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有事么？”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姜糖下意识地抬起头，便见一个人影，从屋檐处，落了下来。
“啪啪啪！”
纵使全身发虚，姜糖很卖力地为韩雁鼓掌，谁小时候还没一个侠女梦！
“我们怎么在这？这里又是哪？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
“你晕船晕得厉害，我们要改陆路，他们先去探路了。”韩雁回答的很简洁。
“改变路线后，那我们还会经过宜州么？”
姜糖急忙地问道，看着韩雁疑惑的眼神，摸了摸鼻子，僵硬地解释道：“我常听我爹爹提起，宜州那边有一种当地独有的糕点，入口微苦，却回味甘甜。
据说还是从宫内流传出来的。你也知道，我姜家从祖上开始，便是御厨，有机会，当然要切磋一下。”
韩雁：“怎么切磋？”
姜糖：“当然是先尝一下味道，再考虑比不比。万一我比不过，岂不是丢了我们姜家的脸面？”
韩雁毫不客气地指出：“吃块糕点，都要扯着切磋的名号，这已经够丢脸的了。”
“你！”姜糖特别委屈地指着韩雁，却被气得一句字，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宜州都是南州的必经之地。放宽心，你会吃上的。”
姜糖：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姜糖还想说些什么，企图挽回点颜面，出门探路的镖师正巧回来了。
“韩当家，我们回来了。”
“姜二小姐可以下床了，那我们何时启程？”
早出发，就能早回来，他们可不按天数算钱。
此话一出，姜糖也用希冀的眼神看向韩雁。
韩雁：“前路可安全？”
负责打探的镖师回道：“暂时安全。”
韩雁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怎么回事？”
被直视的镖师，腿肚子下意识打颤，强装镇定地说道：“这几日，江面上的水匪多了起来。我担心车道上也有他们的人。”
姜糖看着眼前瞬间气势凌人的韩雁，终于明白了她娘亲为什么会只派韩雁一个女镖师护送她。
“二叔，准备开饭，其余人抓紧时间修整。”
韩雁看了眼天色，“巳时一刻立即启程。”
众人齐道：“是！”
镖师们四下散去，姜糖则是跟着韩二叔去了厨房。
“韩二叔，我来给你露两手！”
韩二叔也很给面子，“宫廷御厨的传人，求之不得！大家今天可有口福了。”
作者有话说：
姜蜜：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姜糖：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找人么——
第5章
——红烧肉——
看着案板上，韩二叔买来的带皮五花，姜糖估量了一下，大约十斤露头。
“韩二叔，这肉可真新鲜！”
“那当然了，我可是走了半条街才买到这一点。”
姜糖一边擦着手，一边询问韩二叔，打算怎么做。
韩二叔随手掏出一把菜刀，用刀背「砰砰」拍了两下，“这种猪肉，肥瘦相间，用来红烧，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和我想得一样。”姜糖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可韩二叔的下句话，便让姜糖炸了毛。
“姜二小姐，先帮我把酱油炒一炒。”
姜糖满脸疑惑地问道：“炒它做什么？”
韩二叔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为了上色啊！”
“可放糖更好吃啊！”姜糖反驳道。
韩二叔挥着菜刀拒绝，“不不不！我的红烧肉只能放酱油！”
“放糖！”
“放酱油！”
……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韩雁。
在问清缘由后，韩雁面色平静地抽出砍刀，一刀下去，五花肉被一分为二。
“二叔，姜二小姐，肉你们一人一半，做出来以后，我们外面这些人来试吃，选出一个最好吃的，怎么样？”
两人都没有犹豫，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好！”
“那我便先出去了。”
话罢，韩雁转身离开了厨房，望着风情日朗的天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厨房内的两人火花四溅。
“韩师傅，承让了。”
“姜师傅，开始吧。”
韩二叔拿走了酱油，姜糖抱走了糖块。
先把五花肉改刀，然后凉水下锅，辅料花椒八角桂皮，大火炒开，煮出血沫，去除腥臊味。
这一步，两人的做法差不多。
但下一步，韩二叔直接把控干水的肉块放进锅中，开始炼油。
闻到肉皮与铁锅在高温之下产生的焦香味，姜糖用余光扫了韩二叔那里一眼，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可此时也不容她多想。
锅已经烧热，姜糖倒了一勺油，随即放入糖块。
随着锅铲的不断搅拌，熬至糖稀变成了枣红色，小泡渐消的时候，姜糖才把肉块下锅。
配合颠勺的动作，姜糖快速地翻炒，使肉块均匀地裹上糖稀。
火焰不断从锅底冒出，引得韩二叔频频张望。
“韩师傅，锅糊了。”
“啊？啊！”
被姜糖提醒，韩二叔才发觉自己看得太认真，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锅。
“哎呀呀呀！”
韩二叔心疼地翻动起锅中的肉块，看到只是糊了一小点，庆幸道：“幸好只是一点，不然老夫的脸，可就丢尽了。”
等韩二叔把炼出来的猪油盛入罐子后，再回头看向姜糖的位置，姜糖已经没了踪影。
只剩下灶台上小火慢炖的砂锅，传出十分诱人的肉香味。
韩二叔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狠狠吸了两下，才收敛心神，专注烧制自己的红烧肉。
“给。”
姜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碗水，抬头看去，居然是韩雁。
“谢谢。”
姜糖此时被肉味熏得又有些反胃，也没假客气，接过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了下去。
韩雁背着光，接过空碗，安慰着她，“晕船很不好受，你现在能走能蹦，已经很不错了。”
“韩镖师——”姜糖软糯糯地叫了一声韩雁。
韩雁的心一怔，她家丫头也经常用这种语气称呼她，顿时关切道：“怎么了？”
姜糖：“需要多少钱，才能继续享受这待遇？”
「啪嗒」一声，韩雁手中的瓷碗，碎成了残片，一一落在了姜糖的眼前。
姜糖不免瑟缩了一下。
韩雁张开手掌，手心处，俨然还有一堆白色粉末。
当着姜糖的面，韩雁拍打了几下，溅起了一层白雾，弥漫在姜糖的周围。
随后，韩雁淡定地说道：“去洗洗手吧，应该可以吃饭了。”
韩雁走后，姜糖久久无法回神。
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而现在这个恐怖的女人，当起了「红烧肉之争」的裁判。
韩雁拿出了两个筷子筒，分别放在了盘子前面。
“我就不先说是谁做的哪一盘。一人一双筷子，哪一盘好吃，就把你们手里的干树枝，放在那一盘的筷子筒里面。”
“韩镖师，快开始吧！”
“是啊，赶紧开始吧，大伙都饿了！”
“我先来！我已经忍不住了！”
镖师们争先恐后地品尝两盘红烧肉，一盘夹一筷子，享受完了以后，便把干树枝投进了自己心仪的筷子筒内。
当所有的镖师吃过一轮后，韩雁也给姜糖、韩二叔也发了一根干树枝。
“就我们几个人，太少了没意思，两位也一起加入吧。”
韩二叔接过干树枝，看了眼落后一根的筷子筒，叹气道：“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就算自己投给自己，也最多是一个平手。
姜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尝出熟悉味道的镖师们不想让韩二叔，输得太难看了，所以两人的悬殊如此之小。
不然以自己御厨的手艺，岂会和一个伙夫险些打平。
韩雁看着姜糖胜券在握的样子，也递给她一双筷子，“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也尝一尝二叔的红烧肉吧。”
姜糖先是一愣，随后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韩二叔做的红烧肉，闻了闻，才放进嘴里。
咀嚼中，姜糖听着其他镖师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就知道那一盘是韩二叔做的！”
“我也猜到了，可是另一盘真的很好吃！”
“姜二小姐不愧是御厨世家啊，名不虚传！”
到底是少年心性，姜糖被夸得飘飘然，刚要开口评价一下韩二叔的红烧肉，就见有位镖师端着蒸好的米饭，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说：“我把路上的米饭都团好了，有了二叔熬的猪油，保证这一路上，大家都吃得香香的。”
姜糖闻言，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什么。
此时，韩雁又催促她，“姜二小姐，可以投票了。”
“哦。”姜糖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把决定胜负的一票，投给了韩二叔。
“咦？为什么？明明姜二小姐的红烧肉更好吃啊！”
“姜儿二小姐太过谦了！”
“安静一下，听听姜二小姐怎么说。”
姜糖深深吸了一口气，“韩师傅的五花肉，入口发干，这是因为韩师傅炼出来的油脂毕竟多。”
姜糖的目光转向了自己做的那盘色泽红亮，多汁诱人的红烧肉，释然道：“论口感，的确是我赢了，但我却忘了，出门在外，口感，是排在饱腹的后面。”
最后，姜糖向韩二叔真诚地道歉：“韩二叔，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奢侈了一回。”
哪怕上了路，姜糖还沉浸在自我谴责中。
韩二叔于心不忍，策马追上打头阵的韩雁。
“大雁啊，咱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你看看，好好的一孩子，颓废成什么样了？”
韩雁却丝毫不担心，“我也是收钱办事。”
韩二叔小心地看了眼姜糖，才小声说道：“这丫头也就是好日子过多了，难免有些脾性。可你看早上的事，她也知道这人世间的不易，不像姜老爷说的那样，不知人间疾苦什么的。”
韩雁没反驳，也没答应，只是说了句：“再看看吧。”
“好吧。”
做主的是韩雁，他也只能替姜糖求求情。
韩二叔想到前去探路的镖师还未回来，“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韩雁刚要开口，就听到树林间有了异响。
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韩二叔，高声提醒：“有埋伏！”
众镖师听到后，抽出佩刀，立刻围在了姜糖的马车身边，准备迎战。
姜糖无比暗幸自己听了韩雁的话，换了一身男装，免了些是非。
韩二叔一边下马一边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你乌鸦嘴！”
片刻的功夫，一行人被一群蒙面的山匪包围了。
领头的是位壮汉，隔着蒙面的汗巾，也能看出那满脸的胡髯。
“各位，留下你们手中的钱财和吃食，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韩二叔上前几步，拱手客气道：“这位小哥，能否给老夫我一个面子，给韩氏镖局一个面子，放我们过去。当然了，老夫也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回。”
提到韩氏镖局，山匪间明显起了骚动。
韩二叔趁热打铁，“我们韩氏镖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知晓道上的规矩。绝不会亏待大家。”
“二哥，要不……我们就让他们过去吧。”林六郎躲在林二郎的身后，小声建议。
他后悔了，他不该信了二哥的鬼话，偷偷摸摸跟着他下山。
“你给我闭嘴！”林二郎低声怒吼，他心里本就没底，再被六郎一搅合，都快拿不稳刀了。
“韩当家，看样子，对面是一群乌合之众。”韩二叔分析道。
韩雁也注意到这群山匪下盘虚浮，双手无劲，“以和为贵，少生事端。”
“是！”韩二叔明白韩雁的意思，高声喊话：“这位小哥，我们也走了一段路程了，现在车上只剩下两包干粮和一罐猪油。
我们愿意拿一半的干粮和全部的猪油，换这一条路。”
林六郎兴奋道：“二哥，赶紧答应吧，虽然东西不多，可我们也不吃亏。”
可林二郎还是觉得东西有些少，对不起自己冒着风险下山。
还未等林二郎做出抉择，就见山路上的镖师们气势突变，仿佛要杀过来一样。
而姜糖也被吓到了，“怎么了？”
“又有人来了！躲好！”
还未等姜糖反应过来，便先听到了山上传来的声音。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韩雁和韩二叔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杀意。
“保护好小少爷！我们杀出去！”
“是！”
可比他们逃得更快的，是之前的那群山匪，抛戈弃甲似的，四处逃窜。
而后来的山匪挥舞着木棍，直接奔着他们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