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并未注意,但奇怪的是昨晚他们离开的时候,她没有看到余婷婷的身影。出于防患于未然的心理,她打算见余婷婷一面。
然而,在风芸说明来意后,秘书却告诉她,余婷婷不在这里。
“你确定?”
“是这样的,”秘书扶了扶眼镜,道:“谈判结束之后,余婷婷想留在这里,所以我们给她安排了住处,现在她可能在到处逛逛吧。”
“她住在哪?”
秘书报了个地址,风芸便转身离开了。
但她不知道,秘书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不慌不忙地走进电梯。
控制中心的地下是二号研究所,和从事病毒研究的一号不同,这里主要研究的是武器和防御设
备,比如街道上的黑色细柱——那是用于建立覆盖基地的特殊磁场,使变异植物无法接近基地。
此时工作人员正忙碌地操控着精密器械,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进入了一个特殊通道,乘坐电梯进入了更深的地下。
巨大的虚拟屏幕上,一排排数据不断变换着,无死角的监视器里是全白的狭小房间,一个少女正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地上。
如果风芸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她正是余婷婷。
“情况怎么样?”
“磁场波动很强烈,其他的倒没什么异常,不过她的情绪竟然一直挺平静的,倒是有点让我惊讶了。”
在封闭的陌生空间,全天候摄像头监控,无法联系外界的情况下,保持平静的情绪——除非她有把握脱身。
“啧,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嘛……”秘书撇撇嘴:“真像boss说的那样,她身上有独特的异能,制备病毒的解药吗?”
研究员正盯着数据,闻言,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乐道:“苏钰臣那家伙真这么跟你说的?”
她一愣,思路有些转不过来:“什么意思?”
“这理由倒是挺不错的,”研究员自顾自地说,这时,数据突然出现特殊的波动,研究员眼睛唰地就亮起来,嘴里飞快嘟囔着什么,秘书也听不清楚。
“怎么了?”她看着这密密麻麻的数据,满脸疑惑。
研究员已经全身心沉浸在计算里,对她的疑问毫无应答。
见此,她耸耸肩,不再多话。
急促的雨点掠过车窗,车灯照在前路,能见度不达两米,正午十二点,天地间黑压压的一片,疾驰的装甲车穿破雨幕,仿佛在水中滑翔。
车窗上倒映着少女姣好的侧颜,撑圆了乌眸显而易见的慌张和不安,手心抵着男人的胸膛,企图抵抗他进一步靠近。
“不是说好去北区的吗,你们怎么能——”
她被骗了,这根本不是往北区的方向!
少女这点力气还不足以拦住楚琛,但他没有步步紧逼,粲然一笑,几分邪性:
“上了贼船,去哪儿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大骗子,惊慌又无助地将视线投向在座还能有话语权的另一位:“你们想违约?”
终黎把玩着磁体,不急不缓地回答:
“我告诉过你,我不做亏本交易。”
他与苏钰臣并不深交,但调查过蔷薇研究所的终黎很清楚,但凡她前脚踏入北区,就别想再出来。
所谓安定的北区也只是外界所知的冰山一角,苏钰臣这些年在北区做的事情,远比基地本身更多,终黎约莫能推测出苏邢和苏洛洛想做什么,但——
早在女孩企图让佣兵违背与苏钰臣的交易,放她离开时,他就说过,他从不做亏本交易。
现在,同样如此。
似乎历史在这一刻与过往契合,然后背道而驰。
老三叹了口气,说:“老大,老黑,你们别欺负洛洛了,会把她吓跑的。”
在开车的沙雨赞同地点点头:“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怎么可能会伤害呢,捧上天都来不及。
可惜少女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柔软,她显然吓坏了,惊慌地开车门——然而徒劳无功。
一双双的眼睛在昏暗中注视着她,她无处可逃。
健硕的手臂环住少女的腰,轻而易举将她圈入怀中。
“轻松点,宝贝儿。”
“你……”
红唇微张,过于危险的距离令她下意识偏过头,却被大手捏住下颔,视线直直撞进灰蓝的深渊。
微凉的发丝就落在她的颊边,额头相抵,气息纠缠。
心跳急促。
温热指腹抚过少女的泪痣,她瑟缩了一下。
他咧开一个笑。
似乎温柔,似乎疯狂。他珍视她如虔诚信徒,却占有她若饮鸩止渴。
“你逃不掉的。”
……
一路顺畅,虽然遭受了多次袭击,但都未能阻挡行程,两辆装甲车披着月色,驶过市郊的街道。
到处都是丧尸的足迹,发臭的尸块和垃圾融为一体,腐朽的房屋是丧尸最密集的地方,所有的资源早已被求生的人们搜罗过一次又一次,如今只是个危机四伏的垃圾桶。
丧尸早已不是佣兵们的阻碍,他们轻而易举的穿越丧尸群,停在一面高墙之前。
探照灯齐刷刷地对准了车身,厉喝齐齐传来:“什么人!”
车厢内很安静,乌发红唇的少女在男人怀中沉睡着,楚琛一手搂着她,一手遮住她的眼睛,挡下刺眼的光线。
沙雨举起一张令牌示意,守门员扫描后,准许放行。
厚重的钢门缓缓落下,露出门内一览无遗的建筑,在车辆通过后,再次合上。
而令人惊讶的是,开进去之后,竟是一个地下通道,直直往黑黝黝的地底而去。
通道两旁安装了反光镜,车灯照射的区域能够看出这里曾经是地铁轨道。
约莫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城,充当招牌的LED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在能源拮据的末世里,电是珍贵的资源,加上考虑到氧气消耗的问题,虽然在重要的区域都点着蜡烛,但也严格控制着数量,无怪乎这个地下城照明十分匮乏了。
地面坑坑洼洼,垃圾堆旁挤着流浪者,他们或是蜷缩着注视少有的外来者,或是合着眼,胸腔没有起伏,像是死了。
一双双麻木的眼睛里,没有光。
车最后停在了外围,再往里是狭小而错综复杂的巷道,不容车辆通行。
楚琛抱着少女下了车,怀中人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乌眸迷蒙,微醺的脸颊一抹泪痣媚而不自知。
有一瞬间,楚琛想将她藏起来。
藏进身体里,谁也别想和他抢。
极具侵略感的视线令少女脊背一寒,瞬间清醒了不少,眼眸微动,发现自己正被楚琛抱着,眼前一片陌生。
她明明记得自己靠着椅背睡的,怎么……
而且,这是到了?
耳畔,冷然的声线传来:“苏小姐,醒了就自己走。”
她下意识服从,楚琛却抱得更紧,冲终黎挑眉道:“老大,你不是嫉妒了吧。”
少女不知道,在她靠着椅背睡着后,车内掀起一场无声的较量,最终憾于终黎的异能不适合小范围使用而被楚琛略胜一筹,夺得了归属权。
终黎冷嗤一声,二话不说一拳就招呼过去,楚琛侧身躲过,提腿还击,手臂却抱得稳稳当当。
几番过招没分出胜负,却把苏洛洛晃得七荤八素,哭唧唧地环着楚琛的脖颈喊停:
“别折磨我了,给个痛快吧!”
两人立马停了手,楚琛无可奈何,只能将她放下来,顺带狠狠揉了把女孩的脑袋。
“行吧,你赢了。”
兄弟就是束手束脚的,啧。
这个狡猾的男人已经在想着怎么弄个二人世界了。
一行人往城内走去,佣兵们并没有全部下车,在这混乱的地下城,若是没人守着车,恐怕回来时就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城内比外头“热闹”许多,向更强者献媚和更弱者的欺压比比皆是,墙面的鲜血尚未干涸,便被新血覆盖。看起来这座地下城奉行最为原始的弱肉强食,毫无“秩序”可言。
但从某种方面来说,没有秩序同样意味着“绝对自由”,只可惜自由一旦失去制约,便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夺。
她跟着佣兵们左拐右拐,忽视他人的打量,走进一间酒吧。
浑浊的空气混杂着劣质烟酒的气味和汗臭,像是钻进了个发酵臭袜子的坛子,叫她差点没窒息。
酒吧四壁挂着最普通的着彩灯,内里的座椅大多都有修补过的痕迹,想来时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
几乎是走进去的一瞬间,酒吧唰的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们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在她身上。
近三个月以来,她随着军队南征北战,除了使徒,鲜少见到人性的恶之面,但在这个地下城,所有的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尽情狂欢。
而现在,那种恶意的视线有如实质般黏附在她的身上。
此时楚琛带着四人先行去了二楼办事,终黎和老三则陪在她身边保护。
许是觉得威胁小了许多,人群开始蠢蠢欲动,一个穿着背心裤衩的平头男拦住三人,浪荡地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喂,一晚多少?”
他的话如惊湖之石,让酒吧里那些阴暗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么嫩的妞,劳资出十个面包!”
“切,经验少的没意思,三个面包爽一发得了。”
“经验少?你看她身旁那些男人可不少。”
此话一出,酒吧内哄堂大笑,恣意的姿态,俨然将她当成了佣兵们的充气娃娃。
佣兵的气压倏然一低,少女在终黎发作之前,走到背心男跟前。
这朵娇艳的菟丝花,精致而纤弱,给人以轻易掌控的错觉。
“呐,你觉得我值多少呢?”
对上那样明澈的乌眸,仿佛所有污秽都在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让他的冒犯如此不堪。
可背心男却只是一瞬的胆怯,早已烂掉的心脏感受到的更多是刺激的背德快感。肉块堆积的脸上展露出猥亵的笑和满口烂牙:
“我出十五个面包,换你一个晚上怎么样?”
少女抿起甜甜的笑:“你这个交换我不满意,不如用你的眼睛,换你一条狗命如何呢?”
她笑得那么好看,就好像只是在说今晚吃什么那样轻易,背心男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话竟然会是她说的。
被所谓“弱者”嘲弄令他顿感无面,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可那一巴掌却没能落下去,他被一枪射入左眼,顿时疼痛席卷了所有理智。
终黎就在她身旁,所以方才她自然而然地拔了他的枪射击,而后,一脚狠狠踩上正在地上打滚的裤衩男的晋江。
只听令人牙酸的脆响和痛苦的嚎叫,在座的所有男性都忍不住□□一凉。
“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浪费面包啦,”她无辜的眨眨眼:“我是不是很贴心呢。”
佣兵们眸中划过笑意,老三悄悄怼了怼终黎,说:“老大,啥时候你的枪这么容易拔了?”
后者回以冷漠无情的后脑勺:“你也可以试试。”
连遭两次重击让背心男险些当场丧命,他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量驱动异能,只见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骤然射出激光,炙热的白将整个空间映得亮如白昼,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背心男的攻击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毕竟但凡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她身边的佣兵们不是好惹的人,除非他觉得自己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当然,显然他还是高估了。
她轻而易举地避开紊乱的攻击,又是一声枪响,正入右眼。
鲜血在昏暗的彩灯下呈现出浓稠的深褐色。
背心男抽搐了两下,就彻底没了声息。
这边,楚琛找酒吧经理已经办完了事,回来看到这个场面,并没有意外,反倒夸奖般揉揉少女的头,说:
“干得好,我讨厌他们的眼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却落在前方,眸光森冷刺骨。
酒吧的人顿时都收回窥探的目光。
末世里挣扎到现在的,没有人不惜命。
“东西拿到了吗?”终黎问。
“拿到了,走吧。”
他们说话像打哑谜似的,少女将枪放回终黎的枪套里,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通行牌。”
终黎简略回答道,一行人沿着酒吧走廊往内走,谁都没有注意到,老三正悄悄伸手,打算去拔终黎的枪。
下一瞬——
“嗷,痛痛痛!老大我错了!”
试试就逝世。
第97章
外表朴素的酒吧,竟然别有洞天。
用通行牌通过走廊尽头的门,不同于门外的热闹就扑面而来。
与外界的贫穷苦困对比鲜明,这里装潢华丽,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的瓷器和珠宝装点此处的奢靡繁华。
空气中流淌着爵士和烟酒气息,来来往往间,有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和浓妆艳抹的兔耳女郎,正中央的舞台上婀娜曼妙的艳舞行至高潮,酒桌旁魔术师的精湛表演掀起阵阵叫好。
少女不可置信的模样愉悦了楚琛,高挑的青年微微俯身,靠在她耳边轻声说:“惊讶吗?这就是地下城在末世生存的方式。在这里,你可以尽情享乐。”
“什么服务都有哦——”
贪狼在一旁挤眉弄眼,被终黎一脚踹开。
但他说得没错,在这里的客人,做什么都是允许的——这个规则就注定它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光鲜亮丽。
少女却没有如他们所想那般感兴趣,最初的惊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