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留着络腮胡,手里拿着竹简,观他言行简直就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教书先生。许多弟子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教书先生……
穆辰离开,将弟子们交给赵先生。正当大家准备接受赵先生的「催眠」时,他却说:“我知道五经在你们眼里又臭又长,读起来十分无趣。而且你们大部分人都曾学习过,你们的老师估计也比我分析得透彻。
所以,我想你们也不太需要我再行释义。不如这样,如果你们能在课后自行学习、背诵,那么课堂上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好?”
听完这一席话,弟子们跟炸了锅似的欢呼起来,不停地叫好。赵先生做了噤声的手势,道:“小点声!别被发现了!”
纭玺打开第一个竹简开始浏览——天界的人要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定觉得她是吃错了药。
以前无论妤瑾怎么软磨硬泡让她读书,她都是坚决拒绝的。
这不,没过一会儿,她便有了困意。这竹简上的字好像就在要进入她眼睛的那一刻,又弹回了竹简上。
她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人趴下睡了——但人家说不定是早就熟读了五经。
剩下的要么在闲聊,要么围在赵先生身边听他讲故事。纭玺从小不爱读书,这五经别说看了,一提到她就心烦。
但时过境迁,为了通过第二轮考核,她只好豁出去,开始背诵。
赵先生周围的弟子们时而大笑,时而鼓掌,时而唏嘘,一直分散着纭玺的注意力。
到最后,纭玺虽然拿着竹简,耳朵却在听着赵先生讲的故事。
时间到了,弟子们各回各位,赵先生说:“记得课后自行背诵,每日课前我会进行抽查,以检验你们是否守诺。一旦有人背不出来,那你们只能乖乖上课!对了,你们如果对五经存在疑惑,欢迎课后来找我,我很乐意为你们解答。”纭玺打量着赵先生,心想:有趣!
纭玺之前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那些招式她看一遍就学会了个七七八八。
她觉得,之前只是她打心里抗拒读书,若是她真的下定决心,背书算什么!
但经过这几日的背诵,纭玺的自信心受到了众创。明明刚刚还很熟的,怎么转眼就连第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墨逸凡和玥唯出身大户人家,对此可以说是胸有成竹,因此这几日也过得分外清闲。
纭玺和诺汐皆是书不离手,吃饭看、走路看、睡前看,连睡觉都把书放在枕边——还有很多弟子亦是如此。
这日,纭玺在寝殿里背得正投入,却冷不丁地有人说了句:“对不起。”她回头一看,是诺汐。
纭玺其实等这一天很久了,她一直期待着诺汐给她一个解释。
此时,寝殿里只有她们两人。诺汐警惕地关上门,说:“其实,我是被逼的。”
纭玺吃惊地问:“谁逼你的?”
诺汐摇了摇头,说:“就在某一天晚上,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我娘在他手上,只要我杀了你,他就放了我娘。信封里还有我娘的信物,所以我才……”
纭玺想过很多种原因,但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威胁诺汐来杀自己。纭玺关心地问:“那你娘现在如何?”
“她已经安全了。昨夜,还是墨逸凡帮我救下我娘的。”
昨夜——
诺汐收到一张纸条,半夜一个人出了寝殿,走到树林里。一个黑衣人现身,还抓着她的母亲。黑衣人说:“看来你对你娘的安危并不在乎啊!”
“不是的。大哥,你们找错人了。我和霈妍不熟,我也不会杀人。”诺汐乞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娘吧!她是无辜的。”
“不熟?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主动疏远她,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没有机会杀她是吧?你还真是打了个如意算盘!既然如此,那么你娘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诺汐冲上前去要救她娘,却被黑衣人打倒在地。此时,墨逸凡出现,趁黑衣人不备偷袭了他,并将诺汐的母亲抢了过来。
一片漆黑中,两人交了手。距离拉近之时,那人看清了墨逸凡的脸,眼神带了些惊讶,然后匆匆逃走。
墨逸凡将诺汐扶起,问:“没事吧?”
诺汐摇了摇头,向墨逸凡说清了事情原委。由于山门有结界,两人无法出去,只好求助大师兄。珝烨将诺汐她娘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
纭玺抱住诺汐,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信我。”
诺汐也抱紧了纭玺,说:“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你如此伤心,我有多难受!对你说了那些狠话后,我立马就后悔了!但我其实也很高兴,这说明我在你心中很重要。”
“以后再有这种事,别傻傻地一个人扛!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诺汐点了点头,松开手,严肃地问:“究竟是谁要杀你?”
纭玺说:“也许是在凡间得罪了人吧!”
“会不会是玥唯?”诺汐猜测道。
纭玺摇摇头,说:“如果是她,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她还不至于恨我到要杀了我的地步。”
纭玺心想:到底是谁要三番五次地杀我?
当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时,众人只觉得两人是冰释前嫌,其中缘由就此成了秘密。
第二十一章 ——
原来,多年夫妻、甚至是血缘至亲,在他眼里都只是「煞风景的」。
苍黎殿——
珝烨将此事还有前两次刺客暗杀之事向玄翳禀告。玄翳停下了盛绿豆汤的手,将碗重重地砸在桌上,说:“这燕绥还真是不死心!但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撒野竟撒到了我的地盘上!”
“师父息怒。为何这燕绥非要置霈妍于死地?”
“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玄翳没有明说,珝烨也没再追问。
玄翳吩咐珝烨:“加固结界,可不能再让贼人来去自如!”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越发喜欢赵先生。虽然他不曾上过课,但弟子们都把五经背得滚瓜烂熟。
然而课后前去找他答疑的弟子并不多,毕竟大家依旧对五经提不起兴趣。
这日下课,弟子们大多散了,纭玺和诺汐还打算留下来再温习一会儿。
赵先生对女弟子滢滢说:“滢滢,跟我走,我继续给你讲解。”
滢滢面露难色,好像有些不情愿。
赵先生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你这几日不都在找我答疑吗?是我讲得不够清楚吗?”
滢滢眼神躲闪,弱弱地说:“赵先生,我今日身体不适,想先回宿舍。”
赵先生也没再强求,说:“既然你身体抱恙,那便好生休息吧!可需要我送你?”
“不必了!”滢滢的语气激动。
纭玺见此,说:“赵先生,我送滢滢回去就好,不麻烦您了!”
赵先生对纭玺报以微笑,然后便离开了。见他走后,滢滢似乎松了口气。
诺汐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滢滢,你哪里不舒服?”
滢滢连忙说:“我没事。谢谢你们!”说完,滢滢低头走了出去。
诺汐说:“她好像十分畏惧赵先生。”
纭玺心想:看来这赵先生不简单啊!纭玺问:“你对赵先生了解多少?”
“经常听他提起自己的妻儿,感觉他非常爱他的妻儿。”诺汐感叹道,“像这般的绝世好男人,我何时能遇上啊?”
翌日——
临下课时,赵先生像往常一样问了一句:“今日可有人来答疑?”
往日里,大家都置之不理,并且逐渐地认为赵先生问着一句不过是出于责任。然而今天,纭玺站起来说:“赵先生,我去!”
大家都震惊地看向纭玺。这时,诺汐也站起来,说:“赵先生,我也有惑。”
赵先生和善地笑了笑,说:“好,那你们一同随我来吧!”
说完,赵先生先离开。纭玺和诺汐拿起竹简,正要随赵先生去,却被滢滢拦下:“你们别去!”
“为何?”纭玺问。
滢滢对此却支支吾吾的。纭玺假装不在意,道:“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滢滢猛地起身,在纭玺耳边说:“小心赵先生。”
纭玺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纭玺和诺汐跟上赵先生,滢滢看着她们的背影,满脸担忧。
诺汐问:“先生,我们这是去何处答疑?”
“敝舍。”
“这么说,可以见到夫人和令郎了?”
赵先生对诺汐笑了笑,说:“是。若你们不嫌弃,也可在寒舍吃顿便饭。”
“先生太客气了!到贵府答疑已是叨扰,怎敢再留下蹭饭?我们问完问题便离开。”纭玺说。
赵先生一家住在玄柏峰的一处小院里,看起来并不富裕,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赵夫人此时正忙着做饭,约莫五岁大的孩子一个人在旁边玩。
赵先生一进院门,儿子不但没有喊他,反而跑到母亲身后躲着,看上去十分害怕。
赵先生解释道:“这孩子从小就怕生。”
赵夫人转身看见赵先生身后的纭玺和诺汐,神色难以捉摸。她问:“这两位是来找你答疑的学生?”
“夫人好。抱歉,打扰你们了!”诺汐抢先回答。
赵先生领着两人进入屋内,说:“你们谁先问?”
“我。”纭玺说。
“那你先随我来书房。诺汐,你先在此复习一会。”
诺汐问:“先生,不能一起听吗?”
“每个人的问题都不同,针对性地解决效率更高。”赵先生说完,带着纭玺走进书房,关上门。纭玺与诺汐交换了一个眼神。
诺汐走到屋外,夸赞道:“夫人好手艺!这饭菜闻起来好香啊!”
赵夫人礼貌且疏离地回答:“谢谢。”
诺汐对孩子笑了一下,说:“好可爱的孩子!平时一定十分乖巧吧?”
“这孩子确实很乖。”提起孩子,赵夫人这才放松了些。但诺汐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伤心。
诺汐凑近一看,问:“他的手怎么淤青了?”
听到这,赵夫人有些紧张,将孩子拉远,道:“没什么。估计是他玩耍时不小心碰到的。”
“这孩子如此乖巧,怎么会在玩耍时碰伤呢?”面对诺汐的质疑,赵夫人选择沉默。
诺汐接着问:“刚刚就想问夫人了,您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夫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上的纱布,说:“干家务时不小心撞到了。”
“你可别说这脖子上的红手印也是撞到的。”
赵夫人惊慌地将领子往上扯了扯。诺汐握住赵夫人的手,说:“夫人,一味地隐忍、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赵夫人转头看着诺汐,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书房——
纭玺打开竹简问问题,赵先生也十分认真地解答着,只是他的手总会不经意地碰到纭玺的手。
纭玺正低头翻找着不懂的文段,抬头却看见赵先生的脸近在咫尺,纭玺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纭玺下意识地后退,赵先生却一手放在纭玺的后背上,将她拉近。
纭玺问:“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赵先生没有回答,眼看就要亲上纭玺。纭玺低头,说:“赵先生,您的夫人和孩子都还在外面。”
“当下的时光如此美好,别提这些煞风景的。”原来,多年夫妻、甚至是血缘至亲,在他眼里都只是「煞风景的」。
赵先生还想越界,纭玺用手挡住赵先生的嘴,问:“赵先生,三思而后行。您可知您现在在做什么?”
赵先生在纭玺的掌心留下一个吻,说:“我很清楚。”果然是衣冠禽兽!
纭玺嘴角一勾,说:“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我便尊重你。”赵先生还以为纭玺这是妥协了,心里一喜,可书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珝烨和穆辰走进来,用缚仙索绑住赵先生。珝烨关切地问纭玺:“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二位师兄来得及时,霈妍毫发未损。”
第二十二章 ——
“以后,不许以身涉险。”
两人将赵先生带到戒律堂,诺汐也劝服赵夫人带孩子出面作证。
诺汐气愤地对纭玺说:“真没想到赵先生竟是这种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大家都还那么喜欢他,背地里却能干出虐待妻儿、欺负女弟子的龌龊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
诺汐问:“大师兄和穆辰是怎么知道的?”
“滢滢。”原来临走前,纭玺在滢滢耳边说的是:若你真的担心,就去找穆师兄来救我们。
戒律堂——
赵夫人向文睿倾倒着苦水:“他在外人看来,顾家、疼爱妻儿又深受学生们的喜爱;可他对我们母子却是另一副面孔。自我怀孕以后,他便对我十分冷漠。
生完孩子,他更加猖狂,对我是又打又骂。我原想为了孩子,忍忍也罢。谁知他变本加厉,竟连孩子都不放过!”
赵夫人撸起自己的袖子,掀开儿子的衣服,说:“你们看看,这些伤都是他造成的!”
赵夫人和儿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放眼过去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文睿问:“那你之前,为何选择沉默?”
赵夫人红着眼,说:“没了他,我根本没钱养活自己还有儿子。我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我怎么忍心让孩子跟着我风餐露宿?之前也是因为嫁给他,才能住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我真的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