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撑起国家的脊梁,弄武者在前方挡着风雪,寻常人奠着朝廷根基。
各司其职,各守平安。
写感情的那首,干脆就没有下笔。主角之间的情感酝酿不易,不直白不坦诚,还得从男主的角度,写对对方爱而不敢得的情愫,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她写不出来,至少在这个时候写不出来。
脑子都要忙炸了,哪儿有悲情可论呢?
“你还真把Re当自习室了?”苏尧坐下来,“舒婕说你最近忙着做新剧,不是没时间吗?”
“忙里偷闲,找找灵感。”
“你写古装剧,来酒吧找灵感?”苏尧笑一声,“你俩啊,真是一等一地像。”
“我和谁?”晏乐挑了下眉,问。
“那个。”苏尧指了指她后背,那边最角落,坐着人,“每天点一杯酒,多少姑娘过来都不加联系方式,跟和尚一样。你们俩,一个把酒吧当自习室,一个来酒吧练清修。”
“不好吗?”晏乐笑笑,“你最近晚上客流量不错吧。”
“把他当展览品,的确不错。”苏尧笑得狡诈。
晏乐只再看了一眼,就又转了回去,腿收在坐垫上背靠着软垫,躺倒抬头,看着满顶的碎灯。
“我不打扰你找灵感了,不早了,我回去了。”
“苏尧。”
“嗯?”
“你当初找舒婕复合,应该很小心吧?”她想起那首空白的歌来。
“戳心就算了,戳什么肺管子呢?”苏尧谈到这个,忙不迭有点慌。
“那是种什么感觉?”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把要求跟他说了一遍,然后看到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
“太无理了吗?”她想了想,“不回答也没事。”
“没有。”苏尧抬眼看了某个地方一眼,“感受是无法直接传递给你的。”
“我知道感情无法感同身受。”
“你去谈一段吧,不就知道了吗?”
“伤身伤心,还耽误人家,不行。”
“还有一个办法,保证没有后顾之忧。”
“什么?”
“你把这首歌让你们工作室其他人来做。”
“……再见。”
苏尧走了,她继续卧着,闭着眼。
Re里很香,花果香和松木调混在一起,奇怪又和谐。
闭眼之间,她闻到了很浓的木质香的调,不太舒服,甚至有点晕。
她睁眼的时候,那人刚好坐在她面前。
“这里有人了。”晏乐恹恹说了一句,一只手挡了一下鼻子。
“我知道,你是晏乐。”那人坐下来,并没有离开。
她乍一听这个句式有点眼熟,皱了下眉。
那人算不上难看,身材尚可,五官算端正,在男生之间一比还可以,坐着看不明显身高,但是不会太矮。
综合来看不错,但态度让人有点烦。
“我也知道,我是晏乐。”晏乐轻“呵”一声,“有事吗?”
“你没有加我。”
“我为什么要加你?”她笑了笑,稍微活动了一下头。
“空音工作室旗下音乐人,晏乐,圈名冬至,著有《听雨》《湘波绿》《死亡梦境》等……”
他还在复述,晏乐点着头,手去摸着手机,打算喊苏尧过来了。
Re好歹算半个主场,怎么能输。
“你把百科词条都背过了啊,厉害。”她拍拍手。
“我是启悦文化的。”
“你想挖我?”
“你没有男朋友。”
晏乐听到这句后,扬起的嘴角落下去,“你想做什么?”
“你真的很漂亮。”
“漂亮的人从来不在少数,皮囊也不过只是持续几年,就会像气球一样瘪掉。”她冷冷说着。
“但这么好看的气球,很少。”
“你不如把话说清楚?”她觉得这人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没有逻辑。
“做我女朋友吧。”
“你女朋友应该不少,”晏乐瞥见这人脖颈的红痕还有领口处的口红印。
“之前的都能放弃。”男人吸了口气,“都断掉。”
“啧啧,”晏乐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呢,你还会怎样?”
“你可以不用再去空音,不需要再绞尽脑汁想那些工作,我可以养你,包包鞋子、衣服,都可以,你想买多少买多少。”
男人探头凑近,让晏乐一下子又往后倒,拉开距离。
“你最近连轴转了这么久,休都没休息好。”男人叹气,“你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呢?”
晏乐又笑了笑,“我还有个问题。”
一般话谈到这里,人会以为,这人答应了。
“你说。”
“你关注我多久了?或者说,注意到我。”
“你到古蝉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
有一段时间了,她想。
“你答应了?”男人问,“我知道没有人会拒绝的。”
“没有啊,我不。”晏乐好好坐着,摇头,“我拒绝。”
男人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上前来拎起她领子,把她从座位上提起。
她手里还拿着专门装牛奶的杯子,杯壁很厚,在这个时候很好防身。
只要她砸下去。
只要她肯。
晏乐手里握着那个杯子,抬起的手又放下,但她死命地握着杯壁,发着抖,另一手去拿手机,被男人一把扫开。
她坐的地方不显眼,有人被惊动,看着这个样子也不敢贸然上来。
“你凭什么拒绝。只要我想,不会再有人给你项目做了,你的歌不要想发出去,没有人会听,你知道吗晏乐?”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冬至会成为过去。”
她看着那张因为愤怒变得格外丑恶的一张脸,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在笑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怎么样都会缠上她,在笑她现在连举起杯子的勇气都没有,在笑为什么永远有人那么自信,想轻而易举地就掌控她。
把她当金丝雀养?
荒谬。
八年兜兜转转,她还是活回了十七岁,甚至还倒退了。
十七岁的晏乐面对挑衅时能扬起书包抡拳,二十五岁的晏乐不敢举起杯子砸下去。
“你有病,去治。”
终于有人敢过来,捏了那人领口,然后语气温柔,手也温柔地——
给了那男人一拳。
“滚。”
第9章 09拥抱
许风动静不小,终于有保安冲上前来,把扭转着要还击的男人架了出去。
他捡起她被甩到一边的手机,还给她,看着晏乐揉了揉领口,当作没事发生,又轻轻坐下。
衬衣领口的扣子被拽开,她脖子上有很明显的红痕。
“脖子。”他坐到她对面,点了一句。
她摸了摸脖子,不太在意,领子也敞着,露出锁骨。
牛奶杯被轻放在桌上,发出脆响,他听着声音,抬头看着一身闲淡的人,开了口。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砸下去?”
她以前管都不会管这么多,有人招惹她还击都不带手软的。
“你是不是怕启悦的报复?”他问。
刚刚所见只能用成年后需要留心前程来解释,不然真的想不通。
晏乐靠着软垫,看着明灭灯光下许风的脸,笑了笑。
这人不会因为她笑而不答而愠恼,只是很安静,像是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你啊,脾气是真的好。”晏乐笑笑,然后耐心答了,“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许风看她手,“你伤到过手吗?”
晏乐摇了摇头。
他不是对人步步紧逼的人,问到这里,就没有再问下去。
“我原本以为你是怕启悦的报复。”许风靠回到软垫上。
“那你打了他,是不是也该担心担心。”晏乐回头看了眼楼梯口,“他刚才还对我说,我敢拒绝,他就封杀我,让冬至成为过去,没有人会再听我的歌,诶呀,好怕呀。”
后面一句,阴阳怪气。
“你怕了吗?”
“还是生气多一点。”
聊天语气稀松平常,像多年老友,坦荡而自在。
“不会有那一天的。”许风说。
“他权势滔天呢。”晏乐讽刺。
“我也有。”对面人语气闷闷,再重复了一遍,“我也有。”
“你有什么了就有。”晏乐念叨,“他今天被架出去,也不知道哪天会再来,都知道我最近在轮轴转了,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应该也跟了我一段时间。我去问问舒婕,去她那儿住几天好了。”
“别了。”
“嗯?”
“你过去是当电灯泡吗?”他这才坦言。
他这一提醒,晏乐才想起来苏尧前阵子才搬的,现在和舒婕住在Re这一片。
“……我天,我真的忙忘了。”她坐下来,摸了摸头。
“你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吗?”他问她。
“想,但是我更想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帮你解决。”
“听风不是只负责摄影相关?你要自己去揍啊?”
“……不是。”
“什么条件?”
“陪我赴个宴。”
“我觉得你不缺人赴宴。”晏乐看着他空空的左手,“你上上上次还带婚戒,还有女朋友陪。”
“……素圈是拦人的,那个女生是我表姐。”
“你以前没有姐姐啊。”晏乐掰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他。
“以前不熟,大学后在一个城市才熟的。”
许风把底儿都抖清了,才一身轻松地问她。
“成交吗?”
晏乐脑子里一下晃过很多画面,她想起自己后来举起过刀的手,想起她妈衣服上的血迹。
还有晏正平的那一句——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成交吗?”许风再问了一遍,把愣神的她魂喊回来。
她看着周围一圈,音响吵闹,纸醉金迷。
眼睛都开始重影,鼻腔喘不上气来。
她按着心口,用口呼吸,食指与拇指不自觉掐着自己脖子那层肉,睁着迷茫的眼看着对面已经开始慌乱的人。
“怎么了?”
玻璃杯被手肘一碰推得差点掉下去,她勉强稳住心神,对他扯了个笑。
“能送我回家吗?”
原本以为最多只是扶一下,在她伸手的时候,许风把她手搭在肩上,顺手就抱起了人。
这个架势,她人都清醒了一半。
“思杏路,安梁御园C8栋1102对吧?”许风快步走下去。
她抓着他衣领,眼睛微微睁大,抬着头去看他脸。
“不舒服就把眼睛闭上吧,我会把你好好送回去。”
除去这个姿势本身带的暧昧与亲密以外,许风的手和神态其实很老实平常。
这次没有年少再作为参考,因为他们从前一次也没有这样张扬过。
甚至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挨得这么近过。
那股难闻的木质香终于散去,鼻腔之间,绕着柠檬与薄荷的味道,在最深处有很清浅的咸香感。
是很熟悉的味道,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纯与干净,扰乱了很多年的心绪。
不心慌是假的,不心动也是假的。
她圈着许风的脖子,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鬓角的浮汗,挨心口也近,感觉能听到如鼓的响声。
手指握了又松,最后她由了一次心,慢慢地靠在这人颈间,恹恹看着地上的砖。
看不到她靠上来时,他顿了一刻的目光。
他一直没放下她,眼瞧着Re大门都出了,这人还在往停车场走。
哪里来的犟脾气,也不听劝。
“你架势怎么这么大?还公主抱。”晏乐叹了口气。
“我不像你,我挺着急的。”
晏乐听到这一句,扭头看他,人还神色如常。
“你要是着急做别的,就找个路口把我放了吧。”晏乐深吸了一口气,在努力排斥完晏正平的话后,稍微好了些。
“……”谁着急别的了。
她突然想到,包里可能放着药,但是很久没犯,也很久没吃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过期。
在包里找了找,找到了最后一版。
“我想喝水。”
“自己拿。”
拉开储物箱,里面还放着饼干牛奶和水。
药没过期,她在等红绿灯的空档喝了水,一把吞了药。
“谢谢。”她扭头道谢。
“谢哪件?”
“都该谢谢。”晏乐老实地说,“今天哪件都该谢,除了公主抱。”
“……就知道。”
都笑了一声,忍着笑忍得很难受。
哪里好笑了。
晏乐想起他问的那句要不要成交,最后还是先沉默了。
在路灯一晃一晃的影子下,她静静展开手掌,纹路复杂错综,总错觉有刀。
她始终怕晏正平的事情在她身上重演,毕竟她知道自己过去每一场架,都有多冲动。
挺危险的。
她又转了头。
我很危险啊,许风。
我是晏正平的女儿呢。
我的父亲亲手杀了我妈。
我怎么敢靠近你啊。
“你说的赴宴——”
“嗯?”
许风转头的时候有些惊喜,趁着前方红灯,看她的时候眼睛都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