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崎应该是那个酒红色麻花辫的小姑娘的名字。
迹部绯月眉尖一蹙,不大高兴了。
她“嘁”了一声,心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刚刚在网球场里他还只留意到她一个人,现在又去关心另一个女生,而且还不是因为你。
天地良心越前龙马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小公主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她抱着手,故意板着脸,“不知道。”
旋即又恶劣地扬起唇,笑眯眯地望着他,“也许是被某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给伤透了心。”
小坂田朋香一边安慰着伤心欲绝的龙崎樱乃,一边龇牙咧嘴地朝她挥舞着拳头。迹部绯月撇撇嘴,并没有把她软绵绵的威胁没有放在心上。
“哦。”
被骂不解风情的人迷茫地眨眨眼,拉了拉帽檐,说,“走了……迹部。”
他在喊她的名字时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叫迹部总觉得在喊那个猴子山大王,虽然他好像一次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喊过他。
迹部绯月愣了愣,见他已经提步离开了,便急忙跟上,还不忘记纠正他的叫法,“叫绯月啦绯月。”
“不要。”
“切,龙马,你真冷淡。”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与紫灰色长发的少女迎着夕阳走去,那两个人连背影搁在一块儿都是那么地登对,像是挨着光,相互依偎。
龙崎樱乃站在原地神色怔忡地望着他们,锲而不舍地纠正少年称呼的少女,与仍然黑着脸拒绝的猫眼少年,横亘在她面前的,是旁人插不进去的世界。
其实刚才就注意到了。
看似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龙马君,从那个少女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变了。那种微妙的转变,或许旁人没看出来,但追逐了少年整整两个夏天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是怅然若失里掺着点害怕的眼神。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呢,龙马君。
*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什么少年少女迎着夕阳深情对望,还发展点这样那样的奸/情,那都是小说电视剧里骗人的。
迹部绯月在经历无数次被人甩到后面然后再追上的惨状后,心底积攒的负面情绪终于快要紧绷不住了。
她用余光偷瞄身旁好不容易才与她并肩而立的越前龙马,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她总觉得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而她又要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她苦笑着摸了摸鼻尖,瘸着腿小步跟在他身后。
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不是常人可比拟的,她虽然也有再打网球,而且用自家那个崇尚美学的哥哥的话来说那就是“还算华丽”,但她的体力真的是差到爆。
尤其是脚踝还有点疼的时候。
也许是少年意识到了他不知不觉把少女甩到了后面,于是他回过身来觑着她,那轮火红的夕阳在背着网球袋的少年身后绽放。如果他不说话的话,那真真是一幅美好的图景。
少年半眯起眼,说,“好慢啊迹部。”
迹部绯月瞠目结舌地望着说话说得理所当然的越前龙马,忍了好久才忍住想把他扔到东京湾去的冲动。
如果不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她早就按捺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暴力之魂了。
——少年你这样会注孤生的你真的会注孤生的啊喂。
就算是长着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也不行。
……
迹部家训有云:迹部家的人不需要委曲求全,无论对方是谁。
……
迹部绯月自认为她记事以来就没遭过这样的罪,脚底起泡那就不说了,莫名其妙滑倒伤了脚也就算了,追个人还得拖着条瘸腿惨兮兮地跟在身后。
她生气了。
谁还没有点脾气来着。
于是生气了的小公主就赖在原地不走了,脚上酥麻酥麻的感觉还在,她揉了揉脚踝,可怜巴巴地目视着前方。
越前龙马脚步顿了顿,提起脚走过来,郁闷地问,“……你又怎么了?”
那个“又”字狠狠地挫伤了她的脆弱的自尊心。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慢吞吞地说,“啊啦,不走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
迹部绯月拖长了声音,别过头去不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走了。”
“哦。”
越前龙马垂着眼,帽檐遮住了他眸底的情绪,语气平常,“那我走了。”
夕阳把他的阴影拉得好长好长,迹部绯月盯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仿佛要融入那股红色里。
她委屈极了,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揉揉通红的鼻尖,固执地站在原地,不愿挪开一步。
……说要走就真的走啊。
都不知道女生是要哄的啊。
真是个只知道网球的笨蛋。
迹部绯月在心底用遍了各种形容来骂某只不知道怜香惜玉是什么的榆木疙瘩,骂得累了她才想起她还是要回家的,虽然那人走了,但她总不能真的站在这里过夜。
开玩笑她又不傻,她还要回去安抚某位炸毛的少爷呢。
做完心理建设的小公主打算就此打道回府。
“喂。”
她愣住了,循声望去。
回过头就望见了刚才还说走了的越前龙马,怔忪的瞬间少年已经缓步向她走来,往她手里塞了什么。
——一根棒棒糖。
是她最喜欢的牛奶味。
包裹着糖果的糖纸映着夕阳的余晖,似乎还沾着手心潮湿的汗。
她张着嘴望向少年,整个人都惊呆了。
越前龙马在她的注视下红了耳根,别过脸,不自然地说,“给你的。”
然后所有的郁气都烟消云散了,不过迹部绯月是不会承认她真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根棒棒糖给哄好了的。
她仰起头望他,发自肺腑地问:“还有吗?”
“……”
·
迹部绯月从未觉得平时回家的那条路会那么短,短到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走到了那幢别墅的大门口。
越前龙马望着高耸入云的别墅大门,静了一瞬,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他上次就觉得这幢别墅和冰帝的那个猴子山大王莫名地搭了,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第一直觉却该死地准。
……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品味。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这样觉得。
他扭头看向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的迹部绯月,她看起来有些失望,讷讷地说,“呐,我到了,龙马。”
“嗯。”
迹部绯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认真地跟我道一下别吗?”
慢慢习惯了她间歇性发作的越前龙马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果断地转身,说:“再见。”
“等、等一下。”
动作迅速不拖泥带水,惊得迹部绯月再绕到他面前,拦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
迹部绯月眼神坚定,让越前龙马以为她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而事实上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想再做一遍那次在冰帝网球场上对他做的事。
遗憾的是这次他身后没有那堵墙,而且她也忘了她目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伤员。
“啪。”
迹部绯月摔倒的时候是想捂住脸不让脸先着地的,不过等她看清了被她压在身下的那张脸时,她更多的不是自觉丢脸而是窃喜,突如其来的窃喜。
在壁咚之后她终于不负众望把人给扑倒了。
——扑、倒了。
少年睁大了那双琥珀色/猫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陡然由惊慌失措转为欢喜的少女。她趴在他身上,紫灰色的发丝拂过颈脖,酥麻的感觉涌上心尖,隐约还能闻见那淡淡的玫瑰香。
他晃了神。
“欢迎回来,绯月小……”那道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手忙脚乱里掺着欣慰的声音,“绯月小/姐您放心我是不会告诉景吾少爷的。”
迹部绯月掩面无言。
——您可真识趣西蒙管家。
“呐,我说。”
越前龙马终是回过神来,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还要趴到什么时候?”
但其实只要仔细地看,那双掩在帽檐下平静无波的眼眸,早已是暗潮汹涌。
第8章 [Vol.008]展
※
[公主守则第八条:要有保护自己重要东西的能力。]
你是我的第二根肋骨。
——摘自·《小公主观察日记》
*
迹部绯月在楼梯口那里见到阴沉着脸的迹部景吾后,第一反应是转身撒腿就跑。
……开玩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小公主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运动员出身的迹部景吾,他手长脚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速度把试图逃跑的迹部绯月给拽回来。
但就算迹部景吾没有及时把她给抓回来,她也逃不掉。——面前有一堵铜墙铁壁,严严实实地挡在楼梯口那里。
迹部绯月苦着脸,心里暗暗发怵。
她都不知道桦地什么时候到那儿的,桦地逮人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就像小时候迹部少爷每次抓不住她,桦地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一次也没有例外过。
如果不是桦地亲口否认,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迹部景吾那个不华丽的哥哥在她身上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特意让桦地去逮她,自己却悠然自得地看她的好戏。
——桦地那样乖的人,应该不会撒谎才对。
迹部绯月如是想道,然后捏着拳头敲了一下头。
“哟,桦地。”她扬起手打了声招呼,说,“好久不见。”
“是。”
“话还是那么少啊,桦地。”
迹部绯月无视掉还抓着她的衣领的迹部景吾,开启了日常调/戏桦地的模式,笑眯眯地说道,“来,笑一个。”
“噗。”
喷笑出声是站在一旁静静观戏的忍足侑士,他身旁还有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的向日岳人。这样仔细一看,那日在休息室里见到的冰帝正选们都在这里了。
忍足侑士望了望脸色阴沉的迹部景吾,心想他领着所有人来这里果然有好戏看,应该说小公主从来就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他推了推眼镜,忍笑道,“小公主你就别调/戏桦地了。”
迹部绯月看到齐刷刷出现的一群人,只在初见到时稍稍讶异了一瞬,暧/昧的眼神在迹部景吾与忍足侑士那两人身上扫过,眉头轻挑,控诉道,“忍足侑士你果然还是重色轻友出卖我了。”
……重色轻友。
忍足侑士翘起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僵了僵。
“啪。”
迹部景吾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别妄想转移话题,啊嗯?你最好给本大爷老老实实地招待你今天去哪儿了。否则,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我通通给你没收掉。”
少爷这次居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
……看来是气得不轻。
迹部绯月念及她特意塞在床底下的宝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她也是个有骨气的,这次不像往常一样在少爷的威逼利诱下通通把自己的底给翻了个遍,什么都给招了。
她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地摇了摇头,警惕地望着他。
迹部景吾微眯起眼,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来,眼眸里掠过一丝危险。
迹部绯月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何曾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样坚定地想要维护某样东西的眼神。就算是她在英国谈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时也不曾有过的。
迹部景吾被气笑了,说,“迹部绯月你胆子够肥的啊。”
“那些东西你拿去。”
她一步也不肯退让,又往前挪了一步,挺直腰杆,眼神也罕见地没有躲闪,“但今天我去了哪儿,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哥哥。”
迹部绯月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畏惧她那个年长她三岁的控制欲强烈到变态的亲哥哥。
这是个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迹部景吾习惯于发号施令,即便是面对着迹部绯月也是有意无意地摆出长兄的姿态。所以她从小就畏惧他,表面上可以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但只要他一个眼神投过来,那份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畏惧就会蔓延过她全身。
如果迹部景吾知道她今天特地跑去青学找的越前龙马,明面上仅仅是嘲笑她的不华丽与不矜持,但背地里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就像她的那些前男友一样。
迹部绯月有几个男朋友是莫名其妙跟她分的手,而分手的愿意无一不是迹部景吾心平气和地和他们喝了一杯咖啡,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大段话,成功地让他们知难而退了。
当然迹部景吾是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们交谈的,他们甚至见不到他的面。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因为他不屑。
何其幸运,这是她的哥哥。
但又何其不幸,这便是她的哥哥。
那次她故意在网球场的几百双眼睛下壁咚越前龙马,只是为了让迹部景吾以为,这不过是她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就跟她以前一样。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会退让。
“眼神不错。”
她预想的风暴并没有到来,相反迹部景吾眼含赞赏地望着她,一边想着“自家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一边抬起下巴,道,“拿上你的网球拍,跟本大爷一起进球场。”
“——哈?”
转折来得太快,她陡然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到迹部景吾说,“你这段时间手没有生疏吧,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