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证明!”管家走了出来,纭玺更有了底气,让邢枫更是百口莫辩。
管家向皇帝大致陈述了这十几年来邢枫的所作所为。
但让纭玺始料未及的是,管家的出现好像让邢枫松了口气。
管家的陈述更是极其流畅,像是早已背下来的话,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要么是管家早就在等这一天,要揭发邢枫的罪行;
要么就是邢枫故意为之……纭玺不敢再往下想。
待管家陈述完毕,皇帝已是气红了脸。他用力拍案,怒骂道:“大胆!邢枫,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就在等着某一天,要将我取而代之?”
“臣不敢。”邢枫的淡定令纭玺愈发不安,他说,“这一切,管家记的倒是清清楚楚啊!”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一位朝廷官员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这一切,不是我做的,都是管家的苦心经营!臣的确有罪。臣的管家如此无法无天,是臣管教无方,是臣的失职,还请皇上降罪!”邢枫磕了个头。
“将军倒是撇得一干二净!”纭玺说,“管家做了这么多,你难道就从未察觉?再说了,若真是管家做的,他又怎会来揭发你的罪行?”
“他这是想污蔑我!请皇上明鉴!”邢枫诚恳地说,“若我今日罪名坐实,那么管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到时候,皇上您的江山,您的社稷,都将毁于一旦啊!”
原来,他是要将一切责任推给管家。恐怕,邢枫早就将管家视为自己的替死鬼。
珝烨突然说:“还有一人,可以作证。”
“快宣!”
不一会儿,一位女子走了进来,缓缓走向大厅中央。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光线强烈,她的面容随着她的步伐,渐渐清晰起来——虞江娴!纭玺惊讶地看着她,又看向珝烨,珝烨一副「没想到吧」的自信的表情。
“民女江娴拜见皇上……”
“免礼!”皇上已等不及了,“速速说来。”
“是。民女曾是将军府上的丫鬟,与霈妍是同时入府的。霈妍刚刚所说的邢将军动用私刑逼供之事都是真的,是民女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江娴看见邢枫愤怒的眼神,就愈发紧张,不禁加快了语速。
“哦?但她刚刚说邢枫杀了所有奴婢,为何你还活着?”皇帝问。
“回皇上,我与霈妍关系甚佳,所以将军把我放在了后面。还没……还没杀到我,霈妍就认罪了。其余人后来也被灭……灭了口。但……但……”
“别紧张。说实话。”珝烨在一旁鼓励道。
江娴点了点头,继续说:“但因为霈妍下落不明,将军觉得留着我对寻找霈妍还有帮助,便留了我一条小命。”
“邢枫,你还不认罪?”那位朝廷官员问。
“笑话!敢问江娴,你说那日杀了全府奴婢的人可是我?”邢枫反问道。
江娴点了点头。
“你亲眼看见我动手的?”邢枫又问。
江娴摇了摇头。
“那是谁动的手?”
江娴指向管家。
“他是你的手下,你的爪牙。如果没有你的吩咐,他怎敢轻易杀光全府奴婢?”纭玺说。
“那你呢?你看到的是谁动的手?”
“就算是管家,又如何?”
邢枫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说:“皇上!府内丫鬟调度均由管家负责,臣平日里专心于政事,从未留心,也极少过问。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臣愿意配合一切调查,以证清白!”
皇上发话:“今日一事,交由大理寺处理。邢枫停职察看。”
皇上给了身边的皇后一个眼神,皇后说:“后宫妃嫔、各府命妇还请随本宫移步至御花园一叙。”涉及国事,诸位妇孺在场确实不妥。
纭玺和珝烨也识趣地离开了,但公公让他们暂且在偏殿等候。
待诸位妇孺散尽,皇上问:“诸位爱卿,大将军一职事务繁重。在邢枫停职期间,各位对大将军一职可有举荐的人选?”
丞相走出来,说:“陛下,臣以为,不如让乐师霈妍暂代大将军一职。”
立刻有大臣反对:“荒唐!让一位身份不明之人,还是女子暂摄大将军一职,丞相这是置本国安危于不顾!”
“还请陛下听老夫解释。”丞相道,“今日,乐师霈妍打败我朝柱国大将军一事定会传遍京城乃至全国。皇上若是封霈妍为大将军,让霈妍为我朝效力,即便是暂代,百姓也会认为皇上爱才惜民,还能稳定民心、护我疆土。
但皇上若是让霈妍就此埋没,让如此高手流落民间,日后或许会威胁到皇权啊!
因此,将霈妍封为大将军,并非是置我朝安危于不顾,反而有益于稳定江山社稷。”
皇上思虑了许久,说:“但朕依然不放心将军权交予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丞相道:“臣并非是要陛下将军权交出,只是一个封号,稳定民心而已。”
偏殿,太监前来传旨。
“乐师霈妍武功高强,胆识过人,特封为一品大将军,暂代京中军务。钦此!”
“霈妍接旨。”纭玺对这突如其来的任命有些不知所措,“臣谢皇上恩典。”
邢枫走过偏殿时,对纭玺露出了一个富有深意的笑。
宴席到此结束,众臣离席。珝烨和纭玺收好琴瑟,也准备离开,却见何令仪站在两人前方。
何令仪一个箭步上前,抱住纭玺,迟迟不肯松开。纭玺有些惊讶,礼貌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咳咳」珝烨故作咳嗽声,何令仪这才松开了手。
纭玺给两位相互介绍道:“这位是何令仪,这位是珝烨。”
何令仪向珝烨行了个礼,珝烨略显不屑地点了个头。可惜,令仪只关心纭玺,并不在意。他转而向纭玺发问:“霈妍,你这几年都上哪去了?”
“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向你解释。”
第二十四章 ——
“孤男寡女,不醉不归?”
“你可知,这几年来我过得有多难受?我一面期望见到你,希望你平安;一面又不希望你出现,怕你再落入邢枫手中。”
纭玺最受不了这般煽情,她及时制止了何令仪:“小何啊,今晚咱俩叙旧之时,我再向你细细说明可好?”
“今晚?叙旧?”
“对!”纭玺拍了拍令仪的肩胛,说,“不醉不归!”
说完,纭玺赶紧拉上珝烨离开,只听令仪在背后大喊:“今晚何时啊?在何处?”纭玺没有回答。
在何令仪眼里这是故友久别重逢之时,他可以将珝烨视若无睹,但纭玺不行。
所以在她眼中这只是个极其尴尬的场面,她只想尽快逃离。
待无人处,珝烨问:“心上人?”
“嘘——”纭玺做噤声手势,解释道:“你误会了。”
“误会?”珝烨似是故意挑逗纭玺,说,“一上来就给了个拥抱,还向你哭诉,并且视我为无物。这一系列的行为只能说明——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我可以确定以及肯定地告诉你,我们俩只是刎颈之交。”
“孤男寡女,不醉不归?”
纭玺说:“先别说这个了,我还有事问你。”
“将军。”公公前来,在纭玺面前行了个礼。
“不知公公有何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想与珝烨讨论,纭玺已经快耐不住好奇心了。
“将军,有些交接事宜还需尽快处理。”公公说,“介于大人您对京中军务尚不熟悉,皇上特命老奴将大人的住处安排在宫内,请随老奴前往。”
“宫内?”纭玺还想着回萍水阁呢!
这以后要与珝烨见面,该如何是好?纭玺说:“公公,我这位朋友可否留在身边?”
“这……皇上只授予您将军之职,这件事老奴无法擅自做主。”公公也是感到为难。
“既然我身为将军,这身边人的调度我还是管得了的吧?”
“若是一些侍卫、家仆,自然是可以的。但若是士兵将领,还需经过正式的筛选。”
“那好。”纭玺一脸神气地对着珝烨说,“你便留在我身边,至于是侍卫呢还是家丁,容我再想想!”
“谢将军赏识。但在下恐怕不能接受将军的美意。在下只是一普通乐师,向往粗茶淡饭的乡野生活,并无入仕之心。”珝烨行了个礼,道,“在下先行告辞!”要我在你手下当个小小侍卫或家丁?我才不干!
“哎——”纭玺看着珝烨的背影渐渐远去,珝烨勾起一抹微笑。
纭玺随公公来到宫内府邸,恢弘气派——自下凡以来,她还从未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说是处理交接事宜,纭玺以为不过是给她安排一个住处、几位奴婢、一套衣服罢了,没想到还有一堆正事要办。
果然将军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邢枫留下一堆烂摊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乘凉呢!想必,他刚刚就是在嘲笑我吧?
纭玺也是第一次当这将军,对处理军务还不太熟悉,这一忙就已是酉时了。
纭玺伸了个懒腰,起身走了走,缓解久坐后的腰酸背痛。纭玺一看天色,抱怨道:“这么晚了!好饿!”
府邸的人早已被她遣退,只留下几名侍卫守在门口。她一直不习惯被人服侍,所以也自然无人来提醒她用膳。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抱怨,何令仪竟提着两坛酒,还有一个饭盒走了进来,说:“臣参见将军。”
“快免礼!”纭玺笑着说,“你这么叫我还不习惯呢!”
“臣来与您叙旧了。”说着,何令仪提起手里的酒坛子,晃了晃。
纭玺招呼他放下,多年不见,她心中也甚是欢喜。一开始,难免有些生疏,但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何令仪倒着酒,说:“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
纭玺的耳边又回响起珝烨那句酸溜溜的话,不禁偷笑了起来。令仪问:“笑什么呢?”
纭玺说:“没有,久别重逢,心生欢喜。”
令仪大笑了几声,问:“所以你到底去了哪里?”
“玄柏峰。”
“玄柏峰?你竟真去了那里!”何令仪好奇地问,“所以你现在是神仙了?”令仪一激动,不禁提高了音量。
“嘘——”纭玺说,“此次,我是来下凡历练的。你可别对外声张!”
“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令仪接着问,“那你可会什么法术?快让我开开眼界!”
“别想了,玄柏峰弟子下凡不得使用法术。所以我现在与你一样,也是普通人一个!”
“不一样!”令仪激动地说,“今日你与那刑大人比武,精彩极了!以后可否教教我?”
“当然可以!”纭玺借着酒劲,说,“我现在就给你露两手!”纭玺拔剑,走到庭中,开始展示。纭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何令仪目不暇接。
纭玺说:“咱俩比比,看看你这副将军是何水平?”
“好!”何令仪拔剑冲向纭玺,拼尽全力,毫无保留。他说:“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好让我看看几年不见,我被你甩得有多远。”
也许何令仪说这话只是自嘲,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还是让纭玺万分感慨——
七年不见,我们都变了,一切都变了。我们不再成天躲着老板娘的打骂,每日一到饭点便忙忙碌碌干活;
也不再是身份低微、备受欺凌的奴仆。但好在,我们还是能够一起谈天说地、互诉衷肠的挚友。
与何令仪的这一场比武,结局不得而知。纭玺也在武艺上又有了许多收获。
两人回到屋内,接着喝酒,纭玺问:“那你呢?你这些年一定过得更不容易。”
令仪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满怀心事地说:“没有谁比谁过得更容易。我爹……”何令仪低下了头,泪水夺眶而出。
“虞老爷也得到了报应。”
何令仪点了点头,说:“是你吧?”
纭玺笑着说:“我无权干涉他人生死。但善人有善报,恶人总会有恶报。”
何令仪在酒杯倒满了酒,说,“这杯,我敬你!”
纭玺也举起酒杯,说:“今日,多谢了!这些年,你辛苦了!”
“都在酒里了!”何令仪干脆抱起酒坛,一饮而尽。
“你喝醉了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何令仪用手背在嘴角边一抹,说:“我酒量好着呢!这几年行军打仗,在部队里没少喝酒。不过,男女有别,我先告辞了。”
“今日饮酒十分尽兴,与你切磋,我又颇有所得。来日方长,下次继续!”
“臣告退。”
纭玺看着他刚走不远又转身挥手的渺小身影,笑了笑。令仪,谢谢你。
第二十五章 ——
“臣四肢健全,生活尚能自理,不大习惯有人侍奉。”
翌日——
纭玺实在是憋坏了,找了个时间溜出宫,回到萍水阁。她独自外出,不敢声张,偷偷摸摸地走到珝烨房前,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