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楚簪将信将疑,未来得及收起的粲笑凝在了脂玉般的稚嫩小脸上。
“我像会诓人的人吗?”沈浮生略一歪头、挑眉笑道。
“殿下自然不是!”楚簪无措地忙摆手回应,又弯起眉眼柔声说着,“我信殿下。”
“咩咩咩!”雪儿尖细的叫声从窗外传进来,打断了沈浮生关于过去的回忆,那个十六岁小姑娘言笑晏晏间的腼腆模样渐渐消融,然后裂成碎片、散落满地,变成眼前的苍白虚影。
“算数,一直都算数......”沈浮生轻声呢喃着,愧疚爬上心头,当年本打算带她出去游玩,结果,父王突然逝世,朝内全是请自己尽早继位的声音,群臣共谏,沈浮生再三思虑,终是违背了初心登上王位。国内大丧,再加上亟待处理的各种琐碎政务,把自己忙得晕头转向,成了一国之君,凡事便不可再轻举妄动,精力也得全心扑在政务上,人更是像被锁在了皇宫内一般。
带她出远门游玩一事,作为一国之君的沈浮生,碍此身份,此举既不得体、易惹人非议,又无空闲,便就此搁置,未再提及。三年后,沈浮生写下一纸自请退位书,决定让贤于弟弟沈白望,群臣虽有异议,却也难抵沈浮生的决绝之心,此后,便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独自拖着三两破盆烂碗住进了这临江山,且拒绝了楚簪的追随,请她在凡尘好好生活,找个合适的郎君嫁了。
“浮生殿下如今也不是君王了,那可以带我出去游玩一次吗?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心愿一了,我便听随仙神命令去转世投胎。”楚簪的嘴角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轻轻勾起。
“好。”沈浮生抬眸望着她,眼神温柔。
☆、俘虏
推开因经年累月遭受风雨侵蚀而有些磨损的木门,安洺洛立在一旁看着正在逗雪儿的林琬琰痴痴发笑的画面闯入眼帘中,沈浮生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故意轻咳了一声,慢慢走向二人。
闻声,安洺洛转过头来,笑容散去,“沈兄,如何?”
“给我们十天时间可以吗?十天之后,她自会随你们去转世。”沈浮生语气肯定,像在为她作保证。
“好,没事的。”
“谢谢。”
“那我们先离去了,十日之后再来。”林琬琰温柔地摸了摸雪儿毛茸茸的软头,转过身来展颜笑道。
沈浮生点头致意,看着二人化作两道灵光飞走后,又回到了屋内,刚进屋就看见楚簪立在墙边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出神。
“你很喜欢这幅画?”
“嗯,意境很美,这是殿下画的吗?”楚簪期许地望向沈浮生。
“是”,说着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支约一尺长的木管毛笔,“用它画的。”
“无影笔?这是殿下从前寻来的那个宝器?”
“对。神女神君答应给我们十日时间,我也不便带你去极远的地方,给你画一幅吧。”
“画一幅?”
“嗯,可能得费些时日,不过十日肯定是够的,过几日告诉你。”
“好啊。”楚簪亮晶晶的双眼弯成一条弧线。
接下来的几日,沈浮生除了做饭、吃饭、睡觉,就是伏在案边不停地画画,楚簪一具鬼身,什么都碰不着、摸不到,虽然心中万分想给沈浮生做做饭烧烧菜,但奈何什么都做不了,当沈浮生端起饭碗叫她过来坐着一起吃时,本就低垂着眼睫的她更是羞惭地把头也低下去了。
见她如此反应,沈浮生才反应过来她什么都吃不了,于是略带抱歉地笑了笑。深夜时分,沈浮生还拿着画笔在一盏枯灯下继续作画,楚簪趴在案边守着,渐渐睡着了,沈浮生下意识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准备给她披上,拿着外袍的修长细手靠近楚簪的颈窝处时才突然想起这么做只是徒劳,遂无声地自嘲了一番,又把外袍穿上。
七日过后,沈浮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画作,是一幅约十尺长、几乎涵盖四海八荒的千里山河图,沈浮生略施灵力,将湿润的画笔变回硬质状态,别回腰间,长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画完了。”
闻言,趴在一旁的楚簪忙抬起头来看向铺展在书案上的画卷,画上不仅有山水林木,还有宫殿楼宇、小桥人家、街巷商铺等,人间百态应有尽有,“二殿下这幅画真是景象辽阔。”
“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不明所以的楚簪偏头望向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的沈浮生。
“准备入画啊,实现我的承诺。”沈浮生那双棕褐色眼眸深邃,眼尾微微上翘,甚是好看。
楚簪笑得像春日里迎风绽放的桃花,带着仿若新嫁娘般的喜悦随沈浮生入了画。
剩下的三日里,沈浮生带着楚簪逛尽画中每一处好玩的地方,热闹的庙会、美食小吃远近闻名的酒楼饭馆、听戏的茶馆、瀑布飞流的山林、船家儿女来往的湖海、开阔壮观的戈壁沙漠、部落民族特有的草原风光,他们辗转流连于各地,人间一日画中已是度过了一年光景。
恍惚间,三年眨眼就快到了,待在画中的这三年,二人朝夕相处、一刻也未曾分离,沈浮生低眉望向坐在一旁的楚簪,她正把头靠在自己肩侧浅睡,呼吸放得很慢很浅,沈浮生温柔地勾起嘴角,自己都未察觉。
山间日头西斜,暖黄色的光辉从空中撒下来,有一点刺目却不格外炫目,隔着薄薄的眼皮能感受到夕阳的抚摸,待楚簪缓缓睁开眸子,沈浮生软着嗓音说道:“我们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