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八年光阴,隔着路灯暖黄的光,她就是觉得那一刻,她看到了十七岁的那个少年。
满眼温柔,满眼欣喜。
“算了吧。”她听到自己说的话,不自觉扯了个笑,再重复了一遍,“算了吧,你身边应该不缺能赴宴的女生,很多人都很喜欢你啊。”
如她希望的,过的很好,有朋友,事业顺利。
唯独缺的恋人,也不该她来。
绿灯亮起,后面鸣笛在催,他才起步往前开。
一路沉默。
直到他把她送到小区外,许风才开了口:“我会帮你处理好那个人的事,你不用跟我去赴宴了。”
她没有接话,看着他。
“我欠你的,当初说好要回嘉桐找你,我没有准时回去。”许风轻咳一声,“两清吧,这次我会帮你妥帖地处理好。”
她吸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交错的点太乱,所有的事都撞到了一起,才会分离,才会重逢。
命运又跟她开了好大的玩笑。
只是这一次,她担不起。
“谢谢。”她郑重地说,“谢谢。”
“我们当初告别的时候,做了什么?”
她呆了一下,然后被人拉了一把,抱在怀里。
只是一瞬。
“有一个拥抱。”许风勉强笑了笑,“现在也算告别吧。”
“……嗯。”晏乐点点头。
“进去吧。”
“好。”
她往前走,还是没有听到车发动的声音。
她一贯不喜欢回头,这次也一样。
高跟鞋很响,她有气梗在喉咙里,觉得哪儿哪儿不顺。
今晚风有点大,小区里有蛐蛐在唱歌,有蚊子在咬手臂,曲子还没做完,词儿也没写……
还推开了这些年心心念念想的人。
在烈阳下的树荫,秋日午后的浅眠,还有看到陌生情侣在路上牵起的手时,都会想到的人。
爱而不敢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哪里需要去找别人问,她自己就是活例子。
她拎着包的手一顿,飞速地走回家门,进门往书房走,开始调设备,抽了本子过来写词。
“听说今晚有人在Re惹事?”舒婕电话打过来,“苏尧说找你的?”
“嗯。”
“你那边怎么很急的样子?”
“因为你打乱我思考了。”
“《苏幕遮》?”
“嗯。”
“是主打还是那首写爱的啊?”
“都在写。”
“你晚上不是都在问苏尧爱而不敢得吗?”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倒。”晏乐语气不耐。
“啧啧。”那边没再刺激她,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其实舒婕没打扰到多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不算早了,她写完《长相守》的词,就着词草拟完了大概的曲子。
悲情一上头,主打的歌也在酝酿了,刚写到“笔尖生利刃”那人就打来了。
刚好歇一歇。
有时间停下来的时候才会想到那双眼睛,含着光的眼睛,被她一句话浇灭了。
晏乐:【Re提供上门送酒吗?】
苏尧:【?】
苏尧:【你今晚离场可够刺激了,这会儿还要酒?】
晏乐:【写歌呢,我哪儿像你,轻松就把钱赚了】
苏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晏乐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正准备缩回去继续写,那边又发来消息。
苏尧:【喊人给你送了,酒精度数低的】
苏尧:【今晚别找我俩了,懂?】
不想懂。
二十来分钟后,门被敲开,她眼熟的那名酒保抱了个盒子,冲她笑了笑。
“放哪里?”
“桌上。”
晏乐看着人放下盒子后要走,再道了声谢:“谢谢。”
“您客气了。”
她把人送走,然后关上门。看着那箱大费周章的酒还呆了一下,坐到椅子上,直接敲开了瓶盖,喝了两口。
该死的甜。
怎么能这么甜。
糖水都没这么甜吧。
她喝空一整瓶,又猫回自己的椅子,抱着膝盖,敲着键盘。
“凡事都陈旧,又谈何来相守?”
嘴里哼的小调,是新鲜出炉的歌。
但拥抱不是几年前做的,许风告别的时候,他们没有拥抱。
他们接了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心也被狠狠伤到了T-T
第10章 10牛奶
“你怎么突然在找启悦的事?”
贺琮在他对面转着椅子,停下来的时候,看着对面一脸不悦的人。
“答应了别人。”
许风拧着眉头,继续和人聊相关的事。
“启悦跟德丰井水不犯河水啊,你这次是对付哪一个啊?”
“找个人,昨晚在Re闹事来着。”
最后终于问到,昨夜掐了晏乐脖子发火的那个人,是启悦老总的公子哥。
玩的很花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间盯上了晏乐。
明明她在网络很低调,照片都寥寥无几。
贺琮凑着看了电脑一眼,“有点难办啊。”
他懒得和人面谈,只交代了下去,让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断了那家伙的念头。
“他怎么闹事的,打到你了?”
不巧,打人的那个才是许风。
又看许风不回答,贺琮话题一转,问了晏乐,“那位冬至小姐呢,你最近聊得怎么样?”
“她叫晏乐。”许风纠正,然后抬起头看着吊儿郎当的贺琮,笑笑,“自挂东南枝了吗?你。”
许风笑起来总有种蛊惑,大概是因为脸的缘故,总让人难以分清这人究竟是真的笑得开心,还是笑得讽刺。
但贺琮根据当下语境,还是敲定了这人在阴阳怪气。
“我下次不干了就是,用不着挂。”贺琮悻悻坐回去,“最近有什么活动吗,你这次在富安待得时间有点久了,下一站去哪儿?”
许风上次就因为德丰那边有事,落了大理那条没走,贺琮估摸着他怎么都会因为晏乐补上大理那条线。
“大理?川藏那一条你都没去吧。”他再进一步问了一下。
“不。”许风看着对话那头的方案,应和一声。
“那去哪儿?”
“莫斯科。”
?
没往南走就算了吧,怎么还往北走那么远呢。
“我出去散散心。”
“那也没必要跑半个地球吧?”
“冬至不追了?”
“她叫晏乐。”许风没回答,只是再纠正了一遍。
“行吧行吧,晏乐晏乐。”好歹算半条蛔虫,贺琮看着这人明显不佳的脸色,估摸着可能还是没追上,“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刚说完,许风又直直地盯他,跟他踩了什么雷区一样。
“行了,别削我了,才认识你的时候你哪里这样看过人,越大越冷了。”贺琮呼了呼气,“你什么时候走?”
“下下周。”
“我以为明天呢,你以前都拎着包就走了。”
“处理完启悦的事再说,手头听风的事情也不少。”许风揉了揉头,看完手头的方案后,椅背转了一边,看着外景。
灯火璀璨,车流带光。
在天黑的时候,越会觉得人间烟火难得,团圆难聚。
的确该出去了,贺琮说得对,他这次在富安待得有点久了。
·
“昨晚怎么没人跟我说那狗东西掐了你脖子?”舒婕第二天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她一片白的脖颈周围的红印,还有某个人不耐到炸的脸色。
“喝了多少?”舒婕去看她的垃圾桶,堆的都是酒瓶,恨铁不成钢,“你那胃还要不要了?”
晏乐拎着保温杯,当没听到一样猫到椅子上,开始昏昏沉沉地工作。
“保温杯里是酒还是水?”舒婕看她动作,觉得不对。
“枸杞,我还加了菊花。”晏乐晃晃杯子,语重心长,“养生的。”
“头天晚上酒灌到醉,今天白天保温杯泡枸杞。”舒婕拍拍手,“你的养生方法挺朋克啊。”
“谢谢。”晏乐点点头。
“你少喝两口酒比什么都强!”舒婕当下就打了电话给苏尧,把人骂了一顿,并且明令禁止Re不准再给她单独开小灶。
“凶死了。”晏乐喝着温水,哼哼两声。
她没有跟别人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舒婕和苏尧也只能从在场者口中,拼凑出半截事实。
但那后半截,凭酒瓶子就能窥得一二。
“你还不如几年前懂养生。”舒婕数落她,“起码不怎么外食,从不喝酒,熬夜也熬得不凶。你现在这把身子骨,我掐一把就能碎。”
“少来。”晏乐笑笑,“别夸大事实。”
但有一半说对了,她身体的确不比以前,都是自己和时间造的。
“所以昨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舒婕问她。
“有人想把我当金丝雀养,威胁我的时候,我被英雄救美了。”她语气淡淡。
“然后呢?”前半段都听说了,舒婕的本意是后半段。
“我病发作了。”晏乐正了脸色,“他把我送回来,我就跟他告了别。”
舒婕一顿,然后轻轻地叹了声气。
旁观者都难过。
“那个想养金丝雀的,是什么人?”舒婕把话题转移,轻咳一声。
“听说是启悦的,”晏乐喝完温水,把保温杯一放,“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身上的香水味还很难闻。”
“启悦?”舒婕皱了皱眉头,“你只有上次去古蝉和启悦有过交道吧。”
“嗯,就是那次。”
“早知道就不把你带过去了。”
“没事。”
“要不要先去我那边住两天?”
“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的幸福日子了,”晏乐摇头,“这件事会处理好的。”
“你自己去?”
“不是,许风。”
舒婕听到这句,就知道又是一团乱麻,她自己就是这么着过来的,这会儿自然懒得替她掰扯。
“《长相守》呢,我听听。”
感情的事情再捋都难说清,工作就不一样了,搞好了一定有收获。
拜托,那可都是钱诶。
晏乐放了demo给她听,又觉得有些细节不对,跟着舒婕一起微调了一下。再去捋主打的那首,也畅快了不少。
“齐雨手里那首《捋情》,你要不要试试?”舒婕想起这回事,“《长相守》肯定是颜以安自己来的,《笔戎》的话,德丰那边另请了大腕作推广。你嗓音条件还蛮切《捋情》的,哪天去工作室试试?”
“就现在吧。”她看了眼电脑,收拾了一下。
工作起来这人还真不计较时间,舒婕看了眼稍微西沉的天色,还是跟着她出去了。
但没那么顺利,齐雨那边对《捋情》节奏不满意,中间和晏乐调了几遍都没有敲定最终结果,耽误好几天才稍微定了一下版本。
早就和初版差了十万八千里。
“宋楚衡情感变化还挺大的,前期单纯,后期担大任,是成长型角色,你看看要不要把这一部分唱柔和点,就那种……不问世事的感觉?”齐雨问她。
“应该是清冷型的,她前期是以才女著称。”晏乐用笔点着屏,又看到手机亮了一下。
她等和齐雨商量完,完全敲定了以后才看手机,发现原本只有转账来往的那一方对话,多了一行——【处理好了】。
“跟司龄那边定了下时间,咱们这周五去。”
“嗯。”
这才算告一段落,最近转来转去,终于在敲定《捋情》后得以舒口气。
剩余的工作都没堆给她,团队里其他人也都在处理,可以说是闲下来了。
“还去大理吗?”齐雨问她,“上次饼好吃。”
晏乐笑了一声,“不知道。”
“两天不到呢,怎么玩够啊。”齐雨呼了口气,“要不是他太忙,我也早满世界疯跑了。”
她扭头看了身边人一眼,脸上虽然摆着愁苦,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开心的。
扎根在富安,有人可陪,一方天地也能算安身。
“得了,别炫了。”她碰碰齐雨,“能一起找个时间出去玩也幸福,哪儿像我一样无根飘,玩多了才没意思。”
齐雨笑笑,然后伸了个懒腰,“困死了,我先回去了。”
“才九点呢。”
“那也是晚上九点。”
晏乐看着人回去,喝完手里这杯水,给对面回了【谢谢】,拎了包也走了。
“你们一周有休假吗?我怎么感觉我每次来你都在。”晏乐坐在一楼,等她的牛奶。
舒婕骂过苏尧以后,Re就真不给她开小灶了,酒水都按原价算,点个酒都得先劝三遍。
烦。
舒婕这些年来最懂她死穴,怕烦怕扰,七寸打得准准的。
“有的。”那人笑笑,“白天也会休息的。”
“哦,是吗。”晏乐没有用疑问的语气,点点头,“日夜颠倒工作应该也很辛苦吧?”
“还好。”他笑了笑,“还是您的工作比较忙些,感觉最近工作很累的样子。”
这人太有礼貌,长相很周正,晏乐听着“您”字觉得太有架势,先跟他提了一句,“那个,你以后还是对我说‘你’吧,用‘您’很像我是长辈。”
“您是客人。”男人笑了笑,“而且我很喜欢您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