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没有换洗的衣物了。”
道歉听起来毫无诚意,但少女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慌乱之中手足无措地接了句:“那个,那个,没、没关系。”
安子岚挑了挑眉。
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少女双颊爆红,提起被子就把自己整个盖住,一副躺尸的模样,欲盖拟彰地拔高了音量:
“我睡着了!”
她这副缩头乌龟的模样愉悦到了这个向来冷漠的少年,他的面上扬起一抹浅笑,又昙花一现般地消逝下去,像是信了她随意编造的谎言,少年正色道:“睡觉的话,不要蒙着被子。”
床上的团状生物动了动。
房间安静极了,几乎能听见针落得声音。
过了一会,没听见动静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探出半个头。
就像是出生的幼崽,蹑手蹑脚地从母亲的羽翼下探出个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懵懂又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世界。
下一秒,她就看见少年的脸出现在她的头顶,好整以暇地垂首看她。
如同炸毛的猫咪,她一骨碌坐将起来,两个人的头砰的一声磕到一起。
一阵的兵荒马乱,少女捂着头哀嚎道:“好痛!”
第15章
朦胧的月色下,金黄的梧桐叶静悄悄地惦着优美的旋转舞步,沿着秋风的轨迹,缠绕着窗纱飞舞。
屋内,少年撑着床头,俯视着身下的少女,这个姿势看起来仿佛是少女被他压制在怀里,予取予求。
少女不知道,他能清晰的嗅到来自她的馨香,似有若无,诱敌深入。
她不知道自己皱巴巴的领口泄露了春光,她不知道自己纤细白曦的脖颈再往上,秋瞳剪水,眉目如画。
咚的一声,少年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呼吸絮乱,不自觉地垂眸注视着她殷红的唇,不自觉地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玫瑰色的暧昧气息在周身萦绕流转着,似乎连房间都狭窄了起来。
“吓我一跳!你是自带静音键吗?”
少女揉着额头,荷叶边的袖扣遮挡了视线,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靠近。
“嘭!!!”
巨大的敲门声将暧昧的气氛碎得个彻底。
哟,正主来了,苏洛洛默默想着。虽然安子岚莫名其妙凑上来实在是令她惊讶,不过来一个攻略一个,来两个攻略一双,左右她也没什么损失,索性就当加份小点心了。时间差不多了,司马熙那边该加把火了,光是争风吃醋可没法攻略成功。
至于挑起战火……她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比起做一个拯救世界的圣母,她对祸乱朝纲的魔女更感兴趣一些。
没办法啊,系统不让她崩掉傲娇萝莉的人设做性感女王,她只好自己找点乐子了。
被打断了好事,安子岚暗自可惜了一下,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开门。
不出苏洛洛所料,果然是司马熙。
他是来邀请他们出来玩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聚在一块聊聊天宵个夜,更何况最多天明,他们就要走了,故而也存着趁最后一点时间和这些异地的新朋友多相处一会的心思。
年轻人的友谊就是这样,来得飞快,却多离别。
来到旅馆一楼的大厅,伙伴们早就备好点心聚在那,就等着他们了,少女朝人堆里一望,而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任谁都明白她的意思——易水不在。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司马熙翘起嘴角,一派胜者的倨傲模样。他当然知道易水为何没来,无非是怕见面尴尬罢了,多年的交情又怎样,洛洛还不是没喜欢上他。
反观他司马熙,既然能让洛洛喜欢上第一次,自然就能叫她喜欢上第二次。
没了心腹大患,司马熙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起来。
安晴一点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欢快地朝着苏洛洛招手:“老大,坐这里!坐这里!”
年轻人们围成一圈玩起了狼人杀,几个新手被玩得贼溜的大佬虐得哇哇直叫,司马熙常常不分青红皂白的明目张胆帮苏洛洛,安子岚虽然沉默,肚子里的坏水却不少,时不时就来个补刀,气氛轻松又热闹。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劈天盖地的闪电,年轻人们玩得正兴,也就没怎么在意。
“天黑请闭眼……”
众人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所有的灯唰地一声,尽数熄灭。
“怎么回事?!”安晴尖叫一声,想握住苏洛洛的手,却扑了个空。
又是一道响亮的雷声,如同狂狮的怒吼,响彻天地。就在这时,苏洛洛被人一扯,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的声音尽数被雷声掩盖,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吻。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来者似乎只是即兴的偷袭,在得偿所愿之后,就迅速放开了她。
她伸出手摸索着,只摸到了冷冰冰的空气。什么都没有,如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一道光倏忽亮起来。
年轻人们一致看过去,原来是旅馆的经理。
他面带歉意,拿着手电筒,朝他们招了招手,道:
“实在是非常抱歉,因为雷雨的原因,电路被烧坏了,请允许我先将你们送回房间等候,相信我,意外将会很快解决。”
苏洛洛跟着众人一块往回走,她的步子放得轻盈缓慢,很快就落在了队伍末尾。
在分叉时,有一双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入了另一边的走廊。
少女惊呼尽数被轰鸣的雷雨声淹没,而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经理的手电筒朝前照射着,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来者生得高大,隔着轻薄的布料,她的脊背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隐隐感觉到他硬挺的肌肉。
她激烈地挣扎起来,可她纤细得仿若一折即断的手腕被对方狠狠地压制着,怎么也挣不脱束缚。
直到推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那人才松开了她,少女一得了自由,拔腿就跑。
然而对方结实有力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握住她的手腕,一拉一带,少女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瞬,就被对方压制在了他与窗沿的缝隙之间。
巨大的力量差距。
对方低低地笑了两声,将她作乱的双腿夹住,微微倾身,声线沙哑:“真狠心,竟然要对竹马的小兄弟下脚。”
借着窗外的微光,少女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易水。
从易水的视角,能完完整整地看见她因恐惧而缩起的瞳孔蓦地放松,劫后余生般地放松下来,他恶劣地勾起嘴角,他可怜地青梅,完全不知道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只洪水猛兽呢。
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少女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恸哭。
“我还以为……最讨厌易水了!”
她哭得很伤心,就像是儿时,她弄丢了最喜欢的布娃娃那样,哭得撕心裂肺。
明明说着讨厌他的话,却非要哭在他这个凶手怀里,真当他是纸老虎吗?
他被少女紧紧地抱住,少女埋首在他的胸膛,那里早就被她的眼泪浸湿,浇得他透心凉。“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呜咽着,抬首看他。
蓄着泪水的眼眸晶莹剔透,在黑暗中烨烨发光,仿若能从中窥见璀璨星空。
少年无暇欣赏。他原本的谋划,是故意让旅馆断电,然后把她掳走,就算是被讨厌,也要逼着她答应。
他无法忍受自己不是她的唯一,无法接受她的眼中倒影着别人的身影,明明是她先来找他的,既然找到了他,就别想逃脱。
可她实在狡猾,总是能抓住他的软肋,恃美行凶。
那样信任的目光在一瞬间令他无地自容,少年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用来保护她的手,就在前一刻,亲自伤害了她。
他终于发现,这一切,甚至不敌她的一滴眼泪。
他的占有欲是如此可笑,他的处心积虑是如此可笑。他们本就是朋友,他越界了,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所以痛也是活该。
少女没给他什么自我反省的时间,抬起手,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招呼,看着来势汹汹。
少年没有躲,反而把脸凑过去,生怕她手短打不着。
她的手却停在了少年的脸侧,并没有扇上去。
“你傻了吗,为什么不躲开?”少女气急了,揪着他的衣领:“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她眼尾的轻红像极了天边的火烧云,此番发起怒来,那张脸明艳得不可方物,比起人类,她更像是上帝精雕细琢的作品。
少年心想,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否则怎会连此时发怒的模样,都叫他移不开眼。
他的战争还未开始,就已经被她击败,溃不成军。
放弃挣扎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走廊的灯唰地一声齐齐亮起,两人猝不及防地闭上眼睛,以适应灯光。
“你们——在做什么!”
雨点拍打在玻璃上,在窗户上绘出层层叠叠的瀑布,少女闭着眼,被少年压在窗沿上亲吻,宛若璧人。
这样美好的画面,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司徒熙的双眼,直直地捅到他的心窝里。
苏洛洛被司徒熙突然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就这么几小时,她被男主男配吓了三次啊三次!天知道她怎么控制住想要发火的心情的。
少女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聊聊天,谈谈心啊。”
见此,司马熙这才发现,是自己的角度问题,两人并没有在接吻,只是离得近了些。
不过那双横在她腰间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试图掩饰刚才的误会,他面色不善的看向易水,说:“谈个心离这么近做什么,洛洛,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易水极其不雅地白了一眼:“至少我不像某人,住海管宽。”
“真不知道是我管的宽还是有人掩耳盗铃。”
“呵呵。”
空气一点既燃,对视的少年拔剑弩张,就差提刀上手了。
“易水——”少女扯住易水的衣袖,声音软糯清甜,她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一如从前地撒娇:“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少女不是不知道他方才的举动的意义,恰恰相反,自从竹马的表白,她就清楚地意识到,拒绝的后果,就是失去他。
所以她不可能拒绝,易水无比肯定这一点。
他看得出她在避开谈论这件事情,她在试图淡忘,假装那场表白从未发生,闭口不谈。
若是她轻易地拒绝了,那他这么多年的局可都白设了。
少女还不知道,此时的装聋作哑,只会令他更加的猖狂。
她没看见眼前的少年眼底的阴影。
慢慢来……这种鲁莽的行为只会吓着她,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可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啊。
第16章
苏洛洛未曾料想,来接她的人,不是牧母西茉,而是尉迟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直升机悬空而停,高大俊美的男人身披晨曦而来,熨烫平整的灰色的定制西装看不出分毫褶皱,每颗纽扣都被主人一丝不苟的扣上,任谁看了都会给他贴上禁欲、克制的标签,哪怕是最严厉的批评家也挑不出一丝差错。
他随意地抬手取下墨镜,洁白的袖口露出不多不少的两公分,彼时清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天庭饱满,眉眼深邃,说不出的英气逼人。
他来到少女面前,伸出手来,眸子缱绻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走吧,小公主。”
苏洛洛当然知道他这副面具底下是多不正经,虽然当面拂一位绅士的面子可不是淑女所为,不过嘛……
少女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而是侧身挽上他的臂弯,扬眉浅笑,含着几分狡黠:
“连亲学生都撩,老师你可真是……”
她朱唇微启,莹润的贝齿轻触,丁香小舌藏在湿润的白玉峡谷中若隐若现:
“丧、心、病、狂。”
“哦?”尉迟钰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丝毫不见尴尬:“你这么一说,我不做实了岂不吃亏?”
“正好相反,老师,你不仅get到了这四个字的精髓,还在往更深层次的臭不要脸发展。”
“竟然被唯一的学生怀疑人品,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他做出一副伤心地表情,狡猾的狐狸眼却是笑意盈盈,如若有桃花在其中盛开。
两人朝着私人飞机走去,苏洛洛总觉得遗忘了啥,仔细想想,忽然发现,原来是司马熙一早上都没有出现。
奇了怪了。
502里,一片寂静。
少年孤身躺在单人床上,仰着面怔怔地凝视着天花板。
一大早,同行的人基本都离开了,没人注意到司马熙还在房间里。
与他一个房的辛迪走之前问过一嘴,他们这些本地人无处可去,打算现在这个镇子待一会,怀着一分的侥幸,期待着回到埃里克森的一天。
天地之大,却找不到归处,对这些尚未成年的少年们来说,太残酷了。
“怎么还不走?”辛迪问他。
“啊,我想再自己待会。”他随意地编了个借口,辛迪深信不疑,朝他道了别,便走出了房间。
辛迪不知道,自己刚刚认识的朋友,要面对的是什么。
司马家的人,不会来接司马熙的。
司马熙不是没打过电话,一开始那边不接,后来是干脆关了机,怎么联系都没有回音。
他哪能不明白?
司马家要他消失,就是这么简单。
自从那次被D先生劫走的事情,他就隐隐有察觉了,他的消失,对于司马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因为他那见不得光的身份。
私生子。
直到接近中午,少年才从旅馆中走出来,街道空旷,更衬得他身姿单薄,不堪一击。
他伸手挡了挡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窥见了灼眼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