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龙雅放缓了脚步,倏地牵起我的手,却没有回头:“小心点,别走丢了。”
我觉得脸颊有点热。
吧台的酒保似乎认得他,目光虚虚落在我身上,又轻巧挪开,恍若错觉。他打招呼:“Girlfriend?”
我想否认,越前龙雅先我一步答了:“还不是。”
“现在是我的阿尔忒弥斯。”
酒保笑了:“那祝你好运。”
我甩开他的手,直勾勾瞪着他。
他斜斜靠在吧台上,像只慵懒的猫,说出英文时勾勒出完美的唇形:“两杯果汁,谢谢。”
酒保夸张地张大嘴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喝果汁的人。”
远处有两个姑娘扬起手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他懒散地回应后才看向忍不住调侃他的酒保,声调暧/昧:“没办法,我旁边的这位,她管得严。”
……不要脸。
气得我拧了他胳膊好几下。
最后一下他避开了,问我:“你想不想看网球赛?”
“……嗯?”
·
我才知道这地下酒吧里藏着个地下网球场。
越前龙雅抛着橘子,刚从球场上下来的两人跟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来一场。围观的人在起哄,他咬了口橘子,挑眉:“老规矩。”
他脱下外套,转身就给我穿上。
少年弯腰替我拉好拉链,我望着他在霓虹下耀眼的侧脸,霎时忘了反应。他从网球袋里拿出个球拍,顺手把网球袋塞我怀里,走进球场。
他跟对面的男人说:“平时就不用说了,今天你是不可能赢过被缪斯女神眷顾的我的。”
我沉默了:“……”
身上穿着越前龙雅的外套,怀里抱着他的网球袋,旁边有人揶揄着问我:“嘿,姑娘,你是Wind的女朋友吗?”
我干巴巴地笑了声,矢口否认:“不是。”
那人没再追问,但显然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身上穿着的越前龙雅的外套让我的否认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大概是脑袋发热才会乖乖穿上。指腹摩挲着网球袋的轮廓,越前龙雅的运动服外套仿佛烫得我指尖蓦地一缩。
越前龙雅抛起球,挥拍,扬起一阵尘嚣。风鼓起他的衣角,簌簌声掩盖住我的耳膜,我看得目不转睛。
我第一次看网球比赛,我甚至连规则都不懂。
周围是起哄的观众,比赛场地是在潮湿的地下网球场。酒保挤过汹涌人海把刚才掉的两杯果汁递给我,我神色怔忪地接过,忽然觉得,那个我一直觉得像痞子一般吊儿郎当的少年,此时此刻让人移不开眼。
他天生就会发光。
可他发光的舞台,不该是狭窄的地下网球场。
·
他下了场。
对手在他身后抱怨:“该死,又输了。下次我绝对会赢你。”
越前龙雅:“记得把钱转我卡里,账户你知道的。”
他走向我,我清晰地望见他额角淌落的细小汗珠。我偏移开眼,疑惑:“……钱?”
“我经常来这里赌球。”越前龙雅从我手中接过网球袋,向我解释:“在这里能看到外面看不到的广阔世界。”
——你眼里的广阔世界,就是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网球场里面对着一群利己主义者打网球吗。
“我现在有钱了。”
“所以?”
“你的画我全部买走。可以告诉我你的日本名字了。”
我怔住了。
……
“不过我对你的名字挺感兴趣的,告诉我吧,你的日本名字。”
“你要是把我的画给买了,我就告诉你。”
“我没有钱。”他说,“喂,我把橘子给你,跟你换样东西。”
“换什么?”
“你。”
“……”
“……滚。”
……
但那不过是我随口一说用来搪塞他说的话,没想到他却当了真。
少年目光灼灼,鬼使神差的。
“凉兮。”
我说:“我叫凉兮。”
*
回到出租屋时我才意识到外套忘了还,同住的女生暧/昧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问:“交男朋友了?”
深夜穿着男生的外套回家确实容易让人多想,我在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跑回房间,没有回头:“才不是。”
女生在后面喊道:“听我男朋友说最近城管查得严,你摆摊的时候小心点啊。”
“嗯,知道了。”
我摸了摸脸颊,烫得嚇人。
·
后来我一直没机会把外套还给越前龙雅,他好像忙了起来,连着好几天没看见他。我把洗干净的外套叠好收起来,再见到越前龙雅已经是十几天过后了。
起初我没认出来,他没背网球袋,戴着个白色棒球帽。
站到我面前时遮住了灼目的光,我抬起头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侧着头问:“你的球拍呢?”
“我来兑现了。要抱着一堆画回去,背网球拍不方便。”
“行吧。”我松口,“你要哪幅,随便挑。”
“都可以?”
少年撑着手臂,近得能让我闻见他衣领上橘子汽水的香味。他弯起唇,眉眼款款氤氲出暖色来:
“我要你。”
“……”
我举起手气得要打他,他没躲。手掌落在他胸膛,硬邦邦的,我有点疼。顿时扭过脸,鼓起腮帮子没去看他。
他旋即改口:“欸我还没说完呢,我想要你的画像。”
“……”
我张了张嘴想轰他走,让他别挡着我做生意。先前他蹲在我的摊位旁就赶走了不少意图买画但问我要手机号的男生,大多是附近学校的男生。却见我周围的摊主都纷纷收拾东西溜走,这段时间我得了不少经验,包括被突袭的城管撵走的经验。
我手忙脚乱地收拾我的画,上次被城管收了好几幅画,那都是我不眠不休画出来的心血,害得我心疼了很久。
越前龙雅帮我把画一股脑儿地扫进我的包里,我抬眼看着他。
棒球帽戴在了我头上,遮住我大半张脸。他背过我的包,抓住我的手腕,在乱哄哄的街上跑起来。
成群的海鸥扑腾着翅膀飞过,天空蓝得发亮。
夕阳把蜿蜒的洛杉矶街头晕染成橘红色,我望着牵着我奔跑的少年干净桀骜的侧脸,分明晴空万里、暮霭千里,我却仿佛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他落在我心里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我拒绝越前龙雅是怕我爱上他。
可我依然——
不可救药地爱上他。
风声骤然停住,他也停了下来。我仰着头,仍然怔怔地望着他。
他摘掉我的帽子,俯身。
吻住了我。
潮湿的吻映在我嘴唇,少年被晨昏洗过的眼睛宛如浩瀚。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迷途的小鹿终于找到归路。
夕阳余温滚烫。
一如我的心脏。
……
我在泥沼里挣扎。
他是我唯一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请叫我绿部景吾。
第57章 [Vol.007]青
*
我和越前龙雅在一起了。
合租的小姐姐拉着我的手神秘兮兮地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她有个谈了三年的稳定的男朋友,打算一毕业就结婚。我见过她的男朋友,高大英俊的阳光男孩,比她小三岁。她的男朋友来接她,而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
我想到谈恋爱后粘人得紧的越前龙雅,既头疼又羞涩地点点头。
“果然。”
她说:“我看你这几天看条短信都能笑出声来,一下就猜出来了。”
“很明显吗?”
她夸张地笑了:“超级明显。我猜,你一定特别喜欢他。”
她说我眼睛里有光。可我分明被现实消磨了锐气,生命里好像没了光亮。
我摸了摸发热的脸蛋,神色怔忪。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中的人还是什么样的,但我从不是情绪外露的人。秋元家主从小拿我当秋元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他总是跟我说门当户对,我得和同样阶层的人恋爱、结婚、共度余生。这样,才是对秋元家族最有利的。
脱离家族是我十几年来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还有越前龙雅。
我知道越前龙雅没在读书了,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家。他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只有一副网球拍,隔三差五地就背着网球袋跑地下网球场赌球,每次都能赚一大笔。
他一无所有。
但我一想到他,心底就开出灿烂的花。
我想我是栽了。
*
我接了一个大单子,是以这段时间我没再跑路边摊。
越前龙雅找到我时我正坐在湖边画画,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抢走画笔,低头飞快地在我脸颊啄了一下。
我羞赧地想要从他手中夺回画笔,却被他搂住了,低哑的声音氤氲着暧昧的暖色:
“亲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
……臭不要脸。
小声地在心底啐了句,我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推搡了他一下:“快还给我。不然我的工作完不成了。”
这次的买家似乎对我的画很感兴趣,他手笔很大,我不能丢了这一单。
越前龙雅盯着我,目光浓郁得宛如逢魔时刻的绯红夕阳,烫得我心头一热。他把下巴抵在我肩上,望清楚了我画板上的那幅画,半晌,酸溜溜地嘁了声:“你都没有画过我,居然背着我躲在这里画别的男人。”
买主给了我一张照片,要我照着画一幅肖像。
我哭笑不得:“你要是给我钱,我也画你。天天画。”
“那怎么办,我没有钱。”
越前龙雅贴在我的耳朵边,翕动着的嘴唇一张一合引得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我怀疑他以前得是个很会撩女孩子的情场高手:“以身相许要不要。”
我沉默了,大概是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
“……我还是丑拒吧。”
越前龙雅撬开我的舌关时我始料不及,直到口腔与周身都萦绕着橘子清甜的气味,才松开我,但双臂还是紧紧箍住我的腰。单纯而不含情/欲的吻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倒影。他坏笑着点了点我的嘴唇:
“这是惩罚。”
……行叭行叭你说了算。
“陪我打网球?”
“我还要画画。”
我一时无言。
素描不难画只是要稍加润色一下,越前龙雅没完没了粘着我到底还是让我不满了,我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的一个字给引/诱住了:“乖。”
“又是赌球?”
“不是。”
这次,他摇了摇头。
·
越前龙雅带我去的是空旷的街头网球场,他侧过头问我,眉眼神采飞扬:“会打网球吗?”
我觑了他一眼,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我从小就是个体育废。
所幸他也没指望我回答,从网球袋里掏一支网球拍递给我:“那我教你打网球好不好?”
我只当他是心血来潮。
掂了掂网球拍的重量,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我疑惑地瞥他一眼,觉得今天的越前龙雅有点奇怪:“今天怎么不去地下网球场赌球了。”
先前越前龙雅会带我去地下网球场看他打球,赌球的人来来去去没有重复的。他站在球场上,我就乖乖坐在阶梯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球场上的他。如果过来搭讪、找我要联系方式的人少一点我会更舒服。
“不喜欢。”
越前龙雅皱了下眉:“嘁,都是些色/眯/眯的不良,就知道盯着你看。我的女人,凭什么给他们看。”
我仔细想了想,最近他确实没带我去过那鱼龙混杂的地下网球场了。他有时候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我莫名喜欢。我挽住他的手臂,笑靥如花:“不是说要教我打球吗,越前教练?”
越前教练心情愉悦地捏了捏我的脸,摆正我的姿势:“首先,姿势是这样的……”
他摆弄我的姿势时难免会有肢体接触,按理说男女朋友间也实属正常。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怕弄脏了衣袖,微微卷起来露出手臂。他的指尖握住我裸/露在在手腕,纠正我的姿势时弯腰扶住我的腿,隔着衣服的布料但还是引得我条件反射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