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这么好的景色不看,看什么呢?”
从美景中被这灼热目光惊醒的黛玉羞得闭了眼,双手连忙挡在身侧,似乎这样便能从那不饶人的注视里抢得一丝喘息的余地。
“看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少年指了下幽灵身后,姑娘连忙睁眼看去,原本被冰雪覆盖的所在竟然真的亮起一片海蓝色的微光,在金色的晨光和雪色下又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她有些发愣,烧着的双颊却不肯褪下温度,景色太美,倒显得方才她的反应有些自作多情,少年温润的呼吸声在她身后传来,在山间鸟鸣中不知为何听得格外清晰。
若是往日她定会转身便走,可现在,她却着实被这美景所困,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身后的少年。
“林,闭上眼好吗?”
男孩率先打破了沉默。
黛玉转身看他,金光撒在男孩的眉间,像极了油画中的天使少年,只是她并不记得有哪幅图画过黑发的天使。常年漆黑的双眸此刻也被阳光染上了些蔚蓝的温度,那双眸里倒映着雪地里的自己,安静的,清晰的,似乎已经落在那里很久了。
她便闭了眼,在想好自己是否该信任他之前。
金光如利剑一般不断刺向苍蓝的天幕,将世界逼成耀眼的橙红。里德尔看着合上双眸的幽灵,阳光大多透过了她的身体,又通过雪地反射到四面八方,她不是天地间最耀眼的所在,他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男孩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揣摩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双唇终于吻上那温良的空气,他才闭上眼,尝试着去全身心地感触一个吻的滋味。
若有若无的温度,没有任何实际的触感,他却觉得仿佛尝到了来自东方的花香。
香甜的,他说不上的味道,恍然间脑海中浮现一片落英缤纷的花林,一个纤细的人影倚着花锄落着泪,他刚想看得更仔细些,那景象连同那甜香刹那便消失得了无影踪。
他睁开眼,姑娘匆忙退开了好几米,满是泪光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双手掩了唇,一贯伶牙俐齿的嘴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阳完全爬上了山峦,天地都在日光下一览无遗,男孩眨了眨眼,那昏沉的感觉终于彻底褪去。
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谁能告诉我汤姆·里德尔去了哪里?”
斯拉格霍恩环视一周,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的好学生一向不会缺席自己的课程,斯拉格霍恩对此有绝对的自信。
“他生病了,教授,我替他请假。”
安格里克答道。
斯拉格霍恩关切道:“怎么突然生病了?严重吗?他不是没有舍友?有人照顾他吗?”
“他发烧了,应该没有大问题。”安格里克从容道:“他说他休息一下就去医务室。”
“好吧,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过作为巫师,被区区感冒击倒可不像他,对了,今天我教你们配置一下医学魔药,就从……提神剂开始吧。但是记住我们的原则,不要把自己配的药剂随意对同学使用,乱用的人扣二十分。”
马尔福听着斯拉格霍恩的讲述,漫不经心地翻着书,老实说他并不觉得这药剂有什么学习的必要,他又不打算去圣芒戈去做那些无聊的工作,更何况这一课和斯拉格霍恩原本的教学计划并不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他特意为了自己的爱徒调整了这一课一样,这让他感到极度烦躁。
哪里都是那个该死的里德尔的影子。
这个影子压抑得他要不能呼吸了。
他不禁又开始走神,身边的诺德就像个死人一样在切着自己的材料,另一头的安格里克没有丝毫扯谎的愧疚,甚至还颇为兴奋地解剖起了实验的蟾蜍,马尔福皱了下眉,转头抓起自己的材料盒。
猛然间,他改变了自己的动作,一把抓起身侧人的手臂,低叱道:“你梦游还没醒吗?”
诺德似乎没能完全理解他说了什么,他没什么焦距的瞳孔停留在金发男孩身上良久,才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神采。
马尔福松开手冷声道:“如果你还想把自己指头切成两截的话,继续。”
诺德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案板,材料已经完全切完,他的刀下明明白白是自己的指尖。男孩退了手,似放弃般低声道:“谢谢,马尔福,借我靠一会。”
说罢,整个人的重量直接倚在了马尔福身上。
没有意料到诺德会那样毫无保留地倒过来,马尔福用力撑了一下台案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你干嘛?”金发男孩的声线明显有些愤怒:“我不是你的床板,再不站直我就把你扔出去。”
“谢谢,我站不住。”对方的声线没有一贯的生气,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晚未归的影响:“……腿伤了。”
马尔福暴怒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冷笑一声:“被谁打断的?”不等对方回话,他继续道:“算了,你自己撑一会,我看看。”
说罢,他便蹲了下去。诺德的裤脚已然是破了几个大口子,依稀可见脚踝上面目狰狞的伤口,黑色的裤腿上染了半干涸的血和泥,让他想到以前看到的那些被捕猎的濒死兽类。
他却忍不住笑了:“你这样子,是想撑到失血过多直接晕倒吗?还是想嫁祸谁?”
诺德没有回答,马尔福瘪了嘴,低声道:“忍着点。”说罢,他用手中的小刀继续将伤口挑开了一点,诺德微抖了一下,没有出声,等到手上的刀片沾了足够的鲜血,马尔福再度站起来扶住了同伴。还好,斯拉格霍恩还站在赫奇帕奇的桌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小动作。
“等我扔刀子,你就可以叫了,越大声越好。”马尔福低声说完,默念了三个数,颇为夸张地叫了一声,将手里的刀子扔到了诺德腿边的地上。
这声怪叫成功吸引了整个教室的注意力,斯拉格霍恩连忙跑过来:“别慌,别慌,我在这。”
略显肥胖的教授原本以为自己会看见坩埚炸开的样子,他抽出了魔杖,却看见材料台上清清爽爽,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回事?”
“我很抱歉,教授,我没抓稳刀子。”马尔福神色有些古怪,似乎不满诺德这小子根本没有配合自己的大叫:“我误伤了诺德。”
“你伤了他?”斯拉格霍恩连忙转过台案,地板上带血的刀子让他有些举足无措:“诺德,你还好吗?伤到哪里?”
“他伤了腿,我这就带他去医务室。”马尔福又抢答道,不等斯拉格霍恩查看诺德真正的伤势,他便迅速地架起男孩向外走去。
“先等等。”
马尔福在心里骂了声该死,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斯拉格霍恩似乎没发现学生的异状:“你们两个人可以吗?再来一个人陪你去吧。”
“我来吧。”安格里克扔下手中的材料,拍拍手走过来。
拒绝的话卡在喉头,半晌马尔福才挤出一个不情不愿的笑容:“多谢。”
安格里克似乎压根不打算审问诺德的异状,扛了诺德就往医务室走。马尔福连忙跟在后面,客套的感谢一句也说不出,转而愠怒地瞪了诺德一眼,这个装哑巴的小子从刚才到现在就没配合过他。
可是对方脸色苍白,看起来早就昏了过去。
“到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安格里克出声道。
马尔福不禁舒了一口气。安格里克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似乎并没有好奇诺德昏倒的原因,不发一语便走了回去。马尔福费力地将昏厥的男孩移到床上,又听到格雷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学医的都没你来得那么频繁,你下回再生病就自己看吧。”
“我很抱歉。”男孩的声音带了一贯的笑意,但有些不合常理的低沉沙哑,但无论如何马尔福并不想听到这个该死的声音:
“但现在我想我们有了新的病人。”
梅林的臭袜子!他出声了吗?马尔福恨不得锤上床上那个人事不省的麻烦一拳,如果那样可以泄愤的话。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没等马尔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格雷夫人已经掀了帘子过来,她身后的少年唇色苍白,面颊上却染着一抹病态的潮红。
里德尔似乎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格雷夫人推了出去:“你回去休息。”
黑发男孩耸了耸肩,听话地退了出去,手中攥着格雷夫人给的药,额头上烧得厉害,但他目前不打算就这样回去。
过来的是马尔福和诺德,里德尔知道最近这两似乎走得很近,不过他已经安排了安格里克看着他们,一时半会倒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脚步转了个弯,男孩停在了一面彩绘的石墙前,墙上吹着风笛的牧羊人垂眼望了男孩一眼,低声道:“口令。”
“钟声。”
彩绘的牧羊人往一侧让开道路,石墙从中间打开,男孩走了进去。
地面被扑上了翠色的羊毛毯,踩上去没有一丝声响,狭窄而高耸的空间里挂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钟表,上面显示的时刻都不一样,里德尔不知道是应该庆幸它们不会在同一时间响起还是应该忧愁在每天的各个时刻都可能会受到这些钟声的骚扰。
“它们大部分都不会响,”突然响起的女声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有时候我倒是希望它们中的几只能真正响起来。”
“早上好,达芙教授。”男孩礼貌地回身问好,矮人教授坐在桌子上的软垫上,一把木椅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她点点头:“请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一贯伶牙俐齿的优等生竟然有了明显的犹疑,达芙没有替他开口的打算,她站起身泡了一杯热茶,向这名学生递了过去。
橙黄色的茶水在白色的瓷杯中轻轻回旋,发出奇异的辛辣味,里德尔微微碰了下杯沿,没有真正喝下去。
“这是姜茶。”达芙似乎没有在意学生的芥蒂:“我从东方学来的配方,他们用这个治疗感冒。”
“魔药?”里德尔疑惑道。
“并不算,是麻瓜们的配方。”
男孩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教师歪了歪头:“我觉得在大部分时候,我们同麻瓜们还是有很多相似性的。”
“您这样认为的?”
“如果你认为我们和麻瓜难以共处的话,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呢?”达芙眨了眨她翠色的眼睛,不解道:“我感兴趣的那些研究对象生前可都是麻瓜。”
“林小姐也是吗?”
“黛玉?”达芙想了下,认真道:“她确实有些特殊,但她也绝不是个女巫。”
“我来这里是想知道,您既然为了林小姐的事情来学校,但是她都走了那么久,您看起来似乎毫不关心……抱歉,我可能有些冒犯。”
“那你呢?那姑娘都走了那么久,你为什么突然又来找我问这个?”达芙似乎毫不意外他的表现。
“她是我的朋友,我认为,关心朋友的事情再正常不过。”高热也没能影响里德尔对答如流,似乎已经在心里将这个场景演练了很多遍。
“你在那之后还继续见了她。”达芙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里德尔没有否认。似乎意识到那也是他的自由,教授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你可以更诚实一点,里德尔,你想知道什么?”
“……您觉得林小姐是幽灵吗?”男孩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问道。
“她已经死了。”达芙喝了一口茶,又抬眼看了一下墙上密密麻麻的钟表,继续道:“你既然知道她和一般幽灵不一样,不如你来说说?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里德尔。”
“我知道的也不过如此而已,”男孩顺从地低了眉,谦逊道:“所以我不明白……教授,她究竟是什么?您既然答应带她回家,为什么那么久放她在霍格沃茨外面不管不问呢?”
“我答应带她回去。”达芙点点头继续道:“可是你知道她家在哪了吗?”
“我想应该在中国。”学生认真道:“她的言谈举止都说明她应当是个中国人,您既然去过那里,这一点您应当也知道。”
教授却摇摇头,她站起身,突然又不见了身影,里德尔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她又从天而降一般拿着一个玻璃盒子出现在桌面上,盒子里似乎装着一张破旧的纸张。
男孩忍不住皱眉道:“这个盒子与林小姐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这张纸同她有关?”
“这个盒子里其实什么也没有。”达芙打开了盖子,里面果然空无一物,盒壁上的影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被激动的情绪影响了病情,里德尔忍不住小声咳嗽起来。
达芙再次递过茶杯,这次里德尔没有再推辞,辛辣的茶水从喉头滚入腹中,古怪的味道,却意外地带来一丝暖和的感觉。他放下杯子继续道:“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是答案。”达芙轻声道:“是你想要的答案,但是它没有出现在这里,因为它还未诞生。换句话说,我现在没办法将林小姐送回去,因为她根本没有真正来过这里。”
不知是哪一座钟终于走到了属于它的时刻,钟声从四面响起,里德尔用力地攥着手中的那截红线,似乎这根今晨被姑娘扯掉的红绳能带给他一丝一毫的力量。
第27章 第 27 章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里德尔有些生硬地继续道:“如果您说她是一个幻象,可她在霍格沃茨的存在时间已经远超过我们现在所能了解到的魔法水平,什么样的魔法能制造出一个能思考能行动的幻象?如果说是镜像,那她自由行动范围也太广了,霍格沃茨不可能对这种大范围的魔法毫无察觉。制造她目的又是什么?梅林的恶作剧吗?”
尾音随着奔涌的情绪越发不受控制,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优等生勉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我的意识是,难道您认为林小姐的存在是对整个魔法世界准则的嘲讽吗?”
达芙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学生,轻声道:“那从来不是我的想法,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