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绯月攥着易拉罐的手指尖微微泛白。酒精的刺激下,她头一次有了向人倾诉的欲/望。女孩子的友谊来得就是这样没道理。
她垂着眉眼,声音极低。
“我有个哥哥。”
“我也有个哥哥。”
越前初奈耸耸肩,又打开了另一罐啤酒。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喝个痛快了,在这里总要谨慎小心,若是一个不慎被越前龙马给知道了,他铁定把这箱啤酒给没收了。
迹部绯月猝不及防地一噎。
“……他叫做迹部景吾。”
“啊,他叫做越前……”越前初奈突然反应过来,被酒呛了一口,掩着唇剧烈地咳嗽。
“……迹部?”
她犹豫了一瞬,“就那个迹部财阀的迹部?”
“算是吧。”
“……你们一点儿也不像啊。”
迹部绯月又饮了一口啤酒,苦涩在舌尖蔓延。她笑了笑,继续:“当然不像,他从小就很优秀。优秀到……让我望尘莫及的地步。”
“可是嫂子你明明也很优秀啊。”
才不是。
她除了那顶着“迹部”这个姓氏的家世,根本就是一无是处。而现如今,就连身份,也成了假象。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景仰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待了那么久的家不是我的家……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她涩然道。
“这里。”
越前初奈却是认真地望着她,“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迹部绯月一怔。
“谁让你是我嫂子呢。”
“……嫂子什么的太难为情了吧。”迹部绯月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淌下,“奈奈你以后还是叫我绯月吧。”
“好啊。”
越前初奈垂着的睫毛颤了颤,装作没看到她源源不断淌出来的眼泪,又凑近了些,低声道:“绯月,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吧。”
“嗯?”
“我不会打网球。”
迹部绯月忽地被逗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仿佛刚才的阴霾都散去了。她笑得直不起腰:“大概叔叔阿姨是把奈奈你当成小公主来养的,所以从小就不忍心你受伤吧。”
越前初奈举起酒,和迹部绯月碰了下杯,“Cheers.”
“Cheers.”
想了想又补充道,“敬你。”
“敬自己。”
越前初奈说。
迹部绯月愣了一下,心下了然,“让那些烦心事通通见鬼去吧!”
或许女孩子的友谊从来不讲道理,很少有过同龄朋友的迹部绯月清晰地记得那日的月光,是透明的白,白得发亮。像两个年轻女孩的眼睛一样,熠熠生辉。
还有那句未说出口的话。
……
——其实没人配得上小公主这个名号。
——除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和穿堂风那篇的情节对上。
我的三个女鹅就颜值排名来看:
越前初奈>秋元凉兮=迹部绯月
第45章 [Vol.045]姓
※
[公主守则第四十五条:哥哥是用来依靠的。]
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就知道了,我叫绯月,迹部绯月。姓迹部,名绯月。
——摘自·《小公主观察日记》
*
……翌日越前南次郎从外边回来看见大厅醉醺醺得东倒西歪躺地上的两个人内心是崩溃的。
#完全不知道从哪儿吐槽起啊所以说少女你们为什么会喝醉了躺大厅里脚边还堆满了酒瓶子。#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吐槽两个未成年人尤其是他们家可爱美丽善良优雅大方的奈奈为什么会藏有酒的吗口胡。#
他受到了惊吓。
真的。
“早。”
越前龙马像是才起床,朦胧的睡眼还没完全睁开,边慵懒地打着哈欠走下楼,径直走到冰箱那里取了罐葡萄味芬达,十分自然而然地无视掉摆得整整齐齐的牛奶。
喝牛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女儿奴越前南次郎气得走过来揪起越前龙马的耳朵,咬牙切齿说:“臭小子,你是猪吗,你老爸我让你照顾妹妹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好疼。”
越前龙马皱着眉挣脱开:“你又发什么疯。”
“你自己看。”
于是越前龙马也受到了惊吓。
积攒了一夜的酒味仍未散去,榻榻米上堆满了空酒瓶,估计是越前初奈那丫头背着他们偷偷藏起来的。两名宿醉的少女抱成一团相拥而眠,墨绿色与紫灰色交缠。迹部绯月露出半截手臂,白得发亮。越前初奈侧着脸,眉头拧起来,皱得死紧。
越前龙马:“……”
#被自己的亲妹妹和女朋友给绿了怎么破,急,在线等。#
地上凉。
他蹲下来扳开那两个人扣得紧的手指,迟疑了一下,把侧着身子的越前初奈给推到一边去,抱起迹部绯月。她嘤/咛了一声,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襟,却没有醒。
提起脚往房间走去。
目睹了少年流畅得不得了的动作后的越前南次郎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怕不是亲生的哦青少年。#
所以亲生父亲越前南次郎脸皮抽搐了一下,望着越前初奈睡得香甜的脸,这一身酒味让他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她。——哥哥不疼有伟大又迷人的爸爸吖。
·
迹部绯月睡得极不安分。
一身酒味。
越前龙马把她搁在床上后关了窗户,微凉的风灌进来,散掉了粘稠的酒味。少女侧躺着,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他过去给她掖好了被角,她却不安分地用脚蹬掉被子,如玉的手臂悬挂在床边,露出半截来。
手腕上的两条迥异的手链交叠在一起。一条是迹部景吾送的海蓝色的星星形状,另一条是橘色的小太阳,平安夜那天越前龙马送的。
价格相差很多。
但迹部绯月从戴上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摘下来过。
她的双腿死死地压住被子的一角。
越前龙马挑了挑眉:“绯月。”
到底是不敢惊醒她,他喊了一声后便顿住了。轻轻移开她的腿,把手臂与腿都塞到被子里去。指尖渗出细汗来,心里头紧着的那根弦却在少女再一次蹬被后,断了。
玫瑰香水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霎时间侵袭着他的神经,少年把手撑在床沿,欺身而上。像是发狠了似的,研磨着她的唇瓣。
他强忍着没碰到她的身体,而被狠狠欺负了的人无知无觉,睡得香甜。
忽地从心底涌上一抹挫败。
亲得越发的狠了。
……
……所以日上三竿时从酒醉中醒过来的小公主望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嘴唇呆了呆,旋即抱怨越前家的客厅蚊虫未免也太多了,而罪魁祸首却心满意足地在学校的网球场与人打着比赛,一整天的嘴角都掩不住上扬的弧度。
尽管后来和越前初奈并排跪在榻榻米上被越前龙马与越前南次郎训斥了整整两个小时,越前初奈还眼泪汪汪地同自己珍藏版的啤酒告了别。
但总算,心脏上的那条裂缝,正在慢慢阖上。
心结彻底解开,是她撞见越前初奈和迹部景吾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愉快地一起喝咖啡的那天早晨。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要喝什么,她双眸紧紧盯着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的两个人,闻言随口一答:“一杯柠檬汁好了。”
诚然在咖啡厅里点柠檬汁怎么看都觉得可疑,所幸这里的服务员训练有素,面部僵了一下后便又恢复了得体的笑,说道:“好的,您稍等。”
迹部绯月的心思却飞到云霄之外去了。
迹部景吾怎么会认识越前初奈。
心中的那抹异样更甚,她忽然有了一种被监视的不适感,反正这种事迹部景吾又不是第一次做。
少年少女坐在咖啡厅里,同样出众的相貌让两个看起来毫无干系的人说不出的和谐,映着温暖的光。少女仰起头望他,眉目温柔,而少年轻抿了一口咖啡,也垂着眸子看她。
少年把卡放到少女面前。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不大清楚。
“这次……接她回去……”
杂音散去,这次总算听清了。
“这里面是那丫头的生活费。”迹部景吾的声音带着点磁性的低哑,他顿了顿,“还有额外的感谢费。”
柠檬汁端上来了。
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酸得她下颌的牙齿都疼了。竖起耳朵又听到迹部景吾说了一句:“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越前家了。”
……什么嘛。
找奈奈说算什么。
而且用金钱收买人不就是你迹部景吾一贯的作风么,怎么这时候转性了。
“我知道了。”越前初奈果然不会喜欢他动不动砸钱的作风,语气有点冲,“就算你没有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毕竟,她迟早都会是我们越前家的人。”
“这张卡的话,迹部君还是拿回去吧。我们家的人谁也不会接受的。”
迹部景吾的眼眸里流动过异样的光芒,仔细一看时那里面又平静得让人看不出端倪。
他说,“绯月,姓迹部。”
簌簌的风声呼啸而过,世界静了几秒,仿佛有什么从眼前碎裂开了。
眼角涩涩的。
*
……然而没过一分钟所有感动都喂了狗。
迹部绯月与服务员小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服务员小姐捏着账单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迹部绯月内心有千万只曹尼玛奔腾而过,却是面无表情地想:被迹部景吾惯得从来不带现金的毛病,得改。
更要命的是这次她连卡都忘记带了。
刚才悠哉悠哉地坐着看戏时肚子突然响起来,又点了不少甜点。现在价钱加起来……她看了一眼账单上的数字,好贵啊嘤嘤嘤。
某些时候迹部绯月抠门得不像一个豪门千金。
接收了死亡视线的迹部绯月觑着目前一切正常的服务员小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出口就觉得蠢的问题:“可以赊账吗?”
服务员小姐继续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卡递过去,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些,够了吧。”
迹部绯月眼睛一亮。
陡然撞进刚才已经离开的迹部景吾的眼睛里,像是停止了运转的机器,张着嘴巴,赌气似的别过头,眼眸里的光慢慢暗下来。
少年嘴角轻挑,抬了抬下巴:“你这不随身带钱带卡的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还是说就离开家几天就沦落成这样了,越前那小子该不会虐待你了吧。被人误认为是吃霸王餐的流/氓真是太不华丽了。”
“——哈?”
“给你丢脸了真是抱歉。”
一口郁气积在心坎上下不来,迹部绯月瞪着眼睛,“而且龙马把我照顾得很好,不用迹部少爷你操心,哼。”
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有些别扭:“我也不用你自作主张,从以前起就是这样的。”用金钱去衡量她的每一段关系,背地里将她的感情明码标价。
“本大爷本以为纵容你跑出去这几天你脑子也该清醒了,没想到还是这种幼稚的小孩子思维。”
迹部景吾神色微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这还是迹部绯月头一次看见迹部景吾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寒意霎时侵入心头,手指僵滞着,忘记了反应。
迹部景吾于她而言,是兄长,霸道却又温柔至极的兄长。
他不是那个迹部财阀的继承人迹部景吾。
不是那个冰帝的帝王、学生会会长兼网球部部长迹部景吾。
他只是她的哥哥,迹部景吾。
“所以说,你到底要因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别扭到什么时候,迹部绯月。”
——迹部绯月。
——我叫绯月,迹部绯月。姓迹部,名绯月。
“……才不是闹别扭。”
半晌,迹部绯月说。
“是吗。”
“既然如此,拿上你的球拍。”最了解迹部绯月的莫过于迹部景吾,眼见她脸上的神情略有松动,重新染上倨傲的笑,“老规矩,输了听本大爷的。”
小时候他们闹别扭后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拎着球拍到球场上拉练,虽然她从来没有赢过迹部景吾。
说起来他们也有好长时间没一起打过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