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冬梨也披了衣服跑来,神色着急:“娘娘没事吧,那刺客去哪里跑了,奴这就让侍卫去追”。
沈昭和想刚才那月光下妖冶的男人竟会当面莫名消失,恐怕不是普通人,再追也没什么用,何必多生事端,就摆摆手:“罢了,不过是本宫梦中惊醒眼花了,冬梨你先去睡吧,明早再来伺候”。
硬是让满脸担心的冬梨回去就寝后,沈昭和在寝室里一点困意都没有了,有宫人小心翼翼的点上蜡烛,奉上热茶,沈昭和摆手让她们退下,刚刚要坐在床边,就感觉有东西硌到了,起身一看,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便笺和一支弯月样式的紫玉簪子,拿起便笺,上面只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徐青辉。徐青辉?刚才那男人的名字吗?
沈昭和思索,拿起那便笺投到香炉里燃尽,弯月样式的紫玉簪子虽好看但不知那叫徐青辉的男人是什么意思,直接摔了也不好,索性拉开最底层的妆匣丢进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来二去是彻底没了困意,倚着枕头翻看了半宿的书,天亮了才堪堪眯了一会就起身梳妆了。
凤仪宫的几个宫女值夜陪侍时偷懒被皇后发现,令掖庭每人打了五十板子这事第二天就传开了,五十板子下去几乎就没了半条命,
孙应珍听闻后,一计浮上心头,特意一身素净简洁的宫装,头上只簪了一只红宝镀金蝶钗,蝶钗又缀了三两条碎宝石流苏,款款去了太后宫里,请安时状似无意间提起这事:“妾身也是偶然听宫人们嚼舌根,这宫人们偷懒确实是该罚,但五十个板子未免有些重了,不过皇后娘娘可能自有她的道理,倒是妾身僭越了”,
太后叹气:“是重了些,陪侍宫人趁夜半无人去偷懒,可凤仪宫外殿总还是有宫人的,这点事先罚些俸禄给个教训也就罢了,以后若是再犯再严惩也不迟”。
孙应珍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她点头间头上的碎宝石流苏叮当作响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太后笑道:“今儿这蝶钗倒是别致,这碎宝石流苏做的也讨巧,这是如何想到的?”
孙应珍抚了抚那碎宝石流苏不好意思的说道:“太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深得盛宠,天下女子都以效仿皇后娘娘为荣,如今宫里宫外都效仿皇后娘娘的装扮,将完好的宝石切割成细密的珠子然后绣的衣服上,将黄金融了弄成极细的金丝做镶嵌用,这碎宝石流苏也是如此时兴的”。
太后听着脸色慢慢沉了下去,长叹:“皇后是天下之母,应该做好天下女子的表率,如此奢侈可还得了”。
孙应珍忙跪下:“妾身失言,请太后娘娘勿要迁怒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打扮过人也是为了让陛下欢喜”。
太后面色更难看了,略沉吟一会,吩咐大宫女拿几本佛经送去凤仪宫,让皇后替天下百姓祈福,抄写十遍再送去奉天楼祈福。
凤仪宫沈昭和听完后倒也没生气,客客气气的令冬梨送走太后的人,翻了翻佛经,提笔抄了几页,然后颦眉与冬梨耳语了几句,就软绵绵的歪倒在案边,手里还紧紧握着毛笔。
冬梨一脸担忧的半扶起沈昭和,呵声宫人们兵分两路,去请御医的请御医,去请皇帝的请皇帝 ,一时间凤仪宫兵荒马乱。
李慊听说沈昭和出事了,慌得连朝服都没换直接赶来,看见沈昭和面色发白,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憔悴不堪,手里还紧紧抓着毛笔,看着好不可怜,不由愠怒:“皇后今日脸色怎得如此差,昨天朕在凤仪宫用晚膳时她还好好的,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冬梨哭诉:“回陛下话,昨晚娘娘夜半惊醒,寝室里竟然一个陪侍宫人都没有,可怜娘娘大着肚子还得自己去关窗户,大晚上的看不清,受了好大的惊吓,娘娘生气罚了那几个宫人的板子,娘娘这一夜本就没怎么睡,刚才太后娘娘不知为什么突然让人送来佛经命娘娘抄写,娘娘强撑着抄了几页就晕过去了...”
第13章 出宫
李慊看着虚弱的沈昭和心疼不已,当即把那几个玩忽职守的陪侍宫人打发去掖庭,也狐疑好端端的为何太后突然让抄写佛经,打发宫人去太后宫里悄悄问了,那宫人在后宫待了十几年,略一打听心里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即回禀李慊:“陛下,今儿只有婉才人去了太后娘娘宫里说话,言语间无意间提起了皇后娘娘奢侈无度令天下女子纷纷效仿...”。
李慊面色阴沉:“朕后宫就这么一点妃嫔还不令人省心,竟跑到太后宫里嚼舌根去,就罚婉才人半年俸禄”,
“陛下~”没等李慊说完,沈昭和便悠悠转醒,制止住了李慊:“陛下且慢,孙应珍妹妹本是无意的,昭儿身为后宫之主,怎能如此没有容人的雅量。不过奢侈无度引起天下女子效仿这件事,昭儿觉得冤屈的很”。
沈昭和微微抬起身子,靠在李慊怀里,继续说道:“昭儿与陛下一起长大,陛下应熟悉昭儿打小便喜欢这金钗玉环,身为世家女,家里也纵着,没道理成了这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穿的还不如世家女时,而且昭儿的俸禄不就应该由昭儿做主吗?再说天下人效仿,真真是冤死,天下人是如何知道后宫事的?昭儿每次面见宫外命妇时,可是按品规规矩矩穿的凤袍,代代皇后都是这样的凤袍啊”。
沈昭和眼圈不由红了,伸手又拿起一个绿皮橘子缓缓道:“若是后宫的事如此轻松就被宫外人知晓效仿,昭儿要是爱吃橘子,那这便宜的橘子被炒到天价了,如此这也全怪昭儿爱吃橘子不成?那昭儿以后可是不敢吃不敢穿了”。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沈昭和委屈的扑在李慊怀里,有意啜泣成声,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李慊环抱着沈昭和低声安慰:“昭儿说的对,这事情本就不是昭儿的错,朕本以为后宫固若金汤,没想到现在连平常百姓竟都知道皇后日常穿什么戴什么了”
李慊沉着脸看了一圈跪了一地的宫人,让人召见了王尚宫过来,命其管教好宫人,若有乱嚼舌根的对外透漏宫中事的,一律严惩,另婉才人罚俸半年,非召不得外出。
王尚宫是个聪明的,忙点头应了,沈昭和想了想又吩咐冬梨:“这事真怪不得婉才人,不过既然圣喻以下,就从本宫私库里取上一尊白玉送子观音给婉才人以示安慰吧。” 冬梨应了随与王尚宫结伴而去。
等冬梨等人走后,沈昭和身心愉悦,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又觉得如今天冷的厉害,不由拢了拢外袍,李慊见状伸手取了薄被拢住沈昭和,沈昭和一面道谢一面抬头,却看见李慊正垂目看着她,眼里全是了然之色。
沈昭和咬了咬唇:“陛下,你看出来了?”。 李慊俯身揉了揉沈昭和的脸:“朕又不是傻子,下回有什么事直接与朕说,不许这样了,你知道的,朕最厌恶的就是后宫中的尔虞我诈”。
沈昭和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李慊回道:“臣妾这般做是因为爱陛下爱的痴狂了,那孙应珍进宫后就颇得太后喜爱,若是连陛下也被她勾了去,那臣妾可如何是好”。
李慊抿嘴,眸里有了些笑意:“这么爱朕?那当日新婚燕尔之际是谁替朕纳了一个吴嫔的?” 沈昭和扮做天真状:“臣妾不记得了”,然后摸了摸肚子开始哼哼不舒服,李慊笑着又安慰了好一会才离去。
李慊一走,沈昭和收起了那可怜兮兮的神色,冬梨也送完了礼,喜滋滋的进来笑道:“娘娘不知道那婉才人的脸色,气的跟猪肝似的,还得笑着来收下那送子观音”。
沈昭和点头:“让她对着观音好好想想,不过是刚刚进宫的才人居然跟太后说起本宫的坏话了,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又想起那几卷佛经还没抄,随拿起笔认真抄写了两页,剩下的让宫人模仿笔迹抄完了,
冬梨劝说:“娘娘,这种神佛之物,由他人代劳恐怕不好吧”。沈昭和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佛不知道如何,但是神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让她死呢,这让人如何虔心叩拜?
等宫人们抄写完,沈昭和借口身子不舒服,就不去奉天殿了,直接将佛经奉在了凤仪宫的小佛堂,刚忙活完,
沈家就来密信了:“二十年前伺候安昭仪的何宫人有消息了,行宫处十里地外的秧合城里,有个开了好些年的酒楼,那里老板记得二十年前有年轻妇人逃难到此,出手阔绰身姿不凡,平日里又遮遮掩掩的,因那酒楼老板早年丧妻,想与之交好,但是那妇人以自己有子嗣为由拒绝了,后来没几月又搬走了,再顺着查下去,发现那妇人如今竟就在京中的东大街卖糕点为生,现在不知应如何,是否抓来询问”。
沈昭和沉吟一会,吩咐冬梨传信回去,先不要轻举妄动,今夜她要亲自走一遭。冬梨吓坏了,忙恳求:“娘娘使不得,您是皇后娘娘,万一在宫外出了什么差池可怎么好,请娘娘三思”。
沈昭和也知道有些不妥,但这事非得亲自出马,好好弄明白有什么事值得琬儿师父这么在意,说不定又是所谓的机缘,而且东大街离宫城很近,进宫前没少去东大街玩,在那东大街每一家珍宝阁每一家脂粉铺子都是熟客,如今权当是故地重游了,
反正现在李慊用完膳后回紫宸殿休息,趁着天黑,就说是冬梨的祖母病了,皇后特意开恩准许她家去,让冬梨拿上出宫令牌套上马车自己就悄悄藏在车里面,侍卫不会有什么怀疑的。
冬梨苦着脸去安排了,等用完晚膳后,让几个亲近的宫人守好寝室,莫让别人发现了,沈昭和换了一身宫女服饰,好在肚子不是很大,略微弯下身子倒也看不出什么来,趁着天色已晚,有惊无险的出了宫。
第14章 吴染雪的劝告,琬儿的友人
出宫之后,沈昭和找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悄悄下了马车,命冬梨做戏做全套坐马车先去沈家看看她的祖母在回来接应,然后由两三个沈家暗卫在暗处保护沈昭和,
沈昭和一人披了墨色的斗篷走在东大街上,许久不来,感觉东大街竟空旷了许多,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何宫人的糕点铺,虽然天色已晚糕点铺已经关上了门,但铺子里却还点着灯,沈昭和敲门:“请问有人吗?”。
门一下子就开了,沈昭和吓了一跳,打手势示意暗卫稍安勿躁,然后独自进了糕点铺。糕点铺还挺大,许是歇业的原因,如今柜台上的糕点匣子都是空的,也没有伙计,更没看见何宫人,整个糕点铺空荡荡的。
沈昭和一面高声询问有人吗一面往里走,刚走到中间位置,烛火就全灭了,铺子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昭儿...停下吧...”,沈昭和惊讶:“染雪?是吴染雪吗?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在这里,何宫人呢”。
沈昭和一肚子疑问欲往前走,但因太黑看不清路踢到了椅子疼的不行,糕点铺深处的吴染雪叹气,重新拿了烛台幽幽走出来:“昭儿莫动,仔细摔了”。
沈昭和现在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吴染雪却闭口不言,不再搭话,走进后蹲下来检查沈昭和的脚,确定无事后才站起来:“昭儿回去吧,别再调查了,听话好不好?”
沈昭和盯着吴染雪,福至心灵:“莫非染雪你就是当年安昭仪的孩子吗?” 吴染雪神色自若的回道:“昭儿,当日安昭仪自焚于寝宫,哪里有什么孩子,昭儿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赶紧回宫吧,如今南番隐隐有作乱之意,京中可不太平,你怀着身子要格外小心些”。
说罢就要离去,沈昭和扑过来抱住吴染雪,吴染雪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沈昭和刻意带上了哭腔质问:“染雪,拜托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关系到我的生命,染雪你也不希望我死吧?”
吴染雪摸摸沈昭和的头:“昭儿,你不会死的,从你看到天机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改变了...”。
沈昭和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手不由的松开了吴染雪,眼神逐渐警惕,吴染雪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低声回答:“昭儿只要明白我不会害你就行了,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向你保证,相信我,虽然我不知最后的结局如何,但我会用性命护你周全...”。
沈昭和见问不出什么来,心一横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比到吴染雪脖子上:“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吴染雪轻轻摇头,哪怕簪子已经刺出血来,仍是不做声,沈昭和无法,只好恨恨的扔下簪子拂袖而去。
吴染雪也没挽留,目送沈昭和离去后,叹息一声,拾起簪子拿帕子擦了擦血迹小心放到怀里,重新将铺子里的蜡烛全部点燃,又从厨房里端来糕点摆满匣子,静静的坐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沈昭和离开糕点铺后,心里苦恼万千不得疏解,坐在路边歇了歇,这一条线算是断了,也不知那琬儿师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琬儿究竟还有什么机缘,他们到底图什么,越想越恼,又想起了吴染雪,明明是那么要好的姐妹,却有这么多秘密瞒着自己,宁死也不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正想着,冬梨接到了暗卫传的消息,过来接应沈昭和回宫,一见沈昭和坐在地上心疼坏了:“娘娘怎么坐地上了,着凉了可怎么好,快上车里暖暖身子,一会回宫后再喝碗热热的甜汤...”,沈昭和靠在冬梨身上,闷闷的应了。
待回宫后,沈昭和让冬梨和寝殿里侍候的宫人们都下去休息,独自坐在床榻边抑郁寡欢,等天亮才止不住困意上床休息,冬梨等宫人体谅孕妇多眠,也没有让人来打扰,
李慊倒是来了凤仪宫一趟用早膳,听说沈昭和还没起,轻笑出声,吩咐膳房先炖上一盅酸笋老鸭汤,慢慢用小火煨着,等沈昭和醒来喝,再备上两叠牛乳松瓤莲花卷和玫瑰红枣糕,最后进了寝殿替沈昭和掖了掖被子才回去,宫人们都喜上眉梢的小声议论:“陛下真是爱护娘娘啊”,唯有冬梨想着那钟情蛊的事情,面色复杂。
等沈昭和睡醒,已经日上三竿,冬梨一面为沈昭和布膳一面回禀:“娘娘,刚才琬儿姑娘来了,说是今日没有课特意求了旨意想去奉天殿祈福,顺便给娘娘请安,见娘娘还睡着,就嘱咐奴待娘娘醒后,陪着娘娘也去奉天殿多转转”。
沈昭和一听琬儿刚走,忙起身收拾,换了一件织金百蝶戏花赤色宫装,略略插上几只珠簪,坐上步撵前往奉天殿,一路紧赶慢赶,刚到奉天殿,就见琬儿神情恍惚的走出来,连腰间系着的荷包掉了都没发现,沈昭和让冬梨去捡荷包,因怕突然惊到琬儿所以放低了声音:“琬儿妹妹,你怎么了?”
琬儿怔怔抬头,看见沈昭和后面色一喜:“姐姐,最近可好。”
沈昭和从冬梨手中接过荷包正欲递给琬儿,却见那青色荷包上绣着两只小兔子,这图案和歪歪扭扭的绣法实在是过于熟悉,让沈昭和一下子就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