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昙垂首望着她,摩挲着她的头发,含着释怀的笑容,“你说得对,只要今生你在我身边,有没有来世又算得了什么?”
他从兜中掏出那枚徽章吊坠链子,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以后不要再将它还给我,这是我对你爱的承诺。”
秋郁清眼角低垂,望着胸前那枚特制的徽章吊坠,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盛夕昙头一次感到无限满足,历经万年终于重获心爱之人的芳心。什么摩提神像,什么轮回转世,都不如与她厮守一生来得重要。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子明也露出欣慰的微笑,眼见主人心愿达成,他怎能不替盛夕昙高兴。不过他还有事情要禀报,只能煞风景的轻咳两声,提醒他们一下自己来了。
秋郁清眼角瞥见他,不好意思地推开了盛夕昙,垂着头抿嘴浅笑。
“子明,打探到那个小女孩住处了?”盛夕昙正了神色,故作正经地询问。
“主人,月月家就在田家祠堂附近,我暗中查探了一下,她家中只有她和她爷爷两个人,罗老头确实是个瞎眼的。”子明办事牢靠,他方才在月月家故意试探了罗老头三次,确认他早已失明。
盛夕昙沉吟片刻,扭头对秋郁清道:“我们一起去她家看看。”
秋郁清本就不放心他独自处理月月的事,欣然点头。
子明给二人带路到月月家门口,远远地就见几个小男孩拿着石子丢月月,嘴上还不停地嘲笑,“小怪物,怎么不说话了,又成小哑巴了?”
月月用胳臂掩护着自己瘦弱的身板,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好似早就习以为常。
秋郁清看不过眼,刚想上去帮月月解围,盛夕昙却拽住了他,同时给子明使了个眼色。子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呵斥了那几个小男孩,将那些打过来的石子抬手挥落。
小男孩见来了管闲事的大人,一哄而散,月月放下手臂,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准备进家门。
秋郁清叫住了她,和盛夕昙一起走上前去,“月月,你怎么样?让阿姨看看,你受没受伤。”
月月见是他二人才停了下来,唯唯诺诺地低头站在门口。
秋郁清看她这副样子心疼不已,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人叫做“小怪物”、“小哑巴”,心里得多难过啊!她不太相信这样的月月能害人,明明她才是受欺负的一个。
“我没事的。”月月沉默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看着她萎缩的样子,秋郁清拿出刚买的一盒巧克力递给她,“这个送给你,感谢你送泥娃娃给我们。”
这是盛夕昙事和她先商定好的,由她出面表示感谢,借机进入丁家查看。
月月抬眼看了看她,犹豫了半天才接过巧克力,“那你们进来坐坐吧!”
盛夕昙打发子明先回去,和秋郁清一同进了丁家。
丁家的屋子有些破败,四面的房子围成一个小小的天井,房间潮湿阴暗,每个房间不过十米大小。
丁老头听到动静,连房间都没出,只隔着窗户问了一句“谁来了”,月月说是两个朋友,丁老头便不再理会。
月月将他们带进自己的屋子,墙上斑驳遍布,房间里只有几件旧家具,一张小床,收拾得倒是干净。
盛夕昙瞬间被桌子摆着的两排泥娃娃所吸引,都是大肚模样,有男有女,神态各异。
“月月,这些泥娃娃都是你做的?”秋郁清看到这么多的泥娃娃,也起了怀疑。
月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的泥娃娃做得这么好,是谁教你做的?”秋郁清不动声色地试探。
“我跟爷爷学的,他眼睛看不见,不能再做娃娃了。”月月低声回答。
“月月,你做的泥娃娃都在这里吗?昨晚有没有丢?”秋郁清直接挑明了来意,看她如何回答。
月月忽然慌张起来,眼里泛上一层薄雾,“昨晚我的好多泥娃娃都不见了,少了很多个,今天我找了一上午都没有找到。”
秋郁清不知她话中真假,侧头望向盛夕昙,盛夕昙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别哭了,月月。”她上前安慰小女孩,却不敢亲密接触,“说不定它们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回来的。”
“它们不会回来了,我知道,它们都变成一滩烂泥了。”月月抬手抹着脸颊的泪水,伤心绝望地哭道。
秋郁清听到这话不由后退一步,盛夕昙果然没有料错,昨夜的事果然同她有关,否则她怎会知道泥娃娃被路栖弄坏,化作成一滩滩烂泥。
“昨夜你在哪里,难道没有发现泥娃娃被人偷走吗?”盛夕昙接过话头,直接讯问。
月月似是有些怕他,身子抖了抖,“我早早就睡了,梦见泥娃娃都飞了出去,最后都掉落下来摔成泥巴了。”
这个解释听上去倒是合理,秋郁清见问不出什么,勉强一笑,“你手这样灵巧,即使丢了那些泥娃娃,很快就会做出新的,别难过了。”
盛夕昙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子上,“这里是两千元,月月,我想请你再做十个泥娃娃给我,脸部都要捏成真人的模样,好不好?”
月月没有见过那么多现金,张大了嘴,一时愣住了。
第62章
这时丁老头突然走了进来,扶着门框哑着声道:“月月,难得有生意上门,你就答应吧!”
月月呆呆地望着那叠钱,木声问道:“叔叔要捏成什么模样,没有样子我怕捏不好。”
“随你喜欢,只要是真人模样的就行。”盛夕昙笑了笑,随和地答道。
“好吧,你什么时候要?”月月终于扭过头,第一次正眼看他。
“十天之内做好就行。”盛夕昙敏锐地察觉月月的眼神不再呆滞,仿佛有了别样的神采。
丁老头见生意谈成十分兴奋,忙着让月月给他们倒茶,可是又想到自己家徒四壁,哪有什么好茶,就连个像样的茶杯都拿不出来,因此讪讪地住了口。
月月倒是识趣地出了屋,先去厨房那边烧热水。
“老爷子你不用忙,我们坐坐就走。”盛夕昙客气地婉拒他的好意,其实屋里就一张破木椅,他们自从进来之后都是站着的。
“唉,我们家穷,也没什么能招待客人的,难道你们能看上月月那丫头的手艺。”丁老头不好意思地长吁短叹。
“对了,月月的手艺这么好,是您传授的吗?”盛夕昙状似不经意的问起来。
“这是我们丁家祖传的手艺,可惜我的眼睛坏了,好在月月从小聪明,很早就看着我每日捏泥娃娃,所以她倒是学会了不少。”丁老头言语中透露着惋惜,毕竟老丁家后继无人,这祖传的手艺早晚都要失传。
“月月的爸爸妈妈呢?她这么小,您照顾她一定很吃力。”盛夕昙早就注意到这家中并无其他人生活的迹象,只有一老一小在此度日。
“她的妈妈生她的时候得了月子病,没多久就死了,至于她爸爸,那就是个畜生,不提也罢。”丁老头气哼哼地回答,明显对月月爸爸十分不满。
“老爷子,向你打听个事,我们住的那家客栈,经常有姓唐的人来收保护费,唐家人在这里势力很大吗?”盛夕昙见他不愿多说,正好转移话题。
“那唐家人就是一群畜生,提起他们我都怕脏了自己的嘴。”丁老头倏地涨红了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盛夕昙笑了笑,不再多问,也不等月月回来,便带着秋郁清向丁老头告辞,丁老头喊月月帮忙送客,可等月月磨蹭到门口,二人早已走了。
盛夕昙和秋郁清回到客栈,立马将路栖喊了过来,三人关起门聊起今天见闻。
“你见到月月了,有什么收获吗?”路栖一向沉得住气,不紧不慢的询问。
“师兄,原来我们都想错了,昨晚的夜袭并非针对我们,而是针对唐家那三个人。”盛夕昙语出惊人。
“针对唐家?”路栖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秋郁清也是一愣,猜不透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盛夕昙见她疑惑,笑着启发她,“你想想,丁老头刚才提起唐家,两次都用到了同一个词。”
秋郁清颦眉细想丁老头说的每一句话,方恍然大悟,“他说唐家人是畜生,月月的爸爸也是畜生,难道她的爸爸跟唐家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不错,我猜,月月的爸爸或许就是唐家人。”他说出让人震惊的答案。
“师弟,若照你所说,月月怨恨自己的父亲从而迁怒唐家人,昨晚唐家人正好闯入我的客栈,月月抓住这个机会,利用泥娃娃发动攻击,她的目的就是要报复唐家人?”路栖思路清晰,很快就缕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想平日光天化日之下她寻不到机会,而唐家大宅她又攻不进去,正好那天她送给阿清两个泥娃娃,她通过那两个泥娃娃看到唐家人进了客栈,就趁此良机对他们发动攻击,我们只是被连累。所以后来我通过那两个泥娃娃与她沟通,她念着阿清的好,就主动撤了结界,放客栈中的人一条生路。”盛夕昙头头是道地给他们做出分析。
“你这回仔细看过那小女孩了,她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路栖依然质疑,就算再天赋异禀,也要经过高人指点,否则设结界岂是能无师自通的。
“那个丁老头只是个普通人,月月的妈妈生下她没多久就过世了,她的本事最有可能源自唐家。”盛夕昙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因此在丁家的时候特意观察,才得出这个较为合理的推论。
秋郁清忽然想起一事,“刚才在月月家门口,有几个小男孩一直骂她是个小怪物,莫非她天生就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只是我们没有看出来。”
经她这样一说,盛夕昙脑中灵光闪现,“我明白了,月月做的事与她年龄不符,所以那些小男孩才骂她小怪物。”
“你的意思是说,她发育迟滞,根本不是六七岁的女孩?”路栖蓦然想起有些人是天生的小矮人,即使年龄增长,身高永远只有一米出头。
“有这个可能,不过她的实际年龄也不会太大,最多也就十岁左右。”毕竟她言行举止还带着幼稚,这是伪装不出来的,盛夕昙微微一笑,显是胸有成竹。
“不管她年龄多大,只要不再骚扰我的院子,我可以既往不咎。”路栖不想将事情闹大,好不容易寻到一块自己喜欢的地方,他不想轻易搬走。
“师兄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帮你把这些事都处理好。”盛夕昙无奈地摇头,他这位师兄什么都好,就是片叶不沾身,总怕惹麻烦。
路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去收拾他的院子。
又修养了几日,盛夕昙见秋郁清的毒瘾基本控制住,便准备去唐家秘窟拿神像。
此次行动他本想只带子明前去,可又不放心秋郁清一人留在客栈,斟酌了半日,还是决定带她一起去。
秋郁清探过两次古墓后,对去古墓十分感兴趣,按照上次在青海考古的经验,专门准备了不少东西,什么伸缩泥铲、铁钎、防水手电、指南针和绳子等等。
杨伊雪也来凑热闹,专门买了易保存的方便食品,声称万一被困也可以拿这些充饥。
子明的脸当时就绿了,恨不得上去拍醒她,哪有这些诅咒人的,还没去就盼他们被困,这姑娘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
杨伊雪瞥见他在一旁横眉竖目,立刻扬起下巴瞪了她一眼,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子明气得扭身去了院子,眼不见心静。
其实杨伊雪也想去唐家祖坟见识一下,可是她最近迷上了路栖,难得他们都出去,正好可以跟路栖单独相处一日,当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次日傍晚,盛夕昙开着租来的车子,载着子明和秋郁清去了奇梁洞。他们绕过景区,直接去了唐家祖坟所在的山脚。
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人竟是阮地鼠,盛夕昙同他打了招呼,阮地鼠将他们带到附近一个农家小院里。
盛夕昙看出秋郁清的疑惑,便故意落后几步,低声同她解释,“这是你邹伯父花大价钱请来的,我在云南见识过他的本事,这次正好用上他。”
原来阮地鼠在云南古墓受了重伤后,一直心有余悸,准备金盆洗手,邹一松找上他,出重金请他帮忙,他寻思着干完这最后一票,拿着这些钱正好退休,便应承下来。
盛夕昙派他提前过来勘查地形,他已经来了半个月,将附近一草一木摸透了,盗洞都已打好。
他们进了屋,阮地鼠拿出一张自制的地图摊开到桌面上,那是唐家祖坟的地形图,地面标注得十分潦草,地下却是十分详尽,甚至每一个墓室都编上了号。
秋郁清瞧着他不起眼的外貌,不禁感叹果然民间出人才,那些考古的专业人士未必都有他敬业。
“盛先生打算何时下去?”阮地鼠问道。
“今晚十点。”盛夕昙看了看表。
“从我打的盗洞到那个山洞入口,需要走十五分钟,你们计划多久出来?”
“如无意外,四个小时我们就能返回。”盛夕昙估摸了一下时间,打出富余量。
“那好,我早点到,凌晨两点就在洞口那边等你们。”阮地鼠只负责打通地下通道,山洞那边他是没进去过的。
他擅长的就是看地形、打盗洞,墓室盗宝并非他所长,他自是不会冒险。
眼看时间还早,盛夕昙拉着秋郁清分别坐在两张躺椅上,闭着眼养精蓄锐。
秋郁清却兴奋得睡不着,她对墓地考古十分感兴趣,考大学时就想上考古系,结果被父母拦下,声称一个女孩干考古太辛苦,给她选了文博专业。今天又有机会再次进入墓室,实在雀跃不已。
盛夕昙见她辗转反侧,睁开眼握住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慢声道:“担心下墓室?”
秋郁清摇头,面朝他躺着,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不知道唐家秘窟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以天然山洞充作墓室的。”
盛夕昙瞧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瞬间秒懂,心中暗道:“这丫头职业病犯了,一个姑娘家,偏偏喜欢与死人和古物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