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颐右手叩了叩花笺,笑说:“没发现小姑娘竟有舌灿莲花的本事,朕瞧着,这夸赞人的本事比朕的那些精于奉承的臣子还要高明。”
曹善来笑眯眯地说:“赵小姐生性纯良,所言皆是发自内心。”
曹善来不知道赵归雁写了什么内容,但也能猜测出一二。
左右不过是让陛下通体愉悦的话。
程景颐“唔”了一声,支着额头,“不见得。”
他想起几次见面,赵归雁都对他有些惧怕,若是可能,她恨不能离他远远的。不像是她信中说的那般,她对他感激涕零,愿意结草衔环,终身侍奉他。
这话曹善来不敢接了,恭恭敬敬地侯在一旁。
程景颐止了笑,半晌,忽然道:“你去宫外传一道旨意,让江姚去一趟荣国公府。”
江姚便是付大夫口中的那位医术精湛之人。
曹善来躬身应是,作势就要退出去。
程景颐手指捻了捻花笺,眉眼多了几分沉凝,站起身,“算了,朕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生了病,赵归雁自可去寻其他大夫诊治,没必要特意写封信,向他借江姚。
况且,以她的性子,恨不能躲他远远的,哪里还会主动来麻烦他?
除非……那病严重到江姚才能医治。
第19章 你不是想见朕吗?
荣国公府。
“采月,你是将信送到了两仪殿吧?”赵归雁咬了咬唇,问道。
采月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姐,奴婢确定是送去了两仪殿,将信亲手交代了曹小公公手中,曹小公公也同奴婢保证了,一定一定不会假手于人,待陛下召见完朝臣便送入殿中。”
赵归雁两只手捧着下巴,轻叹了口气。
采月见状,无奈道:“小姐,您已经反复确认过许多遍了,那封信除了陛下,无人会私自打开偷看的。”
采月越发好奇赵归雁信中写的东西了,那样小心谨慎的模样,生怕被人瞧去信里的内容。
赵归雁道:“那这个时候陛下应该看了信吧?”
采月不确定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许是还要些时辰。”
她在两仪殿外时,看着来来往往的朝臣,就能看出程景颐平日里有多忙。
她也不确定,这和国事比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能不能分得他一丝心神。
采月语气忧虑:“您的病可耽误不得,付大夫开的药只是能让您好受一些,可完全医治好还是要倚靠陛下的太医。”
赵归雁眼睫颤了颤,紧紧抿着的唇瓣显露出她的不安。
没有谁不怕死,赵归雁较其他人还要怕。
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无颜去见阿姐。
采月见赵归雁小脸微黯,自告奋勇地跑去前厅,想着能第一时间看到宫里有没有派人来。
等了不过半柱香,采月就风一般地跑进来,语气又惊又喜:“小姐,宫里来人了!”
赵归雁明眸微亮,绽出一道清滟的笑:“真的吗?”
采月气喘吁吁,努力将话说得顺畅:“真的。奴婢瞧见了陛下与一位手里提着药箱的男子一同往这边来了。眼看着要跨过月亮门,再绕过那处梅林就到咱们院子了。”
“陛下也来了?”赵归雁站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采月点点头。
赵归雁暗道一声“不好”,提着裙角便往内室跑。
她本想按着采月说的,反正看不见程景颐的脸,她写的信多么天花乱坠,多么阿谀奉承都无所谓。
可如今,程景颐亲自来了。
她……她没脸见他了。
采月怔住。
也不知小腿绊住了什么,磕得微微发麻,甚至将绣鞋也跑掉了,赵归雁往前走了几步,咬唇回头,看着不远处那只孤零零的绣鞋。本想折回来,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丫鬟行礼问安的声音。
她顾不得绣鞋了,只着罗袜便跳上了架子床,一骨碌便钻进了锦被里,转眼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