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这两天宏保市在执行清理工作,要是你们来这边有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正好能帮上忙。”
“苏先生客气了,我们也只是正巧路过,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新型的变异体,恐怕这样的变异不会只有一例。”
他此话并非危言耸听,病毒进化非常之快,自然界会在这样的末世中孕育出什么样的怪物,全是未知。如今已经开春,随着温度回暖,植物会逐渐复苏,届时……
苏邢道:“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欠你们一次,今后有用的到的地方,苏某义不容辞。”
“苏先生是个爽快人,我喜欢。”楚琛笑眯眯地说。
他们正在交谈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终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苏邢身后看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邢挑了挑眉:“怎么了?”
男人仔细扫过战队中的每一个人,似乎在寻找什么,许久,才冷声道:“没什么。”
那种感觉又来了。磁场在提醒他。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路过那个车队,他没有去探究,可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娇小的身躯躲在全是大高个的战士们后面,乌眸透着紧张。
她穿着Ashura工业集团统一的作战服,混在其中,并不算显眼。
战队得救之后就已经联系了伍辰,她只需要躲上半个小时,就能逃之夭夭了。
女孩如此打算着。
两只老狐狸的交谈还在继续传来。
“……不过,确实有件事情,唯有苏先生能够帮忙。”
眉峰一挑,苏邢已经有所预料。
“我们在找一个人,名为阿克夏,绿发绿眸,不知道苏先生有没有见过呢?”
对方俨然不是在询问。
这世上何来巧合。
轶名佣兵团早在两个月前就盯上他们了。
为了寻找阿克夏,贪狼入侵了军用卫星进行地毯式搜索,果然发现了阿克夏的行踪,结果显示苏邢领导的战队之中有一个人,与阿克夏的匹配度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七,然而在进一步追踪的时候,信号切断了。
所以佣兵们一路追这到了这里。
苏邢故作思忖,说:“这个人我可能有些印象,不巧的是,他并不属于战队成员,你想找人的话,可以去联盟军属地看看。”
没人注意到地面上的异动,一根树枝正缓缓延伸,倏地袭向终黎的后背。
一声枪响唤起众人的注意,被击中的树枝唰地缩回去,终黎手一扬,无形的力量将它拔起,偷袭不成的变异株立刻就被异能绞杀。
再次围观了佣兵的异能,战士们神情各异,或是忌惮,或是惊叹。
好强,完全不是那些基地异能者的水平啊……
终黎无视他们的目光,异瞳锁定了枪声响起的方向。
“谁开的枪?”
高精准度的枪术,他几乎是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可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对自己说:
她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利刃,每想起一次,就凌迟一刀。
无数失眠的夜晚,回忆一帧一帧刻录成朦胧的胶卷,悲哀的是曾经推倒了心墙的光如今灼烧心脏,让它溃烂,流血。
那里本该住进一个女孩。
战士们谁也没有出来承认,谁开的枪他们自然知道,但是女孩不想暴露,他们便当自己是瞎子,是哑巴。
眼看气氛将要陷入僵局,苏邢出声打圆场:
“我队里枪术可好不多,团长你不是想挖人吧?”
“怎么会呢。”楚琛勾起唇,顺着他的话说:“我们是佣兵,不是土匪,是吧老大?”
终黎保持缄默,没有回答。
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约莫最完美的伪装,就是当初和女孩在地下研究所时为了和她独处,骗她说联系不上贪狼和楚琛。
如果她真的出现在这里……
楚琛装作没看到他的沉默,转移话题:“苏先生,刚才你说阿克夏可能在联盟军属地,能详细谈谈吗?”
短暂的插曲揭过,两人继续说起阿克夏的事情,友好交流的场面看似十分轻松愉快,但恐怕只有他们心底知道这段聊天纯粹是在应付。
对方的屁话里没一句真实——至少在这个认知上,苏邢和楚琛达到了高度共识。
苏邢不会告诉他们阿克夏确切的位置,至于楚琛,也许他刚才还是有心打探阿克夏的情报,但现在……
薄风习习,微蜷的发丝遮掩了眉眼,青年唇角笑意盈盈,那双灰蓝的眸沉若死水,透不出一丝光亮。
第95章
月亮高高地攀上夜幕,光秃秃的山坡上能俯瞰脚下的城市,放眼望去,海岸线也近在咫尺,辽阔的海平面一望无垠,波光粼粼。
星辰暗淡,火光冲天,炙热的火舌舔舐着身着战服的身躯,战士们围在旁边,沉默地凝望着逝去的同伴在火花中化作灰烬,神色肃穆而哀伤。
在这样的末世,人命是最廉价,却也最珍贵的东西。
战队今晚在这里歇脚,白天出现了从未遇见过的变异植物,手中的武器不足以对付,故而需要等到明天运送来威力更强的武器,再对市区做进一步检查和清扫。加上不少人身受重伤,战力折损,总部那边将调遣其他战队过来替补。
搭好了帐篷,众人便各自用起了晚餐,军用口粮虽然算不上多好吃,好在营养配比均衡,热量高,有饼干、午餐肉,自热米饭之类,能够很好地维持身体机能。
不过……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烤肉香气随着晚风飘过来,战士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另一边望去,十几个佣兵们围坐在火炉旁,穿在铁签子上的五花肉滋滋冒着油光,洒一点佐料,诱人的香气便勾得人口水直流。
太香了,可恶!
末日里农产品是相当稀缺的资源,毕竟需要水资源、养料和足够的空间才能够生产,只有北区、联盟军属地之类家底充实的势力消耗得起。Ashura工业集团也有专门的食物供给地,只不过由于工作性质需要全球作战,所以都制作成了容易存储的干粮,新鲜肉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战斗食谱之中。
所以也无怪乎在看见某佣兵团拿出肉串开始烧烤时,战士们那见鬼的表情了。
眼见手下的魂都要被勾了去,苏邢额角青筋直跳。
这群佣兵打得什么主意!
“艹,太羡慕了。”
帐篷里,伍辰看了看手里的饭,鼓成包子脸。
耳边响起低低的呜咽,她低头一看,好家伙,乌发披散的女孩正咬着睡袋打滚,眼底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这群臭男人,以前也没见他们伙食这么好啊!明明跟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不是压缩饼干就是罐头!
伍辰哭笑不得,见她馋得不行,便说:
“要不,咱去跟他们买两串儿?”
唰地,女孩直挺挺坐起来,双目放光握住她的手,“同志,靠你了!”
然而没过多久,伍辰铩羽而归。
作为Ashura集团的谈判专家,具备精明缜密的心思和三寸不烂之舌,很少有能让伍辰吃瘪的时候。
“对面不肯卖,还说什么只给那个开枪的人。”女人撇撇嘴:“又不是不给报酬,小气。”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群家伙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默默地,女孩平躺了回去,两眼无光。
“那没戏了。”
她一副丧失梦想的模样,伍辰手痒撸了把女孩的头,道:“他们说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这个嘛,”女孩叹口气,拖着长长的调子回答:“一时手贱啊……”
“诱惑你现身?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拐走我这个枪王啦。”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握住她的手,正经(bushi)地说:“所以伍辰要好好抓住我才行。”
明知道是玩笑话,伍辰一怔,旋即失笑。
“嗯,不会放手的。”
此刻晚风拂过,夜色渐沉。
“阿克夏今天乖不乖?”
“还好,但你最好今晚带他出去填饱肚子,不然我们可就进了他的肚子。”
“别说得这么可怕嘛伍辰。”
“……”
朦胧的月光拉长了阴影,映在斑驳的墙面,清瘦的影子看起来单薄脆弱,却倏然变幻成可怕的怪形,触手般的藤条挥舞着,将令一个人影吞吃入腹。
咔吱咔吱的咀嚼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每次看阿克夏进食,都感觉很变态呢。”
女孩由衷感叹,她身旁,高大的男人低笑一声,说:
“变态?我看你养怪物倒是养得挺开心。”
这个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少年既是凶兽,也是白纸,在最初入队时惹了不少麻烦,好在这段时间他有恢复自我意识的倾向,偶尔也会回应他人——关于这一点,可能热衷于逗弄少年的伍辰功不可没。
一只丧尸远不够喂饱少年的大胃口,但是经过了清理的街道基本上看不到丧尸的影子,三人继续往深处走去。
“阿克夏才不是怪物呢,”女孩反驳道:“他超乖的。”
“是吗?”男人不置可否,“那你真该看看他发狂的样子。”
有一回苏洛洛出任务没有及时回来,这个少年疯了一样暴虐,四处破坏、吞噬,武器根本控制不住,好悬没把驻地掀了。
大概女孩对阿克夏来说,就像是镇定剂,或者说锁住恶兽的牢笼。苏邢考虑过一种可能性,阿克夏注射的是半成品imt,而苏洛洛则身体里注射了成品imt,这也许是她能够克制阿克夏的关键。
苏邢将这个猜测告诉了苏洛洛,后者点点头表示赞同。
在她身上,有太多和阿克夏的共同点,极低的体温,超强的自愈力,以及容貌——他们都维持着多年前的模样,岁月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不难猜到,这个少年是她的牺牲品。
当一只手拨动命运之弦时,他不知道会奏出怎样的旋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的选择,推动了世界之轮的前进,或刻意、巧合、偶然,所有复杂的元素碰撞融合,你无法控制他人的选择,但所有恶果,由全人类一起承担。
如果逆转时钟,追溯到遥远过去,一切都在更早就有了预言。
她是罪恶的根源,也是救世的解药。
皓月千里,万籁俱寂。隐约间,有两个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默了默,女孩说:
“其实我还想过,用我的血液应该能帮助梁博士研究出疫苗。”
“那你打算去北区?”
“有这个打算,但不是现在,”她看着远方,意味深长:“我的任务是推动世界进化嘛。”
男人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视线中,女孩纯澈清亮的乌眸理智得有些凉薄。
G病毒就像是钥匙,拉开了一场全球范围的基因战,所有的生物登台竞争,优胜劣汰,她想做的是推动这场竞争,而不是使它早早结束。
这是进化的最优解吗?也许并不是。
她只是选择了一种高效、却残忍的做法。
总部选择她来做这个任务,以此挽救崩溃边缘的世界,恐怕正是因为这一点。
苏邢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过去,恐怕还知之甚少。
过去吗……
他陷入沉思。
在阿克夏终于吃饱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们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却意外被两个不该出现的人堵住了路。
他们逆光而来,银辉镀下身形,面容藏在阴影中。
“真巧啊,是不是?”
慵懒的调子在尾音上扬,在湿寒的空气中多了分割裂的锋利。
女孩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拉低帽檐。
唰!风微不可查地晃了晃,电光火石间,苏邢已经挡在她身前。
空间异能?他这样猜测,不动声色:
“和女士离得太近可是失礼的行为。”
“让开!”
对方语气凶狠,和方才调笑时判若两人。
引以为傲的冷静在此刻难以为继,心脏急促跳动,逼迫他去证实这一切不是做梦。
“退后。”苏邢面无表情,枪口已经抵在楚琛的心脏。
“嘁,自不量力。”
霎时,乌云蔽日,偌大的空间像是被挤压一般,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人碾碎。
“够了,老黑。”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容色冷冽,视线指向苏邢,又似乎是在看藏在他身后的某人,他眼底压抑着什么,却最终只是说:
“这个地方不安全,苏先生不介意我们一起回去吧。”
还不是时候。
他冷静地转过身,迈步向前。黑暗中,手掌却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五个人,竟然维持着某种诡异又躁动的和平,就这么往回走。
有一点终黎说得没错,这座城市并不安全。
回去的路上他们果然遭遇了攻击,那是几只生着树皮的,似狗非狗的怪物,有着和变异植物相似的能力,但立刻就被楚琛从三维碾成二维,冰冷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说不清究竟是树变异成了狗,还是狗变异成了树,但显而易见的是,末世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难以捉摸。
“这种变异真是前所未见。”
作为继使徒之后的又一敌人,苏邢已经在构思应对方案。不论如何,这座城市必须掌握在人类手中。
楚琛两手揣在裤兜,漠不关心地说:“你要是见过那些浮在水底的丧尸,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由于水源遭到污染,植物的变异在更早之前就悄然进行,对此佣兵并不奇怪——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满世界跑的轶名佣兵团情报更新得更快的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