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威抓住谢莉的衣摆：“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能让我不受打扰考虑问题的地方。我想，你大概知道那里是哪里。”
谢威喃喃自语几遍，慢慢地松开了手：“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谢莉给予他肯定的回答：“我会回来，你在这里。”
两人说话的时候，狐狸脸一直都识趣地在旁边不说话，当谢威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他立刻就挺直了脊背。
“你说，你们希望我去做你们的老师？”
“是的！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狐狸脸几乎以为谢威要答应了，他却看见谢威摇了摇头：“除非，你们能让谢先生过来亲自和我见一面，否则，我不会去的。”
面对狐狸脸震惊的面孔，他不明显地看一眼谢莉：“如果他觉得害怕，那我只能说，很遗憾。”
“当初我被丢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害怕的。”
狐狸脸带着复杂的心情去联系了，谢威看向谢莉：“姐姐，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什么？”谢莉几乎已经猜到了。
“关于谢先生……”
谢忱其实不太愿意去和谢威见面。他对上谢威的时候总有不自觉的心虚。
出于种种复杂的心情，他对这个小子拥有复杂的感情，比起普通的父子、或者是有仇恨纠葛的父子更加复杂。
有时候他乐意将自己当做一个好父亲，去为他考虑；有时候，他只希望离他远远的。
比如现在，当其他人劝说自己去和他见一面，好好聊一聊的时候，谢忱就不快地绷起了脸。
他的情绪如此明显，以至于一位女士不快地拍桌而起：“你是他的爸爸！他只是想和你见一面而已！”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谢忱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负责的心情。此时面对其他人指责的目光，他只能摸了摸脸颊：“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很抱歉。”
他欠了欠身，将这个话题揭过。
只要不讨论这个话题，他又恢复了作为首领应有的风度与优秀。
“……现在有魔法的帮助，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面对众人侃侃而谈：“面对以往无力反抗的阶层，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武器。”
有人在门外敲敲门：“我想有件事你们得知道一下。”
“他们从流放星出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谢威并没有等很久就得到了答复。从众人的注视与关注下离开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很多人都觉得他们需要一点制约——对谢莉，所以，他的行踪一直都被密切地关注着。
不过，好在有魔法。
当他在一个空间系法师的掩护下离开那颗星球的时候，也忍不住回望。
这颗星球在这个世界上并不那么重要，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不存在之地。但是在某一个时期，它曾是他的栖息之地，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谢莉是忽然间消失不见的。陈昕发现她已经几天没有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慌张，但当她发现这个庄园的能源消耗停止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所以她已经离开好几天了，你们都没有发现？”她将自己的愤怒毫不吝啬地爆发出来：“既然如此，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给你们的钱我不如拿去做慈善！还能得个好名声！”
她并没有让自己无止境地陷入这种愤怒中，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其他人呢？”
跪在面前的人瑟缩了一下：“还有一个人不见了。”
“是谁？”
“谢威。”
陈昕毫不犹豫地抓起身边的东西砸了过去：“所以，关键人物都消失了，是吗？”
她闭了闭眼：“现在厄法星还有多少跟着谢莉过来的人？”
听着对方的回复，发现齐妙和季为还在，她顿时心安许多。至于唯二的两个成年人都消失了这种事，她也就不在乎了。
“我需要见一见他们。”陈昕说：“我过去对他们太宽容了。”
在她的人通知两人之前，齐妙和季为却主动找上门了。
第40章
陈昕表情不怎么好看地看着面前的人。
齐妙和季为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白他们两人被谢莉和谢威两姐弟抛下了，落在了一群对他们而言算不上安全的人手中。
但是，两个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害怕之意，看上去反而格外坦然。
“所以，你们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陈昕俯视两人，听起来和以前一样，依旧是温和的，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神色却表示，事实并非如此。
现在，她对两人充满了估量，如果他们不能带给自己足够的利益，也许他们会遇到一些他们不太乐意发生的事。
“不久之前，我们刚刚发现，谢莉离开了。”
陈昕慢慢地往后靠，靠在了椅子上。他们说现在才发现，确实有这个可能。两人平时居住的地方与谢莉的位置算不上近，如果谢莉离开时不准备带上他们，那只有当他们下一次去找她，才会发现她的消失。
“所以？”
齐妙与季为对视两眼，季为上前说：“所以，我们做了决定。我们想成为陈家的魔法老师。”
陈昕还没来得及说出招揽的话——这是她留给两人最后的体面，如果两人连这个都不愿意答应，那她也只能狠心了——对方就主动送上门，这让她感觉奇怪极了。
魔法老师？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你们觉得你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
“是。”说话的是那个叫齐妙的姑娘，陈昕总觉得她身上有股不同于她温柔外表的气息，可惜能看出这一点的显然没有几个人。
“我们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关于达到三级魔法之后，后面的路怎么走。”
齐妙对陈昕狡黠地一笑：“你也可以拒绝我们，甚至干掉我们，然后，信息就会被扩散开去。”
她发现陈昕狠狠地瞪着她，传来的压力让齐妙不太适应。但她撑住了，露出一个看毫不在乎的笑容。
不在乎自己的结局到底是什么，也不在乎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你们似乎小看了科技，”陈昕忽然说：“想从一个人的脑子里将一件事掏出来并不是一件很难得事。不过，……”她拖长了声调，并不怎么高兴地看到齐妙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同意你们的要求。你们现在可以说出你们的目的了。我想，你们过来，应该不止为了这一件事吧？”
齐妙松一口气，视线转向季为，后者露出“安心，后面的交给我”的笑容，上前半步：“我们的要求是……”
谢威很快就到达了一颗农业星。
这颗星球并不是特别适合人类生存，过浓的氧气含量会让人晕晕乎乎，但对植物来说，这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型飞船穿过一个防护罩，落到一个农场里。那里有大概二三十个人，每个人看到他，都露出安抚的笑容。
谢威觉得很不舒服，低着头一直不停地走。
一栋木头的房子出现在他前方，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待他的光临。
“好久不见。”谢忱的表情很复杂，最后也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做个“请”的手势：“你长得比我想象中要高，星网上居然不显示这一点。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可能有些小了。”
“我也许并不会跟你一起走。”谢威不耐烦地说：“你现在考虑这个，也许为时过早。”
谢忱张了张嘴：“好吧，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不过，谢莉现在抛下你了，你总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他试图让谢威认同自己的想法，后者对着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不，谢莉没有抛弃我。”
“什么？”
“她就在这里。”
谢忱不敢置信地飞快环视四周，除了自己认识柴恩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他大大地松一口气，虽然谢莉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愿意与谢莉照面。
他有一种感觉，谢莉会揪出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而他绝对不愿意。
“这种玩笑就不要开了，”他嘟嚷着说：“这并不好笑。”
经过这一遭，他没有继续在这里说下去的想法，带着谢威进门。
这是普普通通的房子，里面的装饰也和任何一个农业星的居住点没有什么两样。那些使用痕迹表明，这里甚至就是一个农业星的居住点。
“所以，你所谓的伟大事业，就是在藏在农业星给人种田吗？”谢威看着谢忱过去给自己到一杯水过来，手中捧着水打量一圈，讽刺地说。
“还真是伟大的事业，”他评价道：“为了全人类的存活而奋斗。”
“可惜我不在你的拯救目标里面。”
谢忱对他的讽刺并不在意：“也许你觉得我现在落魄，但是，我是真心为了我们的事业而奋斗的。”
他将一盘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点心放在桌子上，在谢威对面坐下来：“尝尝，这颗星球的农产品品质还不错。”
谢威没有搭理他。
谢忱只能自己寻找话题：“你说你想很我见一面，为什么？”
“我本来想问你一件事，但是，也许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过了好一阵，谢威才艰涩地说出自己原本的想法：“为什么你在当初放弃了其他人之后，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谢威的话仿佛冰块一样沉默了房间里的气氛，谢忱也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他才情绪复杂地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故意丢下你们。”
谢威凶狠地瞪着他：“你是想说，当时发布命令的人不是你吗？当时我也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切，听到了一切！”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将手中的杯子丢在谢忱头上：“你甚至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
抹去头上的水渍，谢忱叹道：“我不能这么说，但是，我也向你保证，当时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
“事实就是那样，是否出自你的本意又有什么区别。我看着你选择离开，然后留下我们，妈妈就是因为这个才……”他的身体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平静。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失去了什么。”
谢忱抓住自己的头发，颓丧地叹：“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不安地转动自己的身体，最后叹息：“我知道你们不会有事的。那些人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会假惺惺地将你们送往流放星。那里很安全。”
“安全？”谢威冷笑：“也许你应该去感受一下那颗星球上的生活，否则你怎么会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安全这种话。”
“在没有足够的科技能力时，是不管什么样的天灾都会对我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种话你应该去对着那些在暴风雪中死去的人说一说，看他们是否赞同你说的，那个星球很安全的判断。”
谢忱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他的表情似乎在告诉谢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是以前谢威觉得自己可能就相信了，但是现在在厄法星上走过一遭，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冷硬。
除非对方将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否则他不会再轻易相信。
“就算没有天灾，那颗星球也并不一定是安全的。”仿佛是要给予谢忱更多的打击，他说出更多的事情：“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够有飞船逃出来吗？那颗星球应该是与这些科技绝缘的。当然是因为有星际海盗将飞船开到了那里，然后被我们捕捉了。”
“星际海盗去那里干什么？”谢忱惊讶地问：“那里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出手的。”
“我们的性命。”
看着谢忱似乎没有听懂的样子，谢威说：“我们的性命。一份订单，清洗半颗星球的人。”
“这不可能！”谢忱失态地大叫起来。
“这是安德烈——就是那个海盗船的船长说的。后来，我们也从那个中间人那里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你也可以去验证。安德烈现在已经洗清了自己的身份，做了一个星际掮客。你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他。”
谢忱被这样的事情刺激得不轻，顾不得谢威就在这里，他突然地大吼起来：“你出来！你出来啊！你答应过我，你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你就是这样保证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穿过门窗，带来炙热的严夏气息。
但谢忱却仿佛浑然不觉，他只是对着虚空怒吼：“我替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你却连答应我的东西都找不到，那我做的这么多是为什么？”
这一切充满了荒诞的气息，明明这里只有两个人，谢忱的表现却仿佛这里有三个人。
谢威不安地往后靠了靠，一只手轻柔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热的夏天里，微凉的手让他被吓了一跳。随后他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他身后，方才还慌乱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姐姐就在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不过，谢忱的表现，倒是让人觉得诧异……
“姐姐，你觉得……”他压低了声音，被谢莉轻轻拍了拍肩膀，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就在姐弟两人交流的时候，谢忱的表现忽然就变了。
“有些事脱离了我的掌控，”谢忱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空处，仿佛在对谁说：“好在两个孩子都很安全地离开了那里，不是吗？这个结局，也算是好的结局。”
谢威目瞪口呆地注视面前的这一幕，忽然有点想不明白。
这是，谢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吗？
第41章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谢忱的表情又变回了刚才的愤怒与歇斯底里：“因为事情没有落到糟糕的那一步，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