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秋元凉兮提到迹部景吾的名字时脸色就变了,嘲讽道:“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
“迹部家快不行了。”
高桥隼人望着一直戴着温婉面具的少女掩饰不住的错愕,心里头微微泛酸,又滋生出亢奋的快意来,“渡边财阀联合朝日奈财阀侵入迹部家的内部,这时候你那位未婚夫该忙得焦头烂额,没多余精力管你。以秋元家主的性子,是不可能把他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孙女再嫁给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人。”
从月初起就不安的情绪陡然放大,秋元凉兮想起近日甚少出现在校园里的迹部景吾,还有朝日奈有栖欲言又止的神情,双眸微冷:“那又怎么样。”
“凉兮。”
头一次喊出心上人的名字的高桥隼人手心渗出细汗来,又一次抓住她细白的手腕,他紧张极了,结结巴巴:“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
他死死地盯着她。
他箍得她有些紧,瓷白的手腕勒出粉色的细痕来。秋元凉兮拧起眉头,试图挣脱束缚,却被他抓得更紧了,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别扭极了。她敛眉:“我有喜欢的人。”
高桥隼人难以置信,不甘心:“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迹部景吾?”
“哪里。”
她一顿:“都比不上。”
“给你个忠告吧。”秋元凉兮说,“暂且不提你和迹部绯月是多年的好友,就算是作为旁观者,你,和高桥家,都不应该落井下石。何况,是谁说的,迹部家不行了?”
“随随便便就妄言的你,未免也太差劲,未免也太瞧不起迹部家,瞧不起迹部景吾了。”
那个喜欢抛外套、扔玫瑰花,站在人群中央就是耀眼的焦点的少年,那个骄傲张扬、自信的少年。
那个一步一步踏进她的世界里、将她从黑色的深渊拉出来的少年。
她记得医务室里绪方久枝隐忍的哭腔,在好多个夜里,缠得她夜不能寐,牢牢地,钉在了她心上。
——他可是,迹部景吾啊。
“我相信他。”
她说。
“……我不觉得秋元家主会同意。”高桥隼人神色里渐渐染上了嘲弄,“毕竟上流社会的人谁都知道,秋元家的女孩子都是联姻的工具。就算是你,众星捧月的秋元凉兮大小姐,也不例外。”
秋元凉兮没觉得恼怒,意外地平静:“那就不当秋元家的人好了。”
秋元家族用他们冰冷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耗尽了她最后的那份仁慈。
她直直地迎上少年错愕的脸。
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万家灯火,皆是你。
他彻底失去了她。
第45章 [Vol.045]选
*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被少女质疑的人从老人那里接过冰糖葫芦,侧过头吊儿郎当地笑:“对待把你解救出来的人还真是冷淡呐,啧。”
“给。”
越前龙雅说。
秋元凉兮盯着那串鲜红的糖葫芦,怔了怔。神色略微不自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糖葫芦。”
“是吗。”
越前龙雅没错过秋元凉兮双眸里掠过的一抹别扭,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咬了一口糖葫芦,甜味沁到舌尖。他意犹未尽:“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
秋元凉兮一顿,涩然道:“你记错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被咬了半口的糖葫芦塞到了她嘴里,甜腻的糖味浸满了心脏。越前龙雅半真半假地说:“那你会爱上他的。”
含糊不清的一个“他”。
“Wind。”
他在美国时的名字脱口而出,越前龙雅双眸讳莫如深,静了静。
秋元凉兮觉得锁骨那处的纹身火辣辣地疼得厉害,回到日本后她就再也不敢随便穿着吊带裙乱晃,生怕被人看见了了埋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迹部景吾是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发现的人。
她的锁骨上有个纹身。
——Wind。
念起他时就是蚀骨的痛。
那是十七岁孤注一掷的秋元凉兮做过的,最勇敢又最疯狂的事情。
秋元凉兮眼角发涩:“回美国吧。”
“什么?”
“不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么,比赛。”
越前龙雅仔细想了想,才明了她那句话的意思。三年前他跑遍了美国也没办法拿到正式网球赛事的绿卡,原因不过是他有过一段打假赛的黑历史。这其间有多少人的手笔他心里门清,直到两年前秋元凉兮回到秋元家。
“那个啊。”
他抬了抬手臂,满脸无辜:“我手不是受伤了嘛。”
“而且,没意思。”
用你的自由换来的比赛资格,没意思。用你的婚姻换来的所谓前途,没意思。
秋元凉兮微恼。
“你的手臂,是故意的吧。”
“啊,被发现了。”
“……任性。”
“……唔。”
一整个糖葫芦塞进她翕动的嘴里,堵住了她未完的话。少年的眼睛异常的亮,凑到她耳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待会儿还有烟火大会。你期待很久了吧,以前。走,哥哥带你捞金鱼去。”
“别乱认妹妹……啊喂。”
人潮汹涌,越前龙雅拽着她的手腕径直走到了捞金鱼的摊位前,半蹲下来仰起头问她:“想要几条?”
秋元凉兮放弃挣扎,白了一直以来自说自话的人一眼:“所有。”
旋即少年笑着对摊位老板说:“我女朋友就是喜欢跟我撒娇耍脾气闹着玩儿,这都是爱的表现。”
#你怕是活在梦里哦少年。#
秋元凉兮不大想理他。
她打算离他远一点儿。
蓝灰色头发的少女站在往前够着捞金鱼的少年身后,一身浅色的浴衣,安静美好得宛如一幅画卷。这时秋元凉兮才留意到惯常穿着运动服的越前龙雅规规矩矩穿上了墨色的浴衣,神色稍稍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猜到了她不会来赴约,却依然坚信自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秋元凉兮静静地望着少年的侧脸,相较于平日吊儿郎当,罕见地认真。忽而想起洛杉矶蜿蜒的街道,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的街道,眉梢渐渐沾上了笑意。
越前龙雅捞金鱼的技术很好,一点也不像是在美国漂泊了多年的。日本的夏日祭典想来他还是第一次参加,但适应得比谁都好。
秋元凉兮拿着与她这一身浴衣不大相符的糖葫芦,上面被咬了几口。她如握着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愣神间越前龙雅已经站起来了,拎着捞好的金鱼。
不知道跟摊位的老板说了什么,说得他喜笑颜开,往这边飞快地瞥了眼,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越前龙雅把钱塞给老板,提步向她走来。
烟花从他背后绽放。
人群中猛地一阵惊呼。
秋元凉兮看清了烟花的模样,糖葫芦掉到了地上,滚了几圈,湮灭在尘埃里。她张着嘴,心口涨得酸痛,不知名的情愫慢慢滋生,发芽、成长,终有一日长成苍天大树。
越前龙雅似有所觉,回头。
断断续续的烟花一点一点拼凑成完整的字符,那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他的胸口纹着她的英文名。那是他念念不忘、失而复得的Artemis,那是洛杉矶一无所有、街头卖画的日本留学生。亦是日本政界三巨头秋元家族的二小姐。
——秋元凉兮。
还有那个霸道嚣张的标志,这种事,也只有他那样张扬恣意的人才做得出来。
仿佛昭告全世界。
Atobe。
……
“你应当记住,从你担上‘秋元’这个姓起,你就该明白你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够了。
“纵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该知足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断掉为好,对你,对他都好。否则,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该是我的盔甲,可我没想到他终有一天会成了我的软肋,纵容着自己,任你们摆布。
“这人知道吧?迹部景吾,迹部财阀的独子。拿下他,这是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
——我拼命让自己爱上他。直到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了他。
——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幸运。
……
记忆停格在少年精致和流畅的下颌,模糊的影子不知不觉潜入心脏。
少年说:“我们回家。”
……
秋元凉兮清晰地听见了那道极浅的应声,那是曾经孤注一掷、奋力从牢笼里挣出来的秋元凉兮,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仍然不低头的Artemis。
——我跟你回家,景吾。
·
捞好的金鱼摔到地上,就像破碎的被撕裂开来的心,由时间扯成凝结的疤痕,再也拾不起来。越前龙雅把秋元凉兮死死地扣在了怀里,悬起的心脏止不住地往下坠。耳畔是呼啸而过的簌簌风声。
有时候他真的不想那样了解她。
譬如现在。
……
万家灯火,皆是她。
他却彻底失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爷出场,顺便开车w
大爷的烟花告白,我想了好久要写什么字,想了想果然还是女主的名字比较符合大爷个性w
我的告白,你的名字√
这次没有玫瑰花.
龙雅和凉兮吧,一个以为是失而复得,一个觉得覆水难收,一个还停在过去,一个已经往前走.
第46章 [Vol.046]我
*
秋元凉兮搀着白色的墙壁喘粗气,身后一片漆黑,如同没入黑暗般的寂静。眼前是迹部家的白金汉宫,汗水沾湿了头发,低头盯着这一身的浴衣,脚趾被木屐磨得出了血。再抬起头时双眸里添了仓皇与无措。
她放下了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的名门闺秀的矜持,抛下了拎着满满金鱼迎面向她走来的越前龙雅,不顾一切地飞奔回到这里。
而当真的站在迹部白金汉宫眼前时,却迷茫了。
守门的保镖看见几乎是要隐在黑暗里的她,惊诧地迎上来:“凉兮小姐。”
……糟糕透了。
这样沉不住气的自己,一如十五岁那年为爱情奋不顾身的秋元凉兮,简直糟糕透了。
……
秋元凉兮踩着木屐穿过长廊碰到了西蒙管家,涔涔的汗水沾湿了她额前的头发,看起来狼狈极了。他望见她,骤然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倒是秋元凉兮已然恢复了沉稳的模样,朝他颔首:“晚上好,西蒙管家。”
“凉、凉兮小姐。”
西蒙管家挤出古怪的笑,秋元凉兮没来得及深究其间的意味,便听到他道:“凉兮小姐,您不是去夏日祭上逛了吗?”
秋元凉兮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西蒙管家意识到说漏嘴了,神色微僵,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口不言。仔细想想就明了,秋元凉兮轻叹,望着西蒙管家,目光澄净:“他呢?”
“少爷在房里。”
“我知道了。”
抬脚朝迹部景吾房间走去,对于他的方位她驾轻就熟。倏尔一顿,秋元凉兮弯唇笑了笑:“以后这种事,让他不要再找私人侦探跟着我了。而且,他找来的私家侦探,技术挺烂的。”
西蒙管家没想到秋元凉兮一下子就猜到了,顿时慌了:“凉兮小姐,景、景吾少爷他是……”
“以后,我会提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