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心思在每天的能量补充上,如果那里的食物真的那么好的话,那么幽灵为什么还是那样一副纤瘦的模样,她瘦得那样厉害,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折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花了太多时间折腾那些食材,所以才导致幽灵的早夭,说到底她死得那么年轻,倒是也不排除被下毒的可能。
少年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下毒。
他之前专注于找出幽灵所依附的物品,但达芙告诉他那根本不存在。只是他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魔法都做不到无中生有,如果达芙说的是事实,那么那个幽灵究竟是什么。
长久以来他在幽灵的由来上绞尽脑汁,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幽灵本身,倒不如说他对于每个人都是如此,给一个个毫无差别的人贴上一条又一条是否有价值哪里可利用的判断标签,至于他们本身的喜怒哀乐,那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在幽灵第二次离开之后,关于她的一切在并不恰当的时间场合突然闯入他的心房。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被毒死的?
里德尔费力地搜寻记忆中关于她的每一张碎片,聪明,体弱,多病,富有,喜欢麻瓜的文学,似乎还懂音乐,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家庭,但似乎只存在了很短暂的时间。
为了遗产毒死继承人的桥段他倒是不陌生,只是他不明白,她那么聪明,连他的心思都能看透,为什么看不透那群蠢货的无耻伎俩。
他又想起那双永远水波潋滟的双眼,不到一秒就得出了结论。
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真是可笑至极。
少年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黛玉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柔弱但并不软弱,比起出生在孤儿院的他而言,她简直是一直握着一手好牌,他相信以她的聪明,她完全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她居然自己想死。
胸腔无由得升起一腔怒气,气得他胸口都隐隐作痛。
这么不想活,不如将寿命都分给他。他可不想死。
但她的灵魂又实实在在地徘徊在这个世界中,以这样残缺的形态,更近似于活人的状态。
没有眷恋的灵魂为什么还会停留在这个世界?
说到底她有没有死?
里德尔蓦然愣住了。
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在霍格沃茨,他问过巴德这个问题。可巴德的摇头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关于神灯的传说让他越走越远,但达芙的断言让他迷惑,现在看起来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
没有死。
怎么可能没有死,她那装束和现在的中国人可差了几百年?
可是如果她活着……
这个想法如病菌一般在他的大脑里疯狂流窜。
如果她活着……那意味着她活了几百年,是麻瓜里面最长寿的人,如果她现在的模样不是伪装,那她几乎可以说达到了长生不老的状态。里德尔再度想起诺德说过的话,东方的巫师们,最终的追求……是永生。
……她真的是通往永生道路上那架桥。
酒吧里依旧喧闹,只有吧台边上的少年同这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他只是愣怔地注视着手中的酒杯,澄黄的酒面清晰地倒映出他俊秀的面庞,以及那双猩红色的双眼。
第29章 第 29 章
嘈杂的人声里,酒吧的木门被一只枯瘦的手缓慢地推开,一个身材瘦小的佝偻老头儿缓慢地从明亮的雪地里踱进了潮湿幽暗的室内,他身上的衣服破旧然而一尘不染,搭配了不知道跨越几个世纪的装饰品,连那紫红色的斗篷也是一件早已过时的古董,深陷的眼窝上夹着一枚圆形镜片。
小老头缓慢地望了一圈,不知道在搜索着什么,抑或是在排查一切可能出现的险情。稍后,他走近吧台,用及其微弱的声音要了一杯龙舌兰。
里德尔几乎是在格兰德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但在小老头环视酒吧时若无其事地先行避开了目光。格兰德自然有作为生意人的识趣。只有那些喝得微醺的酒鬼近乎蛮横地撞过来,吐字不清地嘲笑格兰德这是又挖到了什么破烂宝贝,又拿来酒馆给大伙炫耀。
即使小老头耳背,酒鬼的表情也足以告诉他这人不怀好意。格兰德冷哼了一声,摸了下怀中的衣兜,没有理他。
酒保面色如常地挥动魔杖,将需要撤换的酒杯扔到水槽里,同一堆早已躺在那里的同伴们团聚,里德尔听到旁边的女巫轻声嗤笑了一声:“盖尼,这么着急做什么?反正等他喝高了就会拿出来的。”
里德尔又喝了一口啤酒,盘算着自己似乎应该趁着他们胡闹的时候溜出去。他对格兰德收集的破烂毫无兴趣,看起来,这里的人和他一个想法,只是他们对嘲笑格兰德兴趣似乎更多一些。
格兰德老头显然有一个更坏的酒量,只是两口他那常年不见天日而惨白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猪肝色。他恼怒地挥挥手,和方才那个过分谨慎的小老头仿佛判若两人,他这举动使得本想立刻离开的里德尔停住了脚步。
如果格兰德真的酒后失言,他在这里动用魔法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除非发生一场混战。少年转头看了眼吵闹的人群,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
“只有没见识的人才会把宝贝当破烂,”老头不满地囔道:“你们的眼睛都在失明药水里泡烂了,你们出生的时候就在豪猪刺里滚了一遍,再用迷乱剂洗了澡吧。”
似乎没人把他这无理的谩骂放在心上,女巫颇有兴致地笑道:“格兰德,你这次的宝贝又是什么?不让我们这群豪猪开开眼吗?”
“嘿,他刚刚可没说我们是豪猪!”一旁的巫师不满地嚷道。
“闭嘴,你这只豪猪。”女巫骂道:“说的就是你。”
对方恼怒地抽出了魔杖,又被同伴强行按了下去:“别惹她,她可是斯各特夫人……”
对方的酒意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瞬间清醒了一半,他打了个激灵,一边嚷着真是晦气一边灰溜溜地跑出了酒馆。
里德尔颇有兴趣地意识到,除了他和酒保,好像没人敢靠近这个身材高大的女巫,而女巫也只是面色不变地喝了一杯酒,扔了几枚西可后消失在喧闹的房间里。
“她做了什么?”
酒保斜睨了一眼少年,将吧台上的西可收了起来:“目前为止,魔法部的声明是什么都没做。”
“那她被怀疑做了什么?”里德尔颇有耐心地继续道。
“谋杀。她丈夫一家死于非命,而在配置魔药方面那位夫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酒保耸了耸肩:“她差点进了阿兹卡班,但最终判决是无罪释放。”
“也有可能本来就是个巧合。”里德尔笑了笑:“这种巧合有很多。”
“哦,是的。只是在她身上这些巧合有时太多了一点。”酒保耸耸肩,又专注于自己手头的工作。
另一边格兰德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宝物”,一个镶金的羊角,他鼓挠了半天这羊角也毫无动静,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还不如上次的玉石手镯有意思,”酒保又开了口:“上次那镯子至少放在伦敦麻瓜市场可以卖一个好价钱,可惜麻瓜的货币在巫师这里毫无作用,换些金子倒是可以。”
“玉石手镯?”里德尔笑了笑:“格兰德从哪个麻瓜手里骗来的?”
“据说是他的顾客。”酒保摇摇头:“可惜那瓶子被打碎了,没有那种药水的保护,那镯子一下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谁骗了谁。”
“泡在药水里的镯子?这是什么把戏么?”
“谁知道呢?看起来倒不像是把戏。”
“眼见多为虚无。”少年轻声道。
“那位斯各特夫人可是愿出高价买格兰德的药水,不过那老头从来不肯卖,”酒保耸耸肩:“大约也是因爱生恨,她看见格兰德居然浪费那么一瓶药水凝固了一个幽灵的手镯,一气之下把瓶子打碎了。”
话题中的老头儿已经把自己的金羊角收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撞出门去。
里德尔却捏紧了手里的酒杯,一字一句道:“你说,幽灵的手镯?”
“Who are you”
东方的幽灵端详着手中的卡片,小心地念出了三个单词,很奇怪的字体,她却能认识。
写字的人写得实在潦草,本来好看的笔迹被这狂草折腾得几乎没了多少踪影,倨傲和不屑倒是格外鲜明。
黛玉再往下看去,她仿佛有几天没有看这些文字了,像是失明的人初见光芒那般忐忑,她看得很慢,即使那段印刷好的祝福语实在简洁短小,她还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Mr.Riddle……
原本是送给他的猫头鹰,被这人立马打发了回来,可见他是有多不喜欢这个礼物了。
“真是个讨嫌的。”她忍不住骂道。
随即她便忘了自己方才说过了什么,又端详起这张卡片来。小猫头鹰碰不到她,却闲不住一样在她脚下来回蹦跶,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足以把它埋住的深坑。
未报家门,反倒问她名姓,真是个不识礼的。
她本想将这唐突无礼的卡片一扔了之,那潦草的字迹却让她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
能将信件送她这里,总不该是毫无关联的恶作剧。
如果是认识她的人呢?
黛玉抬起头,午后的阳光正是耀眼,树叶早已落尽,被茫茫大雪埋在了土层里,这样冰冷的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毫无保留地倾洒在雪地里,在冰面的每一条纹络上流淌。
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这样一个人迹荒芜的地方了。
她可能走了没多久,也可能走了很长时间,时间对她而言并无意义,她也不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场日升月落。
她和这个世界并无关联。
而现在,这只猫头鹰找到了她,送来一份不知名姓的恶作剧。仿佛是在告诉她,她和这个世界依旧有一丝牵连。
Mr.Riddle。
她还是觉得这个名姓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亲切,却让人无端升起一丝恼意。
她努力想在被清空的记忆里找到那么一点与Mr.Riddle相关的片段,却什么也找不到,连那份恼意也在拼命的寻找中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幽灵怔愣地拿着手中的卡片,有些恍惚,她这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拿着这东西,身边的那只小鹰又是怎么回事。
她无助地环顾四周,白雪苍茫,杳无人烟,只有日光长旧长新,世界于她宛如一个黑洞,充斥着来自未知的陷阱与惶恐。
幽灵无助地立在雪地里,掩住了双颊,却没有一滴泪水。雪白的手腕上,一只浅色的玉镯闪着莹润的微光。
里德尔简直要被自己气疯了。
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而黛玉,那个愚蠢的幽灵,比他更蠢一千一万倍。
少年怒气冲冲地从格兰德酒店里跑出来,日光刺得他双眼发疼,几乎没有一个巫师会走到这个偏僻荒芜的所在,这也是他之前挑选这地方的理由。
想想他都做了什么?
放生那只猫头鹰真是他这段时间做过最蠢的事情。
认识这个幽灵以来,他就没做过几件正确的事情。
而那个幽灵又做了什么?第一次他赶走她,第二次她自己逃走,在他以为自己要接近答案的时候,明明他已经对找到她毫无办法,她却又留下一只猫头鹰。
那个傻子……他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再度回想起那个醉了的小老头的记忆。
幽灵找到小老头,耳背的格兰德花了很大力气才搞清楚这个轻言细语的幽灵姑娘在问他怎么才能挣到钱。
“找那个男孩要不就行啦。”格兰德颇不在乎地擦着自己的收藏道:“他看起来可不缺钱。”
“我听说这里的节日是要给朋友送礼物的,”姑娘掩了唇轻笑道:“怎好意思再用他的钱。”
“你确实也花了不少,”老头嘟囔道:“你一个幽灵能做什么?”
“能……能写字,画图?也可以算账……就是我现在记忆有些乱,怕算了一半记不住……”
“那些在魔法世界可不吃香。”
格兰德毫不容情地答道:“幽灵还是适合去鬼屋,但我看你这样也吓不到谁。”
一阵难言的沉默。
小老头终究不算什么冷血的人,他摆了摆手:“你想买什么?”
“一只猫头鹰。”
“你已经看好了?”
姑娘点点头,随即报了一个价格。
“你最近的记忆倒是有些长进,”格兰德抬头看了她一眼:“用你的东西和我换,我可以给个公道价格。”
姑娘看着自己的双手,迟疑道:“可是我什么也没有……”
格兰德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瓶子,缓慢拧开瓶盖:“想要换的话就把东西放进去。”
少年蓦然瞪大双眼,又转身冲回了旅馆。
第30章 第 30 章
苍莽的雪原中孤独地立着一株巨大的山毛榉,树叶早已被寒冬埋葬,交错光秃的枝桠上躺着白色的积雪,时而突兀地冲向地面,像被□□突然射落的可哀鸟群。
棕发男孩拖着铲子从树下的小屋里推门而出的片刻,便差点被这意料之外的袭击砸中,幸而他往后退了步,积雪稳稳当当地落到了白色的大地上。
未成年巫师在校外不能使用魔法。明明一个魔法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却要用麻瓜的手段来清扫这些积雪。
“你没带眼镜。”年少的艾伦拖着和自己个头不相上下的铲子赶上他,递过来一副护目镜。
“谢谢。”诺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爸爸真让你来?”
“而且说要在日落前清扫完院子。”艾伦气鼓鼓地:“我觉得他在虐待我们。”
“恩……好吧。”诺德看了眼自家根本没有院墙的院子,近可以说只有一英尺,远的话可以有五英里,那是他们和最近的邻居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