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此这般计划之后,次日朝会,成君将军不在,留下一句话,说干将军这行性别歧视严重,自己要去创业当马贼去了。
众臣面面相觑。
可汗:……
我让你随便找个借口你就是这么找的?本汗这张老脸何在?
可汗面无表情,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环视一周:“准了。”
众臣:……
成君是和墨涵一起走的,把闺女干净利落地直接丢给了云珠可敦,可汗家两岁的儿子刚刚学会说话,口齿不清地喊妹妹,可汗闻言认真地教导儿子:“这个不是你妹妹,你想要妹妹吗?”
儿子一脸懵懂:想。
可汗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瞥向云珠:儿子说他想要个妹妹。
云珠:……
说回成君墨涵二人,他们查到当年苍狼王的玺绶从阿木可汗手中失落之后,偷窃之人一路向南,最后线索断在了曾经的军城里。
那军城本是中原的一座战争堡垒,盘踞在边境,与苍狼王交战数十年,不分胜负,后来苍狼王覆灭,此后短短十年,城主和妻子双双失踪,军城成为了中原的弃子,边境线回迁八百里,军城人口流失大半,沙漠逐年侵袭,最后成了一座废城。
说起来令人唏嘘,军城和苍狼王对峙多年,到最后,没败在彼此手下,却全部败在了朝廷的内斗之中。
军城的最后一任城主李稷娶了苍狼王的长女星辰公主,有传言他和苍狼王的次子阿史那奕也关系匪浅,如果玺绶是他命人所窃,倒也合理,只是李稷一门消失之后,军城衰落,当时的东西汗国都派过不少人来此试图寻找玺绶,这军城怕是被犁了不下百遍,愣是没找到。
但不管如何,这里到底是最后的线索,成君还是来了。
一来才发现,这地方荒废多年,不曾想如今竟然重新繁华起来。
墨涵四下打探一番,才知道这里如今是个三不管地带,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位神人把这荒城拾掇拾掇,添置一应场地,包括习武、机关、排兵布阵等项目,又招揽了无数能人异士前来教授文武艺,依然沿用了军城的名头,几年过去,这荒城逐渐又繁荣了起来。
他们来的时候正值招生季节,两人合计一番,一致认为这位现任的城主有古怪,索性一起报名参加了考试,墨涵选了机关院,谁曾想刚通过考试,就被关进了城北的机关城,据看守说在他凭一己之力破解机关城之前是没法出来了。
成君捂额叹息,又只能靠自己了。
成君在骑射和排兵布阵两项之间犹豫,她活了二十多年,论骑射倒是没怕过谁,不过她领军多年,对排兵布阵也是颇有心得,这一下子有点选择恐惧症。
不过很快她就有了选择,因为排兵布阵的招生名单上写着仅限男子。
成君骑着马一拉缰绳直接从报名处的头顶上跃了过去,将自己的铭牌硬生生地拍进了排兵布阵的报名栏里。
众人目瞪口呆。
然后她就被一柄狼牙棒轰了出来。
那狼牙棒长逾五尺,重逾百斤,裹挟着一股血腥气当头砸来,成君□□骏马原本神俊异常,跟着她也算是出生入死,见惯了大场面,然而在那狼牙棒之威面前,直接怂成了一只兔子。
于是吓得脸色煞白的成君就骑着兔子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报名处,连铭牌都没来得及拿。
成君欲哭无泪,觉得自己与这鬼地方怕是八字不合,一进城先丢了相公再丢了铭牌,最重要的是还丢了人。
这都得算在那个没露面的悍匪身上。
当时没瞧着,那狼牙棒来势汹汹,但是距离不远,她匆匆扫了一眼,可惜□□兔子四蹄撒开跑得飞快,她也没来得及看明白。
不管怎么说,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君来客栈是这城里唯一的客栈。
说唯一也不太准确,这城虽然不大,但是来往旅客不少,一家客栈是显然不够的,只不过这城里东南西北的客栈,都挂着同一个牌子,都属于同一个老板娘。
老板娘年逾三旬,肤白貌美,最喜欢穿一身素色的对襟褂子,俗话说要得俏,一身孝,老板娘这一身美则美矣,就是不大吉利。
成君与热情好客的老板娘喝了两回酒之后,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老板娘桃花眼潋滟一闪,冷笑道:“我答应了要给那个杀千刀的守丧十年!”
成君:……
您这神色不像是守丧十年,倒像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板娘喜欢喝酒,酒量又不太好,两杯米酒就能醉,醉了就唱歌。
这都没啥,问题是这大姐五音不全,声起则鬼哭神嚎,魔音贯耳,方圆十步之内寸草不生。
成君那天被狼牙棒撵出来,到这客栈喝了一壶枸杞茶刚缓过劲儿来,兜头就撞上了老板娘的魔音。
但成君扛住了,成君成为了老板娘方圆十步之内唯一的活物。
老板娘热泪盈眶,毕竟知音难求。
殊不知,成君那位工科狗相公,一天天地窝在军械处锯木头,两人连约会都带着锯木头的背景音,成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在这举步维艰的破城里,她竟然活生生从老板娘的歌声里听出了几分亲切感来。
老板娘名叫宋琢,没喝醉的时候矜持大气,不像个走江湖的女子,倒像是大家族的主母,举手投足都是手起刀落的利索感,成君向来欣赏这样的女子,老板娘趁着醉意一邀请,她就欣然住下了。
第17章 花轿的故事 收尾中篇(2)
住了十来日,成君已经把军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摸了个遍,混进武学馆被当值的学生一路飞檐走壁往死里撵过;溜进算学馆听了两节课结果学渣本质暴露一不小心睡着从梁上掉下来被人围观过;试图跑进机关城把相公救出来,结果门口的木流牛马就让她折戟沉沙过……
非常悲惨。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隔壁有个跟她差不多悲惨的兄弟,名叫宋预,生得眉清目秀,却是个死心眼,一门心思想要往城主府闯,回回被打得遍体鳞伤回来。
成君心想做人怎么能这么膨胀呢,我连混进学馆都做不到,你居然还想混进城主府,那城主府是什么地方?
年纪轻轻地就这么眼高手低,真是令人扼腕。
再有就是跟老板娘成了莫逆之交。
老板娘说,她曾经是南边王朝的官家小姐,十六岁那年被许给了门户相当一家少爷。
彼时宋琢还是个大家闺秀,三从四德非常听话,一门心思地给自己绣嫁衣,坐等出嫁。
结果出嫁那天,有个孙子把花轿给截胡了。
宋小姐没见过世面,但是天生的胆子大,加上父亲是言官,打小接受的教育是以理服人,于是气呼呼地下了轿打算理论一番。
来人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就是手里那根狼牙棒不怎么斯文。
年轻人下手还挺有分寸,轿夫媒婆侍女家丁统统打晕了,男的堆成一堆女的堆成一堆,整整齐齐,倒是没伤性命。
宋琢拿出新上任当家主母的威严,正打算斥责,那年轻人吭吭走近,狼牙棒一杵,纳头就拜:“属下第六任守十四,恳请李家主人回城!”
宋琢:???守什么玩意儿?
但是表面威严其实内心慌成狗的宋小姐并没有敢细问,只是镇定着开口:“你莫要伤人性命。”
年轻人泰然自若:“蒙汗药而已,都活着,一个时辰就能醒。”
宋琢愣愣地“哦”了一声,顿了顿,继续道:“那就要误了吉时了。”
年轻人浓眉一皱:“您是李家人,岂能嫁给姓吴的草包,他父亲靠着溜须拍马才混上从三品,他自己更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何配得上李家人?更何况,如今军城百废待兴,正需要您回去安定人心,您岂能随随便便嫁做人妇。”
宋琢品了品这番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小心开口:“别的咱先不说,首先,我姓宋。”
守十四:……
宋琢小心商量:“其次,我觉得嫁人挺好的,人各有志,好汉你不能价值观太单一,歧视职业选择。”
守十四:……
守十四打死没想到宋家的小姐是这么个画风,预料中嘤嘤哭泣或者是泼辣斥责的画面一个都没出现,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身喜服,端庄典雅,站在自己的花轿旁温声细语,字字坚定。
半晌,他憋出一句:“吴家不会保你的。”
宋小姐表示愿闻其详。
但是守十四算了算时间,估计快误了吉时,吴家那边怕是要派人来催了,然而这一时半会儿又说不通,于是想了想,猝然站起来,说了声“得罪了”,就顺手把宋小姐也用蒙汗药撂倒了,而后抱着人几个兔起鹘落,消失了。
宋琢是在城外的农家小茅屋醒过来的,隔着帘子,她隐隐看见那个有些愣的年轻人在外间忙忙碌碌,她下了床,掀帘一瞧,原来是在煮饭。
满屋子的焦糊味。
做的个什么鬼饭。
眼看着宋琢洗手择菜,干净利落地把鱼缸里的鱼拍晕杀洗,守十四一阵迷茫:“李小姐您……”
宋琢淡定地望着他:“我姓宋。”
守十四倒是没坚持:“我知道的,您可能一时改不过来,不过没关系,慢慢您就懂了,您是李家人,做饭这些琐碎事儿,不是您应该干的事儿。”
宋琢瞧了一眼这货煮的那锅焦黑糊糊,由衷道:“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吃过饭,宋琢躺在唯一的卧房里望着简陋的床顶发呆,自己这婚事算是黄了,就是不知道吴家人会如何为难她的父母,就算自己现在回去,新娘子无故消失这么久,名节也算是毁了。
她摸不透外间打地铺的年轻人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宋琢换下喜服,穿上普通的农家衣衫,要求进城,守十四目光闪了闪,没拒绝。
城里喧嚣异常,都在说着同一桩大事,说那言官宋御史污蔑先皇、结党营私、意图对皇家不轨,全家都被收押了。
宋琢眼前一阵发黑,然而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有板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这还没完,又有人说宋家老爷预知到自己有此一劫,提前遣散了家仆,又坚持把女儿婚期提前,指望能藉亲家的一点薄面保住女儿,谁知道昨日宋家女儿并没有嫁到吴家,反而半路失踪了,吴家当天宣布退婚,与宋家划清了界限。
有人说这是吴家怕惹祸上身,暗中派人搅黄了亲事,也有人说这是宋老爷布的先手,知道吴家指望不上,让人把女儿救走。
唯有正牌的宋家小姐低着头捂着眼睛,连句哽咽都不敢发出来。
“你知道些什么?”
宋琢不过崩溃了一会儿,又擦干了眼泪,恢复了端庄模样。
守十四不敢看她,半晌道:“您知道军城李家吗?”
宋琢一愣,她当然知道,理清贵族圈子里前后二十年的八卦是当家主母的必修课之一,作为曾经声名远播的异姓王,军城李家的秘闻她自然知道一些。
“宋大人曾是李家家主的至交,当年李家家主出事,主母带着未满周岁的小女儿来京寻夫,把小女儿托付给宋大人,孤身入宫,再也没有出来。”
守十四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没什么起承转合,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宋琢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我就是那个被托付的小女儿?”
“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爹今天会出事?”
“宋大人为人清正,当年为了李家家主曾得罪了先帝和一众老臣,这些年他的日子过得不好想必你也知道,不过是旧怨发作,被那些人抓住了把柄而已。”
宋琢目光灼灼盯着他:“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
守十四一窒:“我半年前奉师命前来京城寻您,那时候就暗中接触了宋大人,他不同意我带你走,一直到昨天,他还是不同意。但是他好歹松口说了一句,但凡吴家不愿保你,我就可以带你走。”
“可我根本没有到吴家,你怎知吴家不会保我。”
守十四别过眼:“是我擅自做了一些决定,我想您是李家人,怎么随便嫁人生子,从此在后宅里耗尽一生?您理应继承父志,回到军城……”
“我昨天就说了,你这叫价值观单一。”宋琢皱着眉教训他,“后宅有后宅的追求,我的理想就是相夫教子治理家宅,我的爱好就是绣花做饭侍弄花草,你不能歧视我的个人选择。”
守十四:……
宋啄叹口气:“算了,跟你说不通,我要救我爹。”
守十四被她突然变化的气势吓住了,喃喃道:“这也是后宅主母必修课?”
宋啄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跟你去军城,你帮我救我爹。”
第18章 守丧十年 收尾中篇(3)
成君觉得自己怕不是倒霉到一定境界了,终于开始峰回路转,查了半个月碰壁无数次都没找着的路,就这么送上了门来。
“老板娘你是李家后人?”她又惊又喜。
前任军城主李稷和星辰公主的女儿,苍狼王的后人,虽然不是嫡系,但是苍狼王一脉都快死绝了,能找出一个后人已经是腾格里保佑了,谁还在乎是不是嫡系。
更何况,当初玺绶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军城,它最后的去向也肯定与李稷和星辰有关。
孰料宋啄叹了口气:“你听我说完。”
宋大人好歹是三朝元老,此次事发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朝中势力的斗争,十来天后判决就下来了,倒是比预计的要好上不少,被一纸圣意贬到了岭南。
往岭南的路遥远又危险,沿路盗匪盘踞,宋大人是罪臣,家丁护卫加起来不到十人,还都是些对宋大人死心塌地的老仆。
宋啄要求暗中送父亲去岭南,否则她不会跟守十四回军城,守十四答应了。
一路风餐露宿,折腾了两个月才到任,结果刚刚修整完毕,西南的羁縻州就闹起了事儿。
那年水灾严重,当地土人收成全泡了汤,一个个钻出林子找官府要吃的,然而天高皇帝远的,这地方的官员多年来中饱私囊惯了,谁会在乎土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