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听到谢威说“想让两个人分开”的艾伦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麻烦，他毫不犹豫地跳起来，几乎是从地上弹了出去，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出口逃出去。
不过一眨眼，他就到了窗口，只需要离开这个屋子，那么自己就能呼叫救援了。
这个时侯，他甚至有一点后悔，自己隔离了这个屋子对外的信号，否则，只需要大叫一声……
晶莹剔透的窗户关着，艾伦借着自己疾驰过去的冲力，将全身的体重都压了过去，往窗户上撞。他计算过了，窗户能够承受的压力比自己装过去的压力要小，自己一下子就能借着这个机会逃出去。
下一刻，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距离窗户居然越来越远，转过脸，他又回到了谢莉身边。
谢莉身旁的谢威放下手，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所以，谢莉甚至不用出手，就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了吗？
他想要说什么，还来不及说一个字，谢莉的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熟悉的痛苦又传了过来。
那种，就算是一个电子生命，也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
谢威看着面前哀嚎恸哭的男人，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了。
他曾经对面前这个应该是自己父亲的人充满了怨恨，后来发现，这些怨恨也许应该归于另一个人，自己恨错了人。
迷茫很快就爬上他的心，让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也许，等真正的谢忱回来之后，两个人可以好好聊一聊，说一说父子之间的心结。
至于另一个叫做艾伦的……那是谢莉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艾伦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苦，就算是拥有了身体，他也没有感受到过这样令人难以忍受的痛。
他甚至不能逃离这个身体来躲开，当然，后来他发现，就算没有了身体，这种痛苦也并没有减少，而是变得更加强烈了。
因为，这痛源自灵魂，有没有肉-体，都不影响它的发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所独有的那种昏迷的感觉。他失去所有的对外感应，只希望能够就此沉睡过去，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可惜在谢莉面前，这种想法也变成了奢望。
当他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一种异常其他的状态。
他好像是在自己熟悉的电子网络中，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一种错觉，他感受到了风，不知道从何而来，落在身上，凉意刺骨，身体都变得麻木。
身体？
不，没有身体。
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奇特，自己就站在空中，但是只有谢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是在看着这边的谢威与谢忱，两个人的视线是空茫的，没有落在一个实处。
他们看不见自己。
艾伦惊恐地注视谢莉：“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莉看着他的眼神惊奇，让他格外地不安。
“真有意思啊。”他听见谢莉的喃喃：“和人类的灵魂是不一样的，所以，果然不是人类。”
艾伦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再被吹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不存在。
“帮帮我，”他绝望地喊：“我不想死！”
谢莉对他笑了笑：“当然，你的灵魂很有趣，这么有趣的灵魂，不能这么浪费掉。”
一个球从她身边浮现出来，艾伦惊恐地看着那个球越变越大，最后完全将自己笼罩进去。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谢忱终于掌控了自己的身体，格外复杂地注视面前的谢莉。
他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眼前的人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女儿，灵魂却已经不是。
“她还在这个身体里面吗？”他艰难地问。
谢莉看他一眼，并不准备欺骗他：“不，她不在了。”
她将自己与谢莉的交易告诉他：“我将她送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许科技没有这里发达，但是，她会遇到爱她的父母家人，平安健康地度过一生。”
她甚至出具了自己在世界的见证下与谢莉达成的协议，证实了自己的说法。
谢忱的面色越发地灰败：“我知道了。”明明是还算年轻的年纪，他却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蹒跚地站起来，对谢莉弯下腰：“谢谢你。”
谢威站在他身边，也许父子两人会有一场真正深入的交谈。
谢莉对谢威挥了挥手：“不管你以后决定怎么做，现在，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缓慢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现在，她要去完成自己的目标了。
第43章
“嘿，伙计，听说了最近的流行病吗？”
“什么？难道是新品种的瘟疫？”说话的人显然也不相信自己的玩笑，哈哈地大笑起来。
抛出问题的人也不在意：“应该不是，听说发病的都是聪明人，说不定是什么聪明病呢。”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不好意思，”旁边桌忽然有人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流行病，请问哪里可以看到新闻吗？”
交谈的两人转头，立刻表情都变了。
问话的少女看上去又甜又软，精致漂亮的脸并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人就该被小心呵护。
两个说话的人顿时表情都变了：“这个新闻上可看不到。”
“虽然都是聪明人，但是人数太少，也没有什么大人物，不值得上新闻的。美女你要是关心，坐过来，我告诉你啊。”
渴求的视线黏在身上，却并不让人觉得厌烦。
奈何美女显然是个矜持的，或者说，他们抛出的诱饵并不足以让她放下心防，最终两人只能看着美女婉转拒绝，起身离开。
“飞船上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人，我们居然没有发现？”
“醒醒，你又不是船长，又不是工作人员，没有发现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朋友恋恋不舍看着望向远方的背影，另一个人不耐烦地翻白眼：“好了，就算你喜欢她也别忘了她拒绝了你。旅程中有一桩风流韵事令人愉快，非要有一桩风流韵事，那就是傻子了。”
谢莉并不知道有人正十分遗憾未能与自己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友谊。她只是对这个所谓只有聪明人才会得的聪明病，十分感兴趣。
因为那两个人的交谈，她特意去搜索了一下。虽然并不足以成为大多数人都关注的爆款新闻，但是毫无疑问，还是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件事情上。
从各个角落里查找出来的消息不少，每一个都代表一个人的陨落。
谢莉从中发现不少声名遐迩的天才，在不少领域都已经颇有名声。如果给他们一定时间，也许将会成为将来这个领域绕不过去的专家人物。
但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躺在医院里，大脑失去对身体的控制，除了偶尔活跃的脑波告诉其他人，他们还活着之外，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这一点。
这样的消息不管是对他们本身或者是他们的家人来说，都是一个糟糕的消息。谢莉发现其中不少人的出身并不好，他们的家人都是依靠他们的奋斗，才能在现在的条件下生存。
一旦作为顶梁柱的家人被诊断出病情，躺在医院里，这一家人也即将从现在的阶层滑落，迅速地回到他们原本的生活当中去。
“……也许是因为这些出身平凡的人为了维持自己现有的地位，付出了过多的努力，导致他们的大脑无法负荷过大的压力，才导致现在的结局。”盯着星网上的这一条留言，谢莉忽然问系统：“你从那个艾伦那里掏出来多少东西？”
之前吞食了艾伦的系统依旧是一个光球的模样。听到谢莉的问话，它困惑地弹了弹自己：“如果他没有在别的地方存储自己的记忆，那么现在他身体上的所有记忆都已经被我获得。”
“主人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哟。”
系统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凑到谢莉的手边，一副“我很好摸，你赶紧来摸摸我，我顺便就把答案告诉你”的样子。
谢莉顺从地摸了两把，问：“那个艾伦在外面到底骗了多少人把身体借给他驱使？”
系统顿时有些失望：“哦，这个哦，我以为你想问如何操纵星网的技术。”
它将一些记忆传输到谢莉的脑袋里，后者从那些忽然出现在脑海的记忆当中搜寻，对照着新闻，一一探索。
最后谢莉往后一靠躺在床上，感叹道：“这家伙可真是了不得……”
在被联盟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够让一两百人与他签下合约，将身体提供给他驱使。
是的，就是那些现在得了所谓聪明病的那些人。
他们当年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若干年后的今天，他们还没有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已经倒在了攀登的路上。
“咎由自取。”谢莉做出这样的评价。
系统一个球在旁边跟着上下摇动，仿佛也在点头赞同谢莉的说法一样。谢莉看得失笑：“还有什么信息，你觉得应该告诉我的，都给我吧。”
系统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还藏了消息没有告诉你？”
它扭扭捏捏地上前，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觉得，嗯，我只是觉得这个消息可能会让你不高兴。”
它传输过来一个名字——贾森。
谢莉一惊：“他也是艾伦附身的对象之一？”
得到肯定的回答，小傻子系统又被谢莉摸了摸。
“多亏你告诉我，要不然这家伙就真的没救了。”
乔治不知道贾森到底出了什么事。几天之前，他就说自己不舒服，头晕眼花，说要去休息。结果这一躺下去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眼看贾森已经在床上躺了四五天，而医院什么都查不出来，乔治也变得心焦起来。
如果不是医生梭贾森现在的情况不适宜到处移动，他几乎要带着贾森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就算是主星这种目前没有承认他们身份的地方，他也想去闯一闯。
虽然在医院的维生系统之下，贾森身体的活性并不需要担忧，但越来越弱的脑波表现说明，他的情况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这不是第一个病例。”医生告诉乔治：“医疗系统当中已经出现了不少这种忽然昏迷，但是什么都查不到的情况。”
他甚至将其他病人的情况向乔治分享：“其他医院也暂时没有解决办法，就算我们现在可以复制大脑，解读大脑每一块区域的作用，也无法准确地剖析到底是哪一部分出了问题，能够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
看着那些有着同样症状的病例，乔治心急如焚。
然后，他接到了来自谢莉的信息。
“带回去？”他迷惑地问：“带回去哪里？”
“流放星。”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理由。
谢莉在通讯那头轻笑：“为了治好他，这个理由够吗？”
乔治带着贾森踏上返回流放星的道路时，谢莉乘坐的飞船到达了目的地。安德烈已经等在那里，虽然不认识现在这张脸，周身的气度却不会认错。
没有人能带给他这么大的压迫感。
更何况，学习了魔法之后，他现在也会辨认魔法波动了。
好奇谢莉为什么换了一张脸，安德烈也没有敢问出来，恭敬地想谢莉问好，带着她去了自己的飞船停靠处。
他的旧船在到达厄法星之后被转卖了，依靠那些打听消息的伙计们，他搞到了现在的这艘船。
比起过去，反而更加好上一档。
“真的要回去吗？”他有点不安地问：“回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
“不会。”谢莉一边将脸换回来，一边随意地说：“现在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她的话语当中似乎蕴藏着什么。安德烈有心想问却慑于她的积威，嗫嚅片刻，终究没敢问出来。
“那你先歇歇，马上就可以出发。我已经提交了飞行申请。”
飞船上的人不多，其中倒是有几个谢莉都看得眼熟，细想才想起来都是当初跟着自己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安德烈这个前海盗。
听到要回流放星去，有人怪叫：“我都没有带礼物回去！”
又问起安德烈为什么要回去，听到说是谢莉要回去，就什么都不说了。
就算重新见识过外面的风景，谢莉在他们心中依旧值得尊重。
安德烈的飞船与乔治请来的飞船几乎前后脚到达。后者的船长看着面前的一大群小行星混乱地分布在空间中，看着就令人头晕眼花，赞叹地吹一声口哨：“我的天，这种地方我可进不去。伙计，你们想去的地方不会是在这里面吧？那你们得另请高明，我没那本事。”
船长坦白地这么说，反而让人不好说什么。乔治焦虑不安，后悔自己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当年出来就不容易，现在想要进去似乎也变得困难。
“哇哦，哪里来的飞船居然和我一样往这种地方跑促进。”船长盯着探测器屏幕赞叹一番，回头看乔治：“这是你们的同伴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接通了对方发过来的通讯请求安德烈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老板叫我过来接你。”安德烈板着脸严肃地说。
乔治的船长惊讶地问：“嘿，伙计，难道你可以穿过这个小行星带？那真是了不起！不过你这张脸看起来可真陌生，联盟那些声名遐迩的船长，没有一个长你这样。”
对方的表情如此惊讶，甚至于眼光中也渐渐带上了怀疑：“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我不会不知道。你们难道是什么违法犯罪组织？”
一边说着，他的动作一边慢了下来：“说起来，你好像也有点眼熟？我以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乔治：！！！
“敲晕了带回来吧。”谢莉忽然出现在画面中，没什么表情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还在努力思索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乔治的船长还来不及反应，乔治已经露出歉意表情：“对不起，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下一刻他昏迷过去，落在乔治手中。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一同转移到安德烈的船上。
安德烈按照谢莉给出的信息发出信号，下一刻，包裹着整颗流放星的小行星带在他们面前缓缓的消失。
一颗星球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4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