扶着她,慢慢沿着街边向咖啡店走去。
子明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边,负责保护。
杨伊雪很烦这个甩不掉的尾巴,但事关秋郁清的安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进了咖啡店,里面的一面墙上贴着各色的留言条,诉说着执笔人的当时心情。子明没有进来,抱臂守在咖啡店门口。
杨伊雪点好咖啡,就见秋郁清望着那些纸条似乎很感兴趣,便心中一动,朝老板要了便笺和笔,递给她,“你也写张吧!”
秋郁清接了过来,坐到桌布,拿着笔思索。
写什么呢?她最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是一场梦,她根本没有染上毒瘾,可是时光无法倒流,她终得面对现实。
正寻思间,两个男人推门大步走了进来,头上包着黑色帽巾,皮肤黝黑,看样子像是本地人,老板一见他们立马点头哈腰。
其中一个男人伸出手,也不多说什么,老板苦着脸拿了一叠现金递过去,男人随手捋了一下,对金额不太满意。
“假期刚过,生意没以前好,下月是国庆黄金周,到时给两位补上。”老板小心翼翼的赔笑解释。
秋郁清见状与杨伊雪相视一眼,明白这二人是来收保护费的。因为路栖前几天也提过这事,秋郁清不禁多看了两眼,好奇他们到底是不是唐家人。
两个男人见老板态度不错,便也没为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感受到秋郁清打量的光线,扭头一看,两个美女坐在那里,倒是一愣。
秋郁清不想惹事,低下头去看便笺,杨伊雪却是冷哼一声,对他们的举动有些不满。
两个男人刚想朝他们走来,守在门外的子明立马推门冲了进来,挡在她们面前。
老板见势不妙,他可不想在自己店里发生什么冲突,否则生意没法做了,“两位大哥,马上到中秋了,我这还有两盒月饼,你们拿起尝尝。”
说完就从柜台底下掏出两盒月饼递过去,又低声道:“别跟这两小姑娘一般见识,她们好歹是这里的游客。”
两个男人瞪了子明一眼,才拿着月饼走了,出门前还用手指了指他。子明自然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对二人的挑衅视若不见。
“老板,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张狂?”杨伊雪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服气的问道。
“他们是唐家人,曾经是凤凰古城的大家族,据说在这里住了一千多年。只不过他们家的男人都不长寿,但近来他们家换了当家人,就愈发张狂起来,这里凡是外地来的商家都不敢得罪他们。”老板见她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不由就跟她攀谈起来。
秋郁清见自己所料不错,又向外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两个唐家男人去了别家的店面。看来路栖说得没错,唐家人如今四处收取保护费,这里的商家大多是外地人,根本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