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跟我们要不要睡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有点气呼呼的,大概是觉得她在哄骗他。但她只是……
“我们以后可能会分开。”
她只是不想霸占了他又丢开。
“才不分开。你要是进不去,我也不进去了。你要去哪我就去哪,你要去海上乌托邦我就去帮你挣钱。”他顿了顿,突然放小音量:“用权宜之计骗钱也可以。”
骗钱?骗他?骗……在他心里,她竟然是这般形象。
无声喟叹,她终于放下心防。
“外面冷么?要不要进来一起啊?”
外面一声不吭,毫无动静。
突然,脚底一凉,钻了个黑影进来。
他没有拉开拉链,而是直接从底部爬进。可是一贴近司诺,他又怂了,整个人僵僵地斜躺在旁边,在那个怎么向旁挪都会挨着她的狭小空隙里,寸寸呆滞。
黑暗中,司诺翻转身,拉过他一只手臂枕在颈窝,热烘烘的气息在两人狭小的缝隙里滋生。
她不紧不慢地用鼻尖蹭着他的喉头,用撩人的气声叹:“你是真不怕我欺负你啊。”
他紧张到窒息,好一阵才怯懦着说:“你才不会欺负我。”
黑暗中,司诺笑了一下,探过去封住了他的唇。
在她的成长环境里,充斥着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男女之间的关系,只有奴隶主和情人奴隶,或者欺负……
她吻着这个男人,慢慢与他掉转位置,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一手抚着他面颊,一手扯开他衣衫。
“我要开始欺负你了哦。”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在他耳垂来回打转,似碰着又似没碰着:“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推开我。”
男人的手臂下意识蜷曲扶住她双臂。
“但是……”她咬下去,在黑暗中没找准位置,咬在了耳廓上,“你要是推开……我可能会生气的哟。”
话一说完,司诺便再不给他反应机会,捏着他下巴再度俯身吻下去。一边亲吻,一边大胆地祭出不安分的双手。
是他自己撞进来坚持要做小猎物的,这可不能怪她。
凉气在外肆虐,暖意在内徘徊,充气的胶囊睡袋摇摇晃晃,就像随时可能破裂。
空气里有甜甜的味道。
***
没有灼热的阳光侵袭大地,天都亮得晚了。
灰蒙蒙的亮光从窗缝里渗入,透过那片带着水蒸气的薄薄的透明薄膜照向里面。
司诺翻了个身,继续甜蜜地沉入梦里。
等到天大亮,她才从胶囊睡袋里出来,而温晗蹲坐在破门槛上等她,一见她立刻羞涩地低眸傻笑。
司诺走过去,在微芒里捏住他下巴抬起来,缓缓弯腰,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干干净净的一个吻,和昨夜不一样,只是想表达喜欢的小心思。
温晗双眸猛烈一睁,很快恢复原状,在司诺抬身的一瞬,追上去亲了一口,快速地匆忙地慌乱地……撒腿就跑。
司诺只能从他模糊的侧脸扫见了唇角一丝得逞的羞怯。
院子里,浓浓的肉香味伴着霜雪气息四处弥漫。几只新鲜的田蛙,拥有古老的没有变异形态的田娃,在瓦片上被烤得滋滋作响。
“一大早就吃肉啊。”司诺心情愉悦地挨着温晗坐下。
“嗯。”谁知他只是闷闷地递上烤好的田蛙肉,垂低着头抱怨:“你得多吃肉……这样就不会咬我了。”
“……”呼吸瞬止,她痛心疾首。
***
确定了目的地,他们便没再停留,趁着寒潮还未抵达,朝北方跋涉而去。
但是越往北越寒凉,夜也越来越长。
在第二十一天的傍晚,吃力地翻过一座山峰之后,一个宏大的城市遥遥出现在视野里。
希望之城欧若拉,到了。
与摩天大楼暗黑之城不同,它的地界广阔而平坦。与山腹里的罗浮城堡也不同,它的光线四季充足。与破败的人类遗迹更加不同,它恢宏而肃穆。
它的恢宏,不仅仅因为建筑群体完整无缺,双重护城河豪阔壮观,还因为它被一个巨大的足足有半个山脉那么高那么大的圆弧形透明玻璃罩覆盖着。
在突变生物和突变人向人类发动大规模攻击时,这个北方城市成为了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变成了一座封闭的城池。人们可以看见它,从远处、从山顶、从玻璃罩外看见它,但人们进不去。
它就在北方世界里孤独地矗立,与暗黑之城、罗浮城堡齐名,却从不曾卷入那个疯狂的世界。
人们能听见它的传说,却从来接触不到它的秘密。
司诺将自己从震撼中拉扯回来,才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温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连一个问题都没向她提出。
她回头,看见那双明亮的双眸微微颤抖,两道眉毛从紧紧绞合缓缓舒展,额间、鼻端残留的汗渍被风吹散。
他迎上她的目光,唇角扯了扯,在夕阳里露出一个绝美的凄艳笑容。
***
寒冬傍晚,温晗轻车熟路找到了一处石屋。石屋的外沿,有两层防护设施——飞箭和地坑。
加速进化让怪物们拥有了更强的生存能力,却鲜有智商飞跃,这两道屏障足以将他们拦住。
温晗带着司诺轻而易举地穿过陷阱进入石屋。
石屋里有一排简单的木床,有干燥的柴火和锅,还有一大缸水一小罐米。这是其他临时安全屋不具备的,这是欧若拉附近独有的。
温晗一进去,就把自己按在木床边缘,头一垂便一动不动发起呆。
司诺一问,他就皱眉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脑中混乱。问了两次,她便不再多言,静静地煮水熬粥,静静地撑起下巴看他发呆。
他一直在木床边缘,眼神涣散,时不时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哀伤的神情,就连司诺刻意左晃右晃都毫无反应。要在往常,他的那双眼一定早跟着她转来转去,可能还会“嘿嘿”直笑。
毫无预兆地,司诺拨开温晗垂在双膝上的手,双臂一展圈住脖子,直接斜坐在他腿上。
温晗愣了愣,启唇又顿住,带着忧伤的神色看向她。
她很漂亮,零散的发丝自然轻垂,大大的眼睛每每眨动都带着那颗泪痣挑动他的心脏。不似那种能勾魂的美人,却是能让人舍不得丢开的可人儿。
她凑过小脸,鼻尖磨蹭在他鼻尖,声音轻轻带着上扬的气息:“怎么办啊,突然好想被你亲。”
她想让他开心,至少用别的事情侵占他现在的郁闷情绪。于是,眼角带着魅惑朝他靠近,把暧昧的气息吞吐过去。
他的眼稍稍向下,就能看见她微微张开的领口,以及被呼吸带动的轻轻起伏。
可是他没动。
明明那么近,明明她的睫毛扫过他的眉角,她的呼吸缠在他的眼尾……他却一动不动。
北行的这一路,司诺偶尔会偷袭,在他脸上唇上印下吻迹,有时还会强势地扯开衣领,吻在他锁骨上。得逞了就跑,跑慢一步就会被他抓住回吻。
但大多时候,都是温晗在偷袭。他可不限于一个吻。有时候会趁着司诺站立不稳刻意站在她倾倒的方向,让她倒进怀里。有时候又会借着山路难走探手拉她,拉住就怎么也不丢开。
但是像今天这样,司诺主动撩拨还无法撩动却是第一次。
他一动不动,只盯着她,眼皮轻轻煽动,眼睫微微抖动,瞳孔里一直漫着淡淡的忧愁。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呀?”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或摇头。但他忧伤的情绪渐次加重。
不见回应,司诺悄然起身,翘着一条腿转换方向,双腿一分跨在他两腿间重又坐回去,轻轻蹭着他侧腰。
她痴痴地看着他,手缓缓向上,揉着他的发丝轻轻搅动。一会儿,手指悠悠滑下,在他耳垂轻轻一点,然后覆上温唇,触在边缘,以更加灼热的温度说:“我亲你咯。”
戏弄撩拨,温晗不自主地颤动了一下。但那阴郁的情绪依然没有散去。
顿了顿,司诺终于问出心中猜测:“你是不是担心明天我们会分离?”
原本低沉忧伤的情绪突然猛烈起来,温晗双睫颤抖抬眼看她,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动。
她连忙捧起他的脸,心痛地在他眼角轻轻吻下,“没关系的呀。想起来也没关系。你回你的世界,我去我的世界,但那是明天的烦恼。”
“我怕……”温晗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突然止了后面所有的话,双手一颤,紧紧圈住司诺后腰,用力将她揉向自己,用低沉沙哑的声音祈求:“……别离开我。”
“那是明天的事。”司诺的唇在他唇间轻点:“今晚还是属于你跟我的嘛。”
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很柔,气息在他脸颊上旋转,转而带起他的一只手,带着去扯自己的外套。
神经被彻底挑动。温晗的冷静在一瞬彻底散落,他反手抱起司诺压向木床,在噼里啪啦燃尽的柴火声里灼烧彼此。
第25章
小司诺推开门,见到了一片血红。
“妈妈——”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勒住双肩将她提走。她越尖叫挣扎,对方越用力,最后她被扔进了沙发里。
“闭嘴!别叫了!”中年男子的眉毛像一团灼烧的火焰,气冲冲地吼:“我是你老爹!”
“不……你不是!”小司诺在沙发上跳着,跟着吼:“你是外来者!”
“我是你老爹!”
“你抛弃了她,抛弃了我!你杀了我妈妈!”
“我是你老爹!”男人暴怒地重复着这句话,把她夹在腋下冲出了房门。
熊熊烈焰烧红了半边天,焦糊的味道充斥鼻尖。
司诺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石屋里缠绕着柴火烧尽之后的烟尘气。
她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
***
山顶,那一抹暗淡的背影在晨风中没落而孤寂。
司诺奔过去,双手一环从后抱住了他。他比她高很多,她的脸只能碰触在他的肩胛骨,但她还是用力蹭了蹭。
“昨晚我可没咬你啊,不该这么不开心的哦。”她在撒娇,她现在有点喜欢跟他撒娇。
可他没有吭声,只是握住了她环在胸前的手,带着她的左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部位。
然后她感觉到他胸腔一袭震颤,伴着心跳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嗯。”
***
孤独矗立在北方世界的欧若拉城,大概比暗黑之城和周边七十二寨的地界大十倍,罗浮城堡整个山腹跟它比也就是一片指甲盖和一整根手臂那样的区别。
两道环形护城河并排而行,一道横亘在玻璃罩外,一道蜿蜒在玻璃罩内,都有至少百米的宽度。
这也是人类的伟大造物。
悠悠的北风带来寒霜,刮在脸上如软刀子一般钝痛。
温晗在前,司诺在后,她沿着他的足迹顺着外面那道护城河走着。他走得很慢,时不时会突然顿步叹息,时不时又侧身用余光瞄一眼,像是在等她跟上,又像是期待她悄悄离开。
护城河岸边,两根木桩高高地朝着天空的方向,直立向上。他们便在此停下步子。
木桩比司诺环臂还粗壮,大概有三个她那么高。每根木桩的顶部和底部都各有一根绳索紧紧缠绕,而绳索的另一头却陷落在浑浊的护城河水里,不见踪影。
然后,温晗就站在河边,遥遥望着百米外的世界,再次一动不动。
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司诺能从他的背影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察觉到,他很忧伤。
片刻之后,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两根木桩上的绳索突然绷直,一道庞然大物冲破即将冻住的水面出现在眼前。
索桥,藏在水底的索桥升入空中,越过百米距离,从那一头横亘到这一头。两道人影快速奔来,带得整个桥面起伏摇晃,越来越剧烈。
温晗双膝一颤,忽而急促呼吸起来。他转头看向司诺,眼神飘忽不定,启唇又合拢,再启唇又避开眼神。
他很痛苦!却无法言说。
软软的手突然陷落进他的掌中,两根手指微微弯曲在掌心挠了挠。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呢?”司诺确定他想起了很多事,也许全都想起来了。
“要跟我一起走的话,是不是要牵好我的手?要分别的话……是不是好好道个别?”
她觉得自己很成熟理智,甚至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切变化的准备。
“我……”温晗没有看她,和当初在罗浮城堡分别时一样,根本不看她。
但是这一次,他低低地说:“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
这话听起来,仍然像道别。
司诺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不过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温晗双目颤颤悠悠,似乎没被触动。
“你回欧若拉城,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司诺眉眼弯弯:“我就在山顶的石屋里住下来。你想我就来看我,我想你就来这里等着。”
他垂低着头,看着索桥下悠悠的水面,无动于衷。
司诺歪头,从下朝上看去,看见他晶莹的眼眶模模糊糊地颤抖,心头一痛问道:“好不好呀?”
这是她昨晚想到的办法,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办法。如果无法一起去她的世界,那就留下来陪在他的世界旁。
可是,她还没等来温晗的回应,两道人影已经飞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她的男人。
她的手一颤,便脱了出去。一种压抑而奇怪的不祥预感突然升了起来。
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抱着温晗的肩膀,带着哭音抱怨:“队长,你去哪了呀?我跟李李唯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你!”
另一个皮肤白皙年纪更小的男人则把两人一起揽在臂弯里,“就是啊,祈睿还跟暗黑之城打了好几架都没见到你踪影。我们还以为,你被那个女奴隶贩子……”
这个叫李李唯的年轻男人说着,眼睛飘向司诺,眨了眨眼:“被这个女奴隶贩子害了。”
奇奇怪怪的气氛突然带起一阵静默。
李李唯突然伸直手臂,戳出一根手指指向她:“女奴隶贩子!”
恍惚半刻,司诺想起了这个面熟的人。他就是在奴隶集市通往地下通行道的中转长廊上背过手打手势的人。也就是说,在奴隶集市上抓她的不止有暗黑之城,还有欧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