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也好,之前瞒着你们是怕......”
沈浮生摆摆手打断安洺洛的话,示意不必多言,“我理解的,二殿下不必费力解释,快进来吧,林......神女也在外面站了很久了。”
给二人各斟了一杯散着清香的淡茶,沈浮生自己依旧捧着一个酒葫芦,“恭喜二殿下飞升,桃柚知道吗?”
“还没去见她。”安洺洛拿起白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那二殿下是有要事找我?”
“沈兄心思通透,不问便知。”
“二殿下飞升后来凡间找的第一个人理应是桃柚,会选择先来找我肯定是有大事,只是我一个人待在这种种菜、养养花、练练剑,应该不会和神界事务有什么牵扯才对,况且我跑来这荒野深山修炼纯粹是为了自得其乐,并不想真的修炼飞升,就更不该和神界有什么牵扯啊?”沈浮生轻轻皱眉道,略有些不解。
“无关沈兄修炼之事,而是有一女子与你有关。”
“一女子?”这下沈浮生完全懵住了。
“那女子名叫楚簪,沈兄可还记得她?”
“楚簪......”沈浮生轻声念道,低头沉思起来,眼底闪过讶异、兴奋、怀念,各种复杂的神色从脸上飞过,最后却只是惆怅地轻叹一声,“记得......她......还好吗?”
“她已经病逝了。”林琬琰柔声回道。
沈浮生猛地抬起头来,瞳孔猝然睁大,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什么?”
“十年前,她患了心疾,又心气郁结,因没钱看病,所以......”
“我本以为她会活得好好的,不成想最后却是这样走了......”沈浮生伤感起来,但谈不上悲伤,“那是因为什么事神女需下凡间来找我?”
“如今她已成女鬼,该去转世投胎,但她守着和你有关的执念,不肯入轮回,所以,我们需要你帮她解开心结。”
“和我有关的执念?”沈浮生开始发起愁来,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想必沈兄也猜到了,我把她放出来,你们当面谈吧。”说着,安洺洛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收魂袋把魂魄放了出来。
只见一道白光从袋中飞出,落在地上,渐渐化出一个透明身形来,是个身形瘦弱、披着长发的姑娘。
“浮生殿下!”那姑娘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沈浮生,忍不住惊呼,可声音是哑的,像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低叫。
“沈兄,麻烦了。”安洺洛和林琬琰起身往屋外走,木门吱呀一声轻轻关上了。
“楚姑娘,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番景象。”沈浮生的叹息飘落在地,散落进凝滞的空气中。
楚簪欲语泪先流,抽抽噎噎抹了一阵泪珠儿,才抬眸对上沈浮生的眼睛,“是我命薄,太好的福气受不住。”
“这是什么话......你......为什么不肯入轮回?”沈浮生有一点心疼这个命苦的姑娘,生前她从小父母双亡,跟着一群叫花子在路边乞讨,长大后继续在街巷弹琵琶卖艺;某日,沈浮生闻音驻足,转头瞥见一个清瘦憔悴的姑娘抱着琵琶低声吟唱着,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收留入府。
“我不想忘了浮生殿下......”楚簪深情地望着他,一双泪眼如两汪清潭,水盈盈的。
“胡闹!”沈浮生陡地高声说道,面上有些怒色,转瞬又觉着自己说话太凶了,不该这样对她的,便换成轻柔的声音温声说着,“我说过,我对你只有欣赏、怜惜的感情,其余的......我给不了,我是个只想清心修炼之人,你又何苦如此待我?你应该为了自己好好活着、继续转世做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浪费自己。”
“我知道,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但我不悔,也心甘情愿,哪怕是做一个鬼陪伴在殿下身边也是知足的。”
“你......可我不愿意......”沈浮生目光躲闪,侧身低头盯着地面,任由楚簪微微仰头痴痴地望着自己。
闻言,楚簪微微张着嘴,略显惨白的嘴唇一张一翕地动着,许久才发出声来问道,嗓音似飘絮,虚虚浮浮,“浮生殿下真的希望我去转世吗?”
“自然。”沈浮生毫无犹疑地肯定道。
“好,我听殿下的。”楚簪神情哀伤地瞅着沈浮生,抬起酥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挤出一丝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从前殿下答应带我出门游玩一趟,还算数吗?”
当年,十六岁的楚簪入府后,被沈浮生安排住在一个干净雅致的别院,偶尔会被唤去唱个曲弹弹琴,其余时候都是任其自己安排。但楚簪心中念恩,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姑娘,总是自个主动帮忙干活,虽有府里的婆子、丫鬟嫉妒她、看不惯她,甚至嫌弃她,但也不乏心善的丫鬟待她情同姐妹,况且沈浮生、沈白望二人都是以礼待之,无半分低看的意思。楚簪更是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朝夕相处之间,楚簪渐渐对沈浮生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情愫,她很清楚这种感情里面不只是感激,还有点其他的,对沈浮生的情感令她自己都感到慌乱、羞怯。哪怕常听府内丫鬟说沈浮生经常与不同的女子结交往来,可他就是她的心头月、眸中星。
一日午后,楚簪抱着琵琶给沈浮生弹了一曲塞北民歌,曲终,单手支颐、微阖着眼眸的沈浮生在软椅上慢慢睁开眼睫,有点痴愣地怅然道:“真想去看看那辽阔的塞北风光。”
闻言,刚出落成一个窈窕少女的楚簪微微睁大眼睛,腼腆地笑道:“浮生殿下想去的话便去,我一直待在文惜国,从未远走他乡过,也是对那塞北奇景格外好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应是十分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