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君喜笑颜开,抱着可敦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姐姐,我这不是陪着可汗去了嘛,我猎了一头熊瞎子呢,可汗手底下那些人都不如我,我是不是很厉害……”
可敦:“……”
帐篷外的可汗翻看着熊瞎子的尸体,那尸体软绵绵的,身上多处骨骼被人徒手打断了,可汗不由得又擦了擦冷汗。
五
转眼妍君公主已经来了快三个月了,每天飞鹰走马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就是苦了她那个侍女,每天恨不得以泪洗面。
妍君很不解:“咱们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快活,你老哭啥?”
侍女很忧伤:“公主,你是来嫁给可汗的,这都三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来您的帐篷啊!”
妍君若有所思:“我说呢,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原来我是来嫁给可汗的……”
她一拍大腿:“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找可汗去!”
侍女吓呆了:“啊?”
妍君已经大步出了帐篷。
循着火光走了一会儿,妍君一眼就看见可汗站在可敦的帐篷外一个人吹冷风,帐篷里隐隐传来可敦哄孩子的声音。
妍君见了个礼,道:“不知可汗打算何日与我完婚?”
可汗吓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识道:“不急、不急……”
帐篷门倒是被掀开了,露出可敦惊喜的一张脸:“呀!妹妹终于想通了,可喜可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不用担心,姐姐一定把你们的婚礼办得——”
话未说完,妍君觉得有点冷飕飕的,旁边的可汗黑着脸一把抓过她的手,冷哼道:“不用了,就今天吧!我们走!”
进了帐篷,可汗二话不说,扯过一床铺盖卷铺在地上,道:“你睡吧,我睡地上。”
妍君:“啊?咱不要是完婚来着?”
可汗哼了一声:“公主请自重,我并无纳妾的打算。”
妍君:“那你还娶我?”
可汗声音闷闷的:“两国邦交,我也无法。不过我这里一向自由,你若是有意中人,大可学你柏华姑姑,天高地阔哪里都可去得;你若是有想做的事业,亦可学你成君姐姐,她现在是我的守城大将;若你还不知道想做什么,便在这安心住着,左右没有人会为难你,但是!”
他的声音微微一沉,目光也凌厉了起来:“我是不会和你完婚的,这一生,我只想与云珠一人终老。”
妍君蓝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她性格大条,但也不傻,此刻左右一联想,顿时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扭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
可汗一愣,完了自己是不是伤了这姑娘的心,虽说她能徒手打死熊瞎子,不过到底是个姑娘家……
然而此时,妍君公主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住可汗我想忍住的但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在吃你儿子的醋对不对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努力忍住不笑……”
可汗的脸色黑的堪比他那匹大黑马。
六
次日,妍君傍晚的时候去了可敦的帐篷,可敦眼睛下面有些发青,想来是没睡好。
妍君心思转了转:“姐姐昨晚没睡好吗?”
可敦勉强笑了笑:“孩子不听话,老是闹。”
妍君伸手接过孩子,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把:“小坏蛋不乖哦!”
可敦望着妍君一脸宠溺的表情,心情有些复杂,犹豫着开了口:“昨晚你和可汗……”
妍君娇羞一笑:“姐姐——”
可敦脸色有点白,低头喝了口水,稳了稳心神才道:“想来妹妹和可汗相处得不错,如此甚好,妹妹须记得,可汗他晚上喜欢看书,记得以后千万别纵着他熬夜,最好提前熬一点的汤,他不挑,只要是热乎的就行,他习惯喝点汤再睡……”
可敦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阿布可汗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妍君看着可敦眼里若有若无的泪花,叹了口气,心想这姐姐咋比我还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才是可汗的妻子。”
可敦说得忘情,抹了抹眼睛,笑道:“现在你不也是么?”
“可是姐姐我看你并不开心。”妍君心底暗暗捏紧了拳,可汗老兄啊,今日为了你我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了!
可敦沉默半晌,一语不发。
妍君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良久,可敦像是突然放松了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原本只是柏华公主身边的侍女,这辈子能嫁给阿布是我天大的福气,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对他好,一定要尽力做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是可以为了丈夫的幸福做任何事的,他是可汗,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他身边也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可惜从前嫁过来的两任公主都心有所属了,我也不好勉强。
你是个好姑娘,我就想着,我现在照顾孩子顾不上可汗,可汗身边总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你们要是能在一起,也是好事。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真的,可是昨晚,我一想到阿布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我才发现我不是什么好女人,我其实很自私……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有些无措地愣在那里。
门帘被人豁然掀开,阿布长腿一迈跨了进来。
妍君偷偷朝阿布眨了眨眼,比了个口型:“大黑。”
阿布摆摆手:“行了行了,大黑归你了。”
妍君笑成了一朵花,抱着孩子开开心心出了帐篷。
七
可敦一脸茫然望着突然闯进来的阿布,又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看带着孩子走远了的妍君。
阿布闷声闷气道:“别看了,天天就知道看孩子,你多久没看我了……”
可敦脸一红:“我——”
阿布上前捧住她的脸,恶狠狠道:“不许你看他,只许你看我一个人。”
可敦:“……”
阿布猛地亲了上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啃了一口:“听见没有?”
可敦还没反应过来:“可是妍君她……”
阿布翻了个白眼想了想,笃定道:“是个好姑娘,力气大,胆子大,是一员猛将。”
可敦:“啥?”
阿布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已经认她做义妹了,以后咱儿子的骑射武艺由她来教。”
远处妍君的帐篷里,妍君将熊孩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熊孩子兴奋得咯咯直笑,妍君也笑得开心,在熊孩子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坏蛋,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当灯泡,以后跟我混知道不?姑姑带你打熊瞎子!”
第5章 工科狗和女将军 成君和她的工科狗
一
成君将军近日很是不悦,原因是可汗给她强塞了个军师。
说起来自打成君公主当了将军,就沉迷练兵无心美容,有几次被可敦拖着敷面膜敷到一半,听说手底下兵闹事了,公主把脸一抹,套上盔甲就去了校场,不一会儿,闹事大兵的惨嚎声就传遍了全城。
久而久之,成君将军的威名,已有止小儿夜啼之功效。
此刻,成君公主大马金刀地坐在她的军帐之中,对着面前那个一脸茫然的书生目露凶光。
出于某段成君不想提起的关于丞相家公子负心汉的过往经历,成君对于南边来的书生有种天然的敌意。
成君冷笑:“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书生目光有些躲闪:“游学天下,经世济民。”
“扯,经世济民的鬼话卖给南边的君主不是更值钱?”
书生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是的,子曰兼爱,家国有南北之别,百姓无南北之分,又所谓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我等读书人,唯有深入基层,才知百姓疾苦,方能经世济民。”
成君想了想:“哪个子这么说过?”
书生低咳了一声:“墨子。”
成君一拍案几:“墨家的工科狗,跟我装什么读书人?来人,把这位先生送到军械部去,以后军械由他管理!”
二
管理军械是书面用语,通俗地说起来,就是看守马俱库房。
书生一天刷三百个马鞍,修理一百个马笼头,累成狗。
成君公主来视察工作:“这位墨家的高材生,不知您对我们的军械可有什么改进意见?”
书生精神一震:“有!”
说罢抽出一沓图纸:“你看,现有的马鞍设计不合理,不符合人体力学,在士兵臀部和马鞍之间会形成一个摩擦角度,骑行久了会很累,还会磨破臀部,影响士兵长途奔袭。”
成君公主盯着马鞍看着半晌,心中有些赞同,却听见书生继续道:“特别是对女子来说,用这种马鞍,不仅累,还会在臀部和大腿磨出茧子,很容易影响……”
“闭嘴!”
成君愤怒地走了。
书生愣在原地:“很容易影响女子的走路仪态,没毛病啊?”
次日,成君公主找了十来个马鞍制作工人,甩下一沓图纸:“去军械库房,找那个看门的。”
看门的书生对着突然多出来的十几个手下搓着手笑得一脸和善,嘴里念叨着哎呀这位女将军看着又凶又不讲道理脾气还差但是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等到新式马鞍的制作正式开始,有人来说将军要见书生,书生掸了掸身上的木屑就去了。
女将军依旧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军帐中,一双凤眸微微瞇着,看着书生似笑非笑。
“我很凶?”
“我不讲道理?”
“我脾气还很差?”
成君拍案而起:“二十天内,一千个新式马鞍,我要一个一个验。”
书生霍然站直:“将军,你要讲道理,新式马鞍的改进肯定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首先我们需要做出样品,然后招募志愿者进行试用,最后还要根据反馈来进行产品调整——”
“闭嘴!”成君眼刀哧溜溜甩过去,书生缩了缩脖子。
相对沉默半晌,书生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将军,是不是因为我说你又凶又不讲道理脾气还差你才故意为难我的?”
成君点点头:“对。”
书生一脸真诚:“可是将军,我们要讲道理,你这是公报私仇,这样不好——”
书生话未说完就被拖出去了。
三
新式马鞍推行很顺利,书生又提出了改进投石机的想法,成君从城里抓来十几个木匠给他去自行捣腾。
闲来无事的时候,成君会去仓库看看,看着书生一身粗布工作服,头发上沾满了木屑,扎在木匠堆里一起刨木花,量尺寸,觉得有种诡异的萌感。
可是当书生一开口,成君的好心情就会被破坏殆尽,她简直怀疑这厮是不是因为不会说话在南边犯了事才跑过来的。
当成君终于忍无可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书生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成君:“哈?”
书生义正言辞道:“将军您不懂,我们读书人,靠的就是一张嘴一支笔,可是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只想用我们的笔,不准我们张嘴说话,一句话不如意就找人搞事,我等读书人轻生死重气节,岂能受此侮辱,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这北方天地广阔正是我大展抱负的好地方。”
成君冷笑:“恕我直言,就您这个说话的艺术,还真不定是谁的错。”
书生辩驳:“这您可错怪我了,想那权贵之人,利用女子对自己的一腔爱慕图谋不轨不说,还意图私通外邦,操行全无,我不过争辩了两句,他就下令全城追杀,这能是我的错?”
“你争辩了些什么?”
“我委婉地表示他是个有妈生没爹教缺德冒烟儿生儿子没□□早晚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成君一口茶呛在嗓子里,一边笑一边咳嗽,半天没说出话来。
书生关切地帮她顺了顺气:“将军,身子不舒服早点休息吧,记得多喝热水。”
成君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滚!”
四
最近天阴沉得厉害,怕是要下雪了。
每年这个时候,草原部族都开始囤积粮草准备过冬,可同时,草原上神出鬼没的马贼们也到了囤积粮草的时候。
成君将军领了军令出城剿匪,一马当先,带着一群□□练得嗷嗷叫的大兵在草原上循着线索赶了三天,终于在第三日傍晚发现了马贼的行踪。
成君望着天边乌沉沉的铅云,心中豪气顿生:“传令下去,就地造饭,三更突袭马贼营地!”
众人应诺,下马扎营。
成君坐在一处背风的山壁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热乎乎的羊汤,望着眼前跳跃的篝火有些走神。
她看了看手中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木碗,又看了看清水炖肉胡乱煮出来的羊汤,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就在两年前,她还是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公主呢!
成君瞇着眼睛看向远处大口吃肉谈笑风生的粗豪汉子,又喝了一口无滋无味的羊汤,笑了笑,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从前好得太多了。
只是终究比自己对未来的期待少了一点什么。
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上面一首情意绵绵的情诗,正是很久以前,那位负心的丞相家公子用灰隼传给她的。
其他的都烧毁了,唯独留了这么一封贴身藏着,倒不是说旧情难忘,事实上日子过得太快,成君已经记不清那位丞相家的公子到底长啥样了,只是看着这封信,她就想起当年一派天真满心都是对爱情无限憧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