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琼觉得好冤，“大师兄，不是我们想闹事，是那剑仙……”
话还没说完，就被步仲遥打断，“多大点事？掌门和我都还活着，轮不到你们出面。你们两个，一边呆着去。”
花琼和赵灵宇对视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感动。
大师兄一定是想保护他们，所以才会这么说的。这么好的师兄，这口大锅可不能让他背着。
“大师……”
步仲遥接着道：“小白那边还等着你们采灵草，莫长老也发话了，不还清罚金，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花琼把感动吞回肚子里，她就知道，什么宗门情谊，呵呵，都是债主。人与人之间早已没有关怀，只有冷冰冰的灵石关系。
“大师兄，我……”
赵灵宇还想说什么，步仲遥却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强硬地说道：“师弟，你的决心师兄已经知晓。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着。”
他侧身，露出远处大能聚会的画面。
玉弦宗掌门项得恺恰好在此时越出人群，他站在锤子柄上，刹那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诸位道友，老夫打断一下。”项得恺抚摸白须，声音出乎意料得洪亮，“你们在讨论的那名‘人魔’，乃是我玉弦宗弟子。是打是杀，恐怕得先过问本门吧？剑仙，你说是不是？”
秦千仰着脖子看他，觉得这姿势令人十分难受，不过他还是立即答道：“项掌门说得是，那名叫‘赵灵宇’的人魔，确是玉弦宗弟子。”
观渺仙姑开口道：“数日前，剑仙曾带走人魔，两宗有些矛盾，此次群仙会，也想让诸位评个道理。”
项得恺呵呵笑道：“老夫又不想讲道理了。”
观渺仙姑一噎，接不下去。
项得恺面向众人，沉声道：“这名弟子虽然身携魔气，但秉性纯良，十多年来未曾犯下一桩恶事。所以人，我玉弦宗不会交。”
其他人立即炸开了：
“项掌门，大局为重，你不能徇私情啊！”
“对啊项掌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不牺牲那名弟子，明日大伙一起玩完！”
“项掌门，三思啊！”
有些脾气暴躁的，已经忍不住骂开了：
“你想找死，别拖着我们一起！”
“你不肯交人，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不给苍生留活路，你这是造孽啊！”
“交人，不然，休怪我宗不客气！”
项得恺神色未变，颇为怡然自得地俯视众人。那眼神，跟看山里喧闹的鸟雀似的。
花琼看得羡慕不已，“我总算知道掌门为何总是站在锤子柄上了，原来站得高，跟人吵架都有优势！”
那边，项得恺在欣赏了一阵鸟争雀啄的好戏之后，再次施施然开口。
“今日剑仙请了客人来，可巧，老夫也有几位客人想给大家引见引见。仙姑，可否解开禁制？”
观渺仙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千，对方轻轻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了刻板的模样。
“仙姑？”
观渺仙姑连忙微笑点头，“自然。”
拂尘拂过，两个人凭空出现在项得恺旁边。其他人定睛一眼，原来是打扮得相当古怪的一男一女。
“来了来了，真的过来了！”其中的女子激动得原地蹦了两下。然而，她一注意到四周，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有没有搞错？怎么都是老头老太太？”随后，她嚣张地指天大骂：“喂，狗策划，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玉弦宗呢？我那么大一个玉弦宗呢？”
另一名男子，一手拿着一张布满了密密麻麻黑字的纸张，一手握着像是炭笔的东西，健笔如飞。听到女子的怒骂，他在百忙中抽空答道：“不会错的，这熟悉的精神振奋，我当初就想借这个来刷试卷，果然，效率很高。”
什么狗？什么卷？与会的大能听得云里雾里，一时都摸不着项得恺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而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花琼盯着画面，已经目瞪口呆。
恋姑娘？还有解师弟？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第六十章
就在那两名衣着古怪的男女出现之后，一道白光现身琉璃台。
那些光灵活地游走，一个纯粹由光织成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光人”五官平平，看不出男女，但任何人见到它，都会有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善之气？”秦千最先反应过来。
光人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随后，它面向侧方，“来都来了，藏起来作甚？”
话音刚落，一道漆黑的光幕落下，黑光散去后，又一个光人出现在原地。它的面容同样看不出男女，但却极为艳丽，但无论男女，只要见到它就会生出无限痴迷。
一时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恶气：“我以为你会安静地看到最后。”
善气：“你被魔气侵蚀得太厉害了。”
恶气：“我的判断不会错。”
善气：“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重生后的修真界将不再是修真界？”
恶气：“不重要。”
等等，它们在说什么？花琼回过神来，回味着方才听到的言语，陷入沉思。
这时，四周的游丝沸腾般惊动。刹那间，眼前犹如拨云见日般，善恶二气、剑仙、掌门、观渺仙姑，全都变得触手可及。
“这是……”花琼吃惊地环顾四周，在那些人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小琼！”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一会儿，恋傲天就扑了过来，“终于又见面了！”
花琼被抱了个满怀，差点拔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顿时无数双闪亮的眸子狠狠地盯住了恋傲天。
恋傲天浑然不觉，激动地跟花琼叙旧：“为了再穿过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联系上狗策划！小琼，你还好吗？那个魔头嗝屁了没有？”
恋傲天所做的努力，包括但不限于，对着手机上《回山的诱惑》APP问候上下三代、沙滩之子，拿美工刀和白开水威胁，假哭上吊博取同情，等等等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她确实非常努力了。
还在笔耕不辍的解觅看了她一眼，似乎露出了一个嗤笑。
灵光流动、白线如织，眨眼间，善气来到花琼和赵灵宇身前。
“好久不久。”它似乎露出了微笑，可惜脸上的光有点晃眼，看不清楚。
花琼和赵灵宇、恋傲天彼此看看，不知道它在跟谁说话。
善气见状，嗟叹了一声，“灵，你果真回不来了么？”
灵？花琼下意识地看向赵灵宇，小声道：“小宇，你认识它？”
赵灵宇摇摇头。
恋傲天盯着赵灵宇的脸，大惊道：“小宇？他是小宇？美男竟在我身边？”
赵灵宇觉得这个异界之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聒噪，并不搭理她。他看向善气，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得无礼。”项得恺站在锤子柄上，飘过来，俯视一切。
赵灵宇十分无语，怎么看，最无礼的就是掌门您自己。
项得恺呵呵笑着，解释起来：
“宇儿，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和琼儿一起上山时，问老夫的话？”
赵灵宇点头，“我问掌门，我是不是人魔。”
“当年，老夫就告诉过你，你不是什么魔。”项得恺抚摸白须，略带得意，“老夫从不会看错。你自然不是魔，因为你正是三气之一，以身为笼、拘役魔气的灵之气！”
这番话不啻一记惊雷，秦千失声道：“不可能！”
如果人魔不是人魔，而是三气之一，那他之前做的，算什么？！
赵灵宇双眼微微睁大，但随即，他就压下了眼中的惊色。
“掌门，不管我是魔还是灵，我都是我。我是赵灵宇，玉弦宗的弟子，赵灵宇。”
项得恺欣慰地点了点。
花琼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恶气，问善气：“这件事，你们早就知道了吗？”
“不错，”善气知道她想问什么，“我和恶早就知晓一切。即便如此，它还是一意孤行。”
花琼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别无他法。如果不这么做，灭亡就是无法可避免的结局。”
听到此言，无论是方才反对剑仙的人，还是赞成剑仙的人，通通目光复杂。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最终还是绕回到了原点。难道说，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吗？或许，正如云因大师所言，不必强求？
善气面向恶气，接着道：“如果按照恶的计划，那么，等到新世界降临，三气中的恶和灵都会消失。新的世界，将只有天理伦常，不能修行，没有妖鬼，也无法避开生老病死的折磨。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这……”
在场众人不禁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在摇头皱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一群习惯了飞天遁地的人去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至于妖族和鬼族，脸都绿了，一个个对着秦千怒目而视。
花琼倒是挺感兴趣的，要是不用牺牲小宇就能重启天地，那她岂不是真有机会去砌城墙？仔细一想，同门个个有绝活，小宇可以卖烤串，阿青师兄可以扎小人，皎蝶师姐可以射箭打猎，梅师兄还是一样，茶馆卖艺，至于大师兄……他可以去放羊！
不过不行，叶夏如今是鬼族，还是悠着点。
恶气听了半天，突然开口：“那又如何？保护本源不灭，这是你我的使命。善，灵，你们难道忘记了吗？”
“不错，这是你我的使命。”善气答道，“所以除了灵这边的事，我都没有对你的所作所为多加干涉。不过，恶，现在不同了，我找到了新的办法。”
恶气：“没有别的办法。”
善气笑而不语，指了指解觅和恋傲天，“办法，在这里。”
“办法”之一，忙着刷卷，对它们爱搭不理。
“办法”之二，翻了个白眼，大声道：“什么善啊恶啊，谁管你们？我只想帮朋友！”
众人看得一阵无语，这两个古里古怪的人，真的是修真界如今的破局？他们怎么这么不信呢？
善气道：“总而言之，我在这两位异界小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平衡魔气的方法。那就是，利用异界之魂来消耗不断滋生的魔气。恶，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花琼困惑道：“利用那些方块坨？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它们的世界？”
恋傲天对花琼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我和那个家伙亲自试过，完全没影响。”
解觅从题海中冒出一颗头，“你说得不准确，如果玩得久了，视力和精神还是会受到影响的。不过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精神甚至还会变好。我猜，消除魔气的过程对人类的精神具有一定的磨炼效果。”
“差不多差不多。”恋傲天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必担心，”善气道，“我与异界之源已有约定，不会让它的子民受到任何伤害。用它们的话来说，这边已经做好了完善的防沉迷系统和分级机制。”
除了恋傲天和解觅，其他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恶气沉默着，它曾经试过无数方法都没找到破解之法，之前利用异界之魂来搞事耶宣告失败。这回它也很难相信这群异界之魂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眼看局势陷入僵局，项得恺从锤子柄上探出头来，“方才我宗弟子传讯，说是已经抓住一名入魔之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诸位可要一试？”
众人又是一阵讨论，最终，云因大师代表众人回答：“阿弥陀佛，那便劳烦了。”
项得恺抚须微笑，对玉符那边的弟子点了点头。观渺仙姑闻弦歌而知雅意，挥动拂尘打开禁制。很快，琉璃台内再次进来一人。
“掌门，幸不辱使命。”
来的是居然是梅侑昕。花琼这才想起，之前一直没怎么看见梅师兄，原来他是听了一半就奉命捉魔去了。
她又想到步仲遥的表现，恍然大悟，掌门早就料到今天，暗搓搓地安排好了一切。玉弦宗的掌门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项掌门，靠谱。
被梅侑昕带来的入魔之人是个凡人汉子，他被捆得结结实实，像个大粽子。刚进入琉璃台时，他还宁死不屈地挣扎了几下，不过在面对众多大能的亲切关注后，他就不由自主地老实起来。此刻，那汉子乖巧地坐在地上，就差没高喊“我不做魔了”。
项掌门对着善气点了点头，道：“那便开始吧。”
第六十一章
福尔慕斯，男，初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周末。
他和那个刷题狂魔的小叔叔不一样，他是一个正常的、爱玩爱闹的十五岁小少年。班级里谁要是说不打游戏而是爱做试卷，那是会被同学们群嘲的。
不过，福尔慕斯同时也是一个心思细腻，或者说对游戏有追求的玩家，他最喜欢的就是解谜类的游戏。这一点，通过他常用的游戏名就能看出。
今天周六，他一大早就来到了亲爱的爷爷奶奶家。自己家的两只“大老虎”无情地没收了他的手机，不到寒假不还回来。被压迫的福尔慕斯没有脾气，反正那个该死的防沉迷系统每周只让他玩三个小时——还是平均分配到周五、周六、周日三天的三个小时。还是爷爷奶奶好，不仅愿意借给他手机，放身份证的地方也几十年如一日，随便一翻就能翻到。
对着两位老人一阵甜言蜜语，成功获得手机一只。福尔慕斯瘫在沙发上，熟练地打开某个游戏社区，开始寻找感兴趣的解谜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