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是万年难遇的修真体质,实乃我玄天宗之福。”
“小师妹又在聚灵洞中修炼了一年,想必长进颇多。”师兄们七嘴八舌地夸奖道。
师尊摆摆手,阁里瞬间安静下来。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京城里最近有邪祟作乱,为师欲遣宁宁和玄风一同下山除妖。如何?”
年玄风立马起身,垂眸抱拳道:“请师尊放心。玄风一定照顾好小师妹。”
师尊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移至许宁宁。
柔和的眼神似乎是在霎时变得冰冷起来。
从见到师尊的第一眼,许宁宁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具身体似乎很是抗拒这个老头。
特别是后脖子,像有火苗在疯狂地舔着,传来一阵阵灼心的炙热感,她又不敢伸手去摸,只能咬咬牙坚持住。
她偷偷看向萧厌衍,他平静地注视着师尊,眼底无波无澜,无惧无怒。
师尊伸出手指,指向许宁宁:“七徒也一起下山。”
第13章 、我与狸奴不出门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木质的大船缓缓行驶在茫茫江——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木质的大船缓缓行驶在茫茫江水之中,夜渐深沉,粼粼的水波变成了墨色,一轮明月安静地倒映在江面上,被靠近的船只一碾就碎成了几块。
夜深露重,乘客们多在船舱里的小房间休息,不知是从哪节船舱里传来清幽的琵琶声,平静的弹拨里,缠绵悱恻、如诉如泣,听来声声都是说不完的相思、道不尽的离殇。
许宁宁咬了一口香甜的枣泥酥,眼睛却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棋盘。略加思索,手里的黑棋稳稳落下,下了一手「凌空罩」。
这次下山,二师兄为他们准备了一大兜干粮。果干千百类,糕点不重样。
枣泥酥用油酥面作皮,黑枣泥为馅,色泽金黄,小巧玲珑。
小小的一团甜为寂寥的黑夜添了许多温度,在这一望无际的茫茫江水之上,让人感觉到几分真实。
五师兄也为他们整理了话本、九连环还有鲁班锁等许多消磨时光的东西。
可惜萧厌衍只冷冷地扫了一眼,说了四个字:“玩物丧志。”
最后许宁宁背着他,偷偷地从木箱子里捡了个围棋盘。
她趴在甲板细细的栏杆上,看着远处五位师兄恋恋不舍地朝船只挥舞着手臂:“小师妹,路上小心——”
带着水汽的风将许宁宁的发尾吹动地摆来摆去,充分显示出少年青春的朝气。
她丝毫不顾身边路人好奇的目光,跳起来兴奋地朝五位师兄招手,“师哥们再见——”
而五位师兄真正送别的对象——现在是小师妹的萧厌衍一上了船,就躲进了自己的船舱,没现身也没出声。
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话也少了很多,甚至都没心情捉弄许宁宁。
娇少年看来是晕船了。
许宁宁乐得自在悠闲,和年玄风对坐下起了围棋。
一盏精致的百花陶灯摆在棋盘旁边,在每一颗棋子上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如同上了釉一般,显得柔和滋润。
年玄风长睫微垂,一头如瀑的黑发披在肩头上,有的垂落到肩膀上,有的被风的向后翻飞。
皎洁的月光映在他莹白的脸上,不然一丝尘埃,薄如蝉翼的白衫衣袖拂过棋盘。
他的指甲修得整整齐齐,落子时总是很轻,生怕惊跳了烛火一般。
许宁宁心猿意马地想着,一分钱一分货,这么看还是值998的。
毕竟钱花都花了,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不过她看得出来,年玄风似乎很是心不在焉。一步简单的防守他居然要想很长时间,拿起棋子,皱了皱眉,又放回棋盘,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时间不知觉过了很久,连江上的琵琶声也渐渐消失了。
许宁宁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仍在蹙眉的年玄风,她从棋盘中拿出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表示认输。
年玄风回过神来,诧异道:“这盘棋,七师弟始终占据上风。何故认输?”
许宁宁笑眯眯地说:“要是师兄每一手都要这么长考下去,我不一定会输,但可能会死……困死的。”
年玄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许宁宁伸手将桌子上的棋子一一捡到棋盒中,不经意地问道:“大师兄有心事?”
年玄风顿了顿,帮她一起捡拾棋子:“也不是什么心事。只是觉得小师妹最近与从前有一些……有一点不一样。”
哦吼,憨八龟终于开窍了。
许宁宁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肯定地点了点头,兴冲冲地探过脑袋,巧妙地套话:“大师兄,觉得小师妹哪里不一样了?”
年玄风思考片刻:“从前小师妹开朗活泼,现在却冷淡少言;从前随遇而安,现在却……争强好斗。”
“对对对,大师兄……”许宁宁心悬到嗓子眼:“你有没有觉得小师妹像换了个人,现在的小师妹更像是……”
更像是萧厌衍对不对?
“大概是青春期吧。”年玄风兀自摇摇头,释然一笑。
许宁宁哽咽了。
你快把老娘我的更年期逼出来了。
她恨不得对年玄风吼道,你清醒一点,老娘才是你的金主爸爸。
可即使在修,灵魂互换这件事情也太过奇异,年玄风定然不会相信。
而且她也还没找到换回来的方法。贸然行动的话,要是惹到那个变态恶毒男配,只怕会死得更快。
“或许是我愚钝,有时候真想不通女儿家在想什么,特别是青春期的女儿家。”年玄风苦恼地说,“从前小师妹在想什么总是兴致勃勃一股脑地都告诉我。是不是我最近做得不够好。”
年玄风就是这样,看上去高高大大的,其实是个心思单纯,天真博爱的憨八龟。
一旦决定对别人好就可以掏心掏肺,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否则凭借男女主角之间特殊的磁场,他早就应该察觉女主角的不对劲。但他却只认定是自己的错。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眼下许宁宁也只好拍拍年玄风的肩膀,鼓励地说道,“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反正你猜也猜不明白。”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眉宇间流动着肆意逍遥的神采。
风吹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而她就宛如一阵风,自在无拘。
任谁看了都觉得心胸开阔,所有自寻的烦恼都一扫而空。
“七师弟,你似乎……”年玄风犹豫地顿了顿。被许宁宁盯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也和从前不太一样。”
那当然了。
许宁宁心想,从前的萧厌衍哪有她这么可爱。
“我还记得七师弟你刚进玄天宗时的样子……”年玄风陷入回忆中,“那是一个大雪的冬天,很冷。师尊突然带回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孩,他穿得很单薄,衣服也破得不成样子。
我匆忙寻了一件干净衣服给他披上,却摸到他手腕上很深的印记。他恶狠狠地甩开我,张牙舞爪地瞪着所有人。”
“那就是你,七师弟。”年玄风淡淡一笑。
很深的印记?许宁宁不自觉摸了摸手腕,那里已经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凹下去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那个像狗一样被铁链锁住的男孩。
一个答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袋。
那是长年累月的铁拷留下的印记。
年玄风继续回忆道:“我记得七师弟你用三天时间,就翻完了玄天宗所有功法书籍,用五天时间就从零突破了玄天诀第一层。不过除了师尊,你对几位师兄可都没有好脸色,见到我们就跑。”
语气中带着一丝打趣的责怪,许宁宁吐了吐舌头。
江上风大,水汽蒙蒙,船微微摇摆。从窗棂里透进来的月光清冷地洒在棋盘上。
年玄风那张英俊又温柔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怀念神色,像想到什么,从收拾好的黑白棋盒中分别拿出一子,轻轻放到棋盘上:“我从前觉得,小师妹就像一颗白子,明朗;七师弟你呢,倒有几分像黑子,总是一个人躲在没光的地方。”
“现在,现在你们俩……”
现在的小师妹和七师弟像反过来了一样。
“可是……”许宁宁将两颗棋子捡起,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咧嘴道,“师兄,人不是非白即黑的棋子。人是复杂的。”
“啪。”隔壁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不过声势倒浩大得多。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许宁宁被惊醒了。
这声音,是从隔壁萧厌衍的阁子里传来的。
说起来,一天都没看到他了,难道是在闷声搞大事?
她穿好衣服,举着蜡烛好奇地走出去。
昏黄的烛火跳动着,把她的身影映在周围的船板上,清瘦细长。
萧厌衍的门紧闭着,待她走近了,突然「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许宁宁一瞬间想到了曾经看过的许多鬼故事。
躺在床榻上的萧厌衍一袭红衣,全身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张脸被透进窗棂的月光照得惨白。
简直比故事里的女鬼还要吓人。
床榻边的茶炉倒在地上,想必就是刚才那声响动的来源。
萧厌衍看着慢慢靠近的烛火,有气无力又不容反驳地说道:“我要喝水。”
娇少爷不愧是娇少爷,许宁宁腹诽。
都晕船成这种惨样子了,求起人来还这么理直气壮。
她用手里的蜡烛将几盏落地灯点亮,高高低低的灯火将阁子照得亮如白昼。这才发现萧厌衍全身冒着虚汗,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平时眉飞色舞的眼角也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
倒是少见。
许宁宁麻利地将茶炉放好,用小铁夹添了几块黑炭。
星星炭火就像烟花一样,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小小的阁子里不知不觉变得暖和起来。
许宁宁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捧着脑袋看着茶炉里的水温吞吞地冒着热气,余光瞥见萧厌衍静静地看着自己,眸色深柔。
四更天,夜最深。孤男寡女,空气静的有些尴尬。
许宁宁被萧厌衍盯得难受,不安地搓搓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喂,我可是正经人,别老盯着我?还是想放松吗,深夜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听见茶炉里的水在咕噜噜地吐着气泡,她灵机一动指着茶炉说道:“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不过显然,她并不是客,她是被萧扒皮抓来干苦工的。
烛光跳动在萧厌衍的眼睛里,像两轮晕黄的小月亮。他向上扯了扯身上的被衾,慢悠悠地说道:“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许宁宁松了口气,萧厌衍终于说话了,看来不是女鬼变的。
……等等,说谁是小猫呢?!
作者有话说:
【1】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杜耒;
【2】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陆游
第14章 、这都吵不醒她
在萧厌衍眼里,许宁宁就像是一只小猫。
——她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从外面——
在萧厌衍眼里,许宁宁就像是一只小猫。
她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从外面走来,于黑夜中点上一只蜡烛。
在茶炉边捧着脑袋等水烧开,又张牙舞爪地在行囊里翻找茶叶。
看到她犹豫地抓着好几个茶包,他淡淡开口道:“要最好的竹叶青。”
许宁宁撇了撇嘴,将茶包放进茶碗,再用开水慢慢地冲泡。
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一碗热茶最适宜将身上的寒气驱散。许宁宁好奇地看着萧厌衍惨白的脸慢慢回暖,一边接过空茶碗,问道:“水土不服?感冒生病?晕船?”
空荡荡的茶碗下面安静地躺着几片深绿色的茶叶,像树尖上冒出的新芽。
“都不是……”萧厌衍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巴,微微一笑:“相思病……想念我的几位好师兄。”
……
还有心情说骚话。
看来是还没完全被病毒给战胜。
大半夜的,许宁宁懒得跟他吵,她揉了揉犯困的红眼睛,站起身来:“那我回去睡觉了。”
“你为什么要下山?”
萧厌衍双手靠近炭炉,来回翻转着烘热。语气平淡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因为领导有令,不得不从。”许宁宁摊了摊手,“我又打不过师尊。”
再说了,不下山走剧情,怎么苟到大结局。
萧厌衍像是不知道被戳中什么笑点一般,轻笑一声:“想跟师尊打?凭你还得再过五百年。”
“没关系。”许宁宁无所畏惧地说道,“五百年呢,我可以熬死他。”
说着右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萧厌衍:……
相比于被领导逼下山走一步看一步的许宁宁,萧厌衍显然有目的有计划的多。
他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力气,毫不掩饰自己的雄心壮志,踌躇满志地说道:“这次下山,我会找到地心魔。打败它。”
原来人在说自己梦想的时,眼睛里真的会闪着光。
地心魔,本游戏剧情中的最终boss。
早被几百年前就被正道人士所封印,在后半段剧情中重新复活。
打败地心魔的人,就可以获得其强大无比的魔力,能让众多妖魔听号施令,马首是瞻。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毁了人间,毁了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