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对嘛……等等,你说什么?”
前半句话没毛病,后半句震惊的她目瞪口呆。
瞧着虞苑苑难以置信的模样,黎汐不满的拍了她肩膀:“别装了,你不是都知道吗。”
“知道什么?”
黎汐撇撇嘴:“明知故问,不就是跨年晚上我说的那档子事儿。”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只能忍“痛”把旧事重提。
虞苑苑照着黎汐的说法仔细回想,跨年的晚上,他们玩儿了游戏喝了酒,然后,然后眼睛一睁天亮了,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丁点儿都想不起来……是自己喝断片了?她抱着脑袋强颜欢笑。
黎汐满眼怀疑:“你真记不得了?”
虞苑苑诚实地点点头。
黎汐兴奋的合掌起身,高兴是藏都藏不住:“太好了!你记不得我说过的话,我可记得你的。”
见虞苑苑一脸虚心求知的样子,黎汐自然也不好拒绝:“那就给你点提示好了,一场不可言说的、关于某人的梦……”
虞苑苑笑不出来了。
最终黎汐还是下定决心跟着覃中的队伍一起前往麓州给君帝过寿,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前,虞苑苑才恍然想起在自己赌气离开覃中前还暂住在侯府的拂尹,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她,如今从覃中前往麓州的队伍里也没有她的名字。黎汐这才告知在虞苑苑,拂尹已经由她亲自送回镇南了,自从见到陆渊后,拂尹连续几日将自己锁在屋里郁郁寡欢,气也气过了,狠话也说了,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日思夜想,照这样下去没病都要耗出病来,何况她还怀有身孕。所以黎汐找了沈眠,和他说清情况,沈眠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送拂尹回去。得到了沈眠的许可,黎汐找到拂尹认认真真的谈了一次,在最后,黎汐还不忘给了她两个选择:去镇南,或是下关。
拂尹这次终于自己做了一次选择。
虞苑苑很欣慰,但愿是她心之所向。
不过话又说话来。
虞苑苑看着慵懒的倚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沈眠,和自己的正襟危坐形成鲜明对比。尽管昨晚她在青杏阁费尽口舌劝说黎汐,结果她愿意同去了,但就故意不跟虞苑苑一辆车,让青禾与她一起,把虞苑苑赶到沈眠那辆马车上。
但一看到沈眠这张脸,她就很难不想起一些令她极其尴尬的事。
就这么拘束的坐了一段路程,谁也没说话,虞苑苑只觉得自己腿脚都要抽筋了,想要活动活动换个姿势,但马车里地方狭小,她又害怕吵醒正在小憩的人,那时候场面会更加尴尬。可最终实在坚持不住,虞苑苑还是小心翼翼地侧了个身子。
“不舒服就来我这边,有皮草毯子垫着柔软一些。”沈眠出声。
虞苑苑一瞬间不难受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连忙婉拒:“不,不用!我天生就爱做硬凳子,对,就爱做硬凳子。”
为了不过来居然编出这种话,让她问问自己,自己信吗。
沈眠低声调侃道:“不过是坐过来罢了,我又不会吃了你。”顿了顿,微微睁开眼眸,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再说,谁吃谁还说不定呢,你说对吧,虞二小姐?”
这话说的。
虞苑苑打了个寒颤。
前半段路程,她还因为被别人发现秘密的精神紧绷,后半段路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困得昏天黑地,好几次打瞌睡差点从座位上滚下去,还好沈眠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捞起搂入怀中,垂眸看怀里的人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腔调,乖顺的闭着眼眸,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沈眠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对方似是觉得被打扰,皱着眉在他胸口蹭了蹭,又继续睡过去。
覃中前往麓州,需要途径曲阳,但自楚随王景戚灭卞襄王景煊后,卞襄王的封地就被楚随王一并划入自己的版图之下,派遣自己的心腹亲自管理,发生的所有事都要尽数汇报到麓州,由他亲自处理。
又马不停蹄的赶了三日路横穿曲阳,这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麓州。
刚来到城门口就有仪仗相迎,明黄色的旌旗随风翻滚,排列在道路两旁,侍奉开道的人数也是严格按照侯爵的规制来安排,他们则在仪队的跟随下,被引到暂供诸侯歇脚,等待君帝传唤入宫的枫林别院。
只可惜虞苑苑睡了一路,这么盛大的场景也给错过了。
又睡了不知多久,久到四周都陷入沉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时,虞苑苑惊醒,猛地直起身脑袋一片混沌。本来到达时就已经时傍晚,现在车厢内早已漆黑一片,慌张涌上心头,虞苑苑手忙脚乱的在漆黑里四处摸索,想要找到门下去。
突然,在黑暗中传来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醒了?”
虞苑苑被吓得差点窜起来,还好被沈眠一把握住手腕拉回来,避免她的脑袋同车厢顶来一个亲密接触:“是我。”
“你是存心要吓死我吗!”虞苑苑狠狠锤了他肩膀一下,呜呜噎噎地埋怨道。
第78章 未死的秘密
沈眠直起身,理了理被虞苑苑压皱的衣服,淡淡瞥她一眼:“好心没好报,不是等你我早走了。”
虞苑苑扶额:“你就不能把我叫醒吗?”
“为什么要叫醒你,”沈眠看着她,一脸无辜:“我觉得你睡着了不超也不闹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崎风皇上下旨,将被以谋逆之罪乱箭射杀的前大将军虞翎的尸首,从乱葬岗中迁出,与明和公主合葬一处。
这一举动在建城内可是引起轩然大波,白太师更是在早朝时手持玉笏权力阻挠,以他为首的朝臣也纷纷附议向贺栩施压,一个以谋反之罪褫夺官职、下令处死的大将军,本该被崎风上下所有人唾弃,又怎么会有资格与金枝玉叶的公主葬在一处?更何况如今虞翎仍是罪臣之身,虞家也没有平反,根本于理不合,再说皇上这般做,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但贺栩这次看起来很是坚定,给出的理由是明和长公主与虞翎本就是夫妻,死后葬在一起合情合理,之后便不顾众臣反对敲定此事。
坊间大小商贩和平民百姓们无不在谈论此事,皇帝之前下令处死大将军时雷厉风行,甚至连丝毫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就将虞氏一族连根拔起,满门被灭,据说连府里刚过及笄的二小姐都没能幸免,如今这般,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关雎宫内,虞鹭神情冷漠的坐在床上,被褥滑倒腰间,贺栩伸手过去拉起盖到她的肩上,随后在床边坐下。
“鹭儿,朕下令将虞翎与皇姐藏在一处,答应你的第一件事,朕已经办到了。”
虞鹭依旧没有表情。
似是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对自己,贺栩也没放在心上,不管虞鹭听没听到都继续开口说:“之前让你考虑的事,考虑的如何了?若你愿意同朕重新开始,那接下来朕便会下令为虞鸢重建陵墓。”
提到虞鸢后,虞鹭的眼中才不经意泛起波澜。
贺栩自以为拿捏到了虞鹭的弱点,便朝着这个突破点继续发力:“你早些想清楚,你妹妹也能早些有人收敛尸骨……”
虞鹭再也控制不住,突然双手扯住贺栩的领口,发了疯似的朝他嘶吼:“他们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即便重修陵墓又如何,她还能活过来么?我问你我妹妹还能活过来么!”
积攒了很久的情绪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贺栩也没想到虞鹭会有那么大反应,震惊一瞬,默默无言拥她入怀,起初虞鹭奋斗挣扎,但难与他手臂的力量抗衡,再加之流产后身子又弱,不一会儿就再没了反抗的力气。
听着虞鹭在怀里呜咽,贺栩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也会这么心疼她,贺栩双手抚上她的背,轻声安慰她,亦如曾经,虞鹭还是风光无限、宠冠后宫的宜贵妃,所有心思全扑在他身上的时候。
贺栩在关雎宫待了许久,直到有公公匆匆忙忙的跑来通报,说是鹤泠宫内谦淑妃和白二小姐吵起来了,谦淑妃甚至还直言要杀了白二小姐,请陛下赶紧过去看看。
提到白芍,贺栩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自从她孩子没了后性情大变,整个后宫都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平日里前朝的事就够他烦的,来到后宫还要处理这些琐事,想着就更加不愿去见她,反倒是虞鹭越发让他流连。
贺栩好不容易被公公连哄带劝的请走,离开前还不舍得回头看了眼虞鹭,这才迈开步子起驾鹤泠宫。
确认贺栩离开后,屏风后才走出一个人,她快速几步来到虞鹭床边跪下,轻声唤她:“娘娘。”
虞鹭望身旁的尚愔,慢慢颔首回应。
尚愔看着虞鹭的眼神真挚诚恳又盈满泪水。
自己这个主子,曾经虞家还没倒时,她横行宫闱,后宫所有人无不敬重于她,侍奉在她身边,别人亦会高看自己一眼,那时只觉得虞鹭这个主子虽然骄纵,但对待关雎宫里的下人是极好的。而在虞家倒台后,虞鹭的贵妃之位也随之被废,尚愔没了关雎宫做倚靠,又被送回内务府去收了不少欺凌,而彼时的虞鹭自身难保,放下自尊向陛下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居然是要她过来。尚愔万万没想不过主仆一场,自己居然会在虞鹭的关心范围之内,而她却利用了虞鹭。
想到这些,尚愔心中又腾升起一股内疚之情。方才虞鹭和贺栩的谈话她也尽数听见了,他要以家人为筹码,一步步胁迫虞鹭就范。尚愔是真的很同情虞鹭,她的喜怒哀乐似乎都已不再掌控在自己手中,而是成为了贺栩可以随意操纵的玩物,明明他都已经屠杀虞家满门,却还不肯放过虞鹭。
尚愔试探出声询问道:“娘娘你做何打算?”
虞鹭眼中一片迷茫,喃喃自语:“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小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保护好她,如今也只能在最后给她几分体面……”
尚愔大惊:“娘娘莫非真想答应陛下的条件!?”
虞鹭沉默半晌,还是微微颔首。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收到侯爷的传书,最后边有写一句话让她代为传达:勿忘灭门之恨。
尚愔想着,便将这行字原话复述给虞鹭听。
这句话可是虞苑苑把握机会,考量再三才让沈眠写下的,比起那些花里胡哨自立自强的大道理,这个来的更直接,只有无法抹去的恨意才有一丝可能支撑着虞鹭等她回来,即便实在不行,至少也别那么快妥协。
不过虞鹭根本听不进去,蹙眉痛苦的摇摇头:“恨,我无时无刻不在恨,可再恨又能如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害死我大哥和小妹的人,依旧活得安然无恙,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尚愔你能懂吗?”
眼看说服不了,尚愔焦急之气上头,私自做了个可能将自己陷于危险的决定。
她看向虞鹭,沉声道:“那倘若奴婢告诉娘娘,二小姐她没有死。”
虞鹭以为自己听错了,懵神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既然说都说了,只要能让虞鹭清醒过来,拿这个秘密换也是值得的,但是想要激起虞鹭的斗志,还不能只是告知真相那么简单,需要添油加醋。
“二小姐还活着,不过她现在过得很不好,她还在等着娘娘接她回来。”
第79章 是在吃醋?
虞鹭如死水潭般的眼眸霎时间染上万千情绪,她支撑着床面直起身,音调很是激动:“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又是从何得知?”
这次尚愔之所以告知她,一来确实怜她如今日子凄苦,二来是为了报她不弃之恩。总得想个办法让虞鹭活下去,但除了这个她一时竟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尚愔低下头不敢只是虞鹭凌厉的目光,自己此举已然逾越,就更加不能再出卖主上,想了半天,她只得支支吾吾的独自揽下所有:“是奴婢亲眼所言……若奴婢有半句虚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请娘娘便是为了二小姐,也要振作起来啊。”
经过她一番解释,虞鹭将信将疑,即使尚愔自称亲眼所见,又要如何证明?不过事到如今虞鹭宁愿她说的是真话,这样在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寥寥余生中,还能有最后一点盼头。
说完后,尚愔心里惴惴不安,于是又补上一句:“此事陛下尚且不知,若是让他知晓,二小姐的处境怕是就越发危险了。”
听到这个消息过于激动,虞鹭的指尖现在仍在微微颤抖,她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得到虞鹭的承诺,尚愔怦怦直跳的心方才平缓些,紧接着又询问:“那娘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虞鹭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却是含着丝丝冷意:“既然如此,我就更要答应他的条件了。”
麓州北面与皇宫毗邻的枫林别院内,青禾在虞苑苑的屋内为她点燃熏香,渐已入春,气温慢慢回升,不过寒意犹存,每逢这个时候虞鸢就有点熏香才能安稳入眠的习惯,这是青禾说的,她是奉沈眠的命令来的,也不知沈眠是从何处得知,但虞苑苑自己却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习惯,毕竟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虞鸢,按照书里的人设,娇贵些也说得过去。
青禾点好熏香,将折叠的被褥平铺好,再将烧热的汤婆子放进被子里,明明身为覃中赤焱军的统帅,还会做这么多,各种细节想的都很全面,虞苑苑想着沈眠能有个面面俱到的青禾当手下,平日里应该很舒心吧。
青禾帮她安排好了全部,拱手行礼准备离开,虞苑苑想起便随口问了问青禾,黎汐的住处安排在哪儿。
青禾摇摇头:“我也不知。”
虞苑苑迷惑:“黎姐姐不和我们住一块儿么?”
青禾答:“枫林别院东院向来是划给覃中侯入王城觐见时暂住的,黎姑娘的话,自然有她的去处。”
青禾言尽于此,虞苑苑也不再多问,心里却也有几分清楚,黎汐同沈眠是青梅竹马,又与镇南侯和拂尹夫人认识,还和现任国师影青南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这经历,可不必别人精彩多了?故而她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
覃中的队伍是最早到达麓州的,其他侯爷也带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贺礼随后入城,首先到的据说是东阙侯,这个在三王五侯之乱中唯一一个没被新帝下令处死的侯爷,紧随沈眠之后到达,虞苑苑对他也颇为好奇,奈何寻不着机会见上一面。跟着下关侯薛言也进城,被引着到了枫林别院。
距离入宫贺寿还有几天,白日里沈眠就与其他侯爷会面闲谈,虞苑苑在屋里无聊的发霉,青禾跟着沈眠随侍左右,黎汐又不见踪影,只剩她一人,沈眠也询问她要不要同她一块儿去,她给拒绝了,谁喜欢听一群大老爷们儿扯东扯西,还不如自己待着来的自在,但才待了一阵,虞苑苑就仿佛屁股上长了钉子,怎么都坐不住,索性推开门出去走走。
枫林别院的景色很不错,又正逢春日将近,姹紫嫣红不及,也是芳菲盈盈,枝叶细软嫩芽初冒,轻嗅可得青草芬芳,别院里的建筑房屋完全是仿照各个诸侯封地的特色而建,细观可见差矣,各有不同,雕梁画栋精致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