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彭举的头都快要低到胸口,刘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外走:“行了,你们在这等我们消息。”
彭举吓坏了。
方才在船舱里刘嘉的相貌气质如古典仕女般的温婉,说话声音又柔又甜。
谁料想,温婉仕女突然伸手抓人胳膊,劲还特别大,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
·
船务经理不在办公室,刘嘉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俱乐部的沙发上坐着,与一男一女两个中国人聊天。
那两个中国人皆衣着得体,举止优雅,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
刘嘉认得那个男人。
当时锦儿出去打听最近一期船什么时候走,她在国际饭店里等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吵闹。
一个梳着油光锃亮大背头的公子哥在走廊上嚷嚷,听那意思是他不想去法国,谁爱去谁去。
这个男人就在公子哥身边,劝了半天未果,刘嘉便上前询问船票能不能转卖给她,公子哥干脆利落的给了一个骨折价,把船票卖给她了。
刘嘉拿到船票的时候,那个男人神色不悦,但也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向刘嘉欠了欠身,便去追那个公子哥了。
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真巧。”刘嘉向他点点头。
“你好,船上还习惯吗?”此时男人脸上挂着浅笑,柔声问候,完全看不出当时追公子哥时的气急败坏。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彼此自我介绍,男人是浙江商会会长蒋致远,女士则是教育部专门负责赴法留学的陈萍。
得知刘嘉和彭举的来意后,陈萍娴雅端庄的脸沉了下来:“有这种事?”
四等舱是原货舱改建,在船的最底层,在四等舱的人除了穷学生,还有举家借债去欧洲做苦工的人,衣衫褴褛,身上的气味儿也不大好闻,因此四等舱与其他客舱之间有人把守,不能随便到上面的高等级舱位去,陈萍也从不下去,自然不知道这事。
船务经理赶紧解释:
“一二三等舱的客人吃的东西都不一样,船上的厨房有限,我们对四等舱只供应净水,不供应食物,这一点,在卖票的时候都说清楚的。以前的乘客都带足了干粮,不知这些学生是怎么回事。船票才80元,四十多天的伙食,这怎么可能……”
他顿了顿:“公司有完整的票务销售记录,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向公司询问查看。”
刘嘉相信他不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无聊谎言,那么问题就在赴法俭学会上了,她的目光落在陈萍身上,微笑道:“教育部对俭学会有没有管理职责呀?”
陈萍一页页翻看着刘嘉记录下来的学生购票信息,眉头紧皱,未了,她抬起头问道:“这个本子,可以给我吗,等到了法国之后,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可以,反正,还有那么多学生,要是不小心丢了,再写一份也不难。”刘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蒋致远笑道:“好了,陈女士保证会查,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放心吧。”
他的身子放松地向后靠在沙发上,看着刘嘉:“你也是要去留学吗?怎么没有提前买票,要不是乔公子突然不想去,你就上不了船了。”
“不,我是去做生意的,这不得准备好了样品才能出发么。”
身为商人的蒋致远听见做生意,眼睛一亮:“哦?什么生意。”
得知卖的是服装布料和刺绣,陈萍也很有兴趣。
听说这些东西计划销往巴黎的上流阶层,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体面人的船务经理也非常热心的出主意给建议,说自己在一些高级社交场合的见闻。
唯有彭举十分尴尬,非常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僵着,活像在受刑。
刘嘉看出他的不自在,事情已经说清楚,她便起身告辞。
刚走出大门,彭举便像如蒙大赦似的松了一口气,刘嘉笑道:“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在法国过日子。留学不仅仅是要学习,还要交流的,要是有哪个姑娘看上你,让你参加聚会,你就这么坐在那里吗?”
“哎……”彭举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刘嘉?”
刘嘉转过头,是一个穿着西式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在记忆里,她叫林秀宁,跟原主在名为舞会实则相亲晚宴上见过,她看上了一位少爷,主动上前搭讪。
不幸的是那位少爷看上的是刘嘉,随便应付了她几句,就去邀请刘嘉跳舞。
林秀宁当众揭出刘嘉的私生女身份,吓退了那位少爷,给原主一个大大的难堪。
此时相遇,真正是冤家路窄。
林秀宁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刘嘉昨天刚见过的顾宗华。
“你们认识?”顾宗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