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经过大堂,询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大娘向管家控诉道:“管家,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霈妍那个贱婢,竟偷了钥匙,将我锁在马厩里!”
大娘身上传来一股臭味,管家用手指堵住鼻腔,嫌弃地问:“霈妍?她为何将你锁在马厩里?”
“我让她清理马厩,可她不仅抗命不从,还……”
纭玺早料到掌事大娘不会轻易放过她,从容地走到大堂。在纭玺走过来的同时,管家命令下人到纭玺房里搜查。
管家质问道:“听说你将掌事大娘锁在了马厩里?”
纭玺故作惊慌,道:“绝无此事!霈妍今日初至贵府,府中之人我还不认识几个,与这位大娘更是无冤无仇,又怎会将她锁在马厩里呢?”
“胡说!”大娘气呼呼地说,“明明是我让你清理马厩,你嫌臭,又以「不会」推脱,才把我锁进马厩。”
“霈妍不敢胡说。大娘口口声声说是我将您锁在马厩,您可有证据?”纭玺刚说完,后头便有人喊道:“找到钥匙了!”
管家问:“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马厩旁。”
纭玺「义正言辞」地说:“我若是将大娘锁在马厩里,又怎会将钥匙扔在马厩旁边?这显然是大娘自导自演,诬陷于我,还请管家明察!”
大娘身边的一位婢女说:“管家,今日下午只有纭玺和掌事大娘去过马厩。”
“这,你又作何解释?”管家问。
纭玺笑了笑,说:“大娘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今日下午的确命我清理马厩,我在申时便清理完并离开了马厩。不信你们闻闻,我身上还有味儿呢!”说着,纭玺将衣袖凑近管家的鼻子,管家嫌弃地避开。
纭玺问:“敢问你们是何时寻到大娘的?”
“戌时。”
“这其中的一个时辰,大娘完全有时间将自己锁进马厩里。而今日下午只有我和她去过马厩,大家自然会怀疑到我头上。”
没有等大娘解释,管家便下令将其逐出虞府。
何令仪小声地对纭玺说:“真解气!”
“嘘——”纭玺做出噤声的手势,说,“你真以为我蒙混过关了?你真以为管家那么好骗?他早就看出是我做的了。”
“那他怎么……”
“他一直忌惮掌事大娘的权力。他虽是管家,管理府内大小事务。可大娘统管所有奴婢,且深得虞老爷信任。
虞老爷生性多疑,为了防止管家权力过大,便让大娘分割了管家的部分权力,从而相互制衡。
大娘如此针对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是管家带进来的。今日,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除掉大娘的理由。”
“可你为何要帮他?”
“为了我们今后的日子更好过。大娘走了,以后便不会再针对我们,但愿管家也会因为这个人情,对我们稍微好一些吧。”
令仪由衷感叹:“仅仅一个上午你就观察得如此细致,真厉害!”令仪竖起了大拇指。纭玺「噗嗤」一声,笑了。
翌日——
小不点虞江偃偷偷跑到纭玺房间,关门时还左顾右盼的。纭玺刚起床就见到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
“嘘——”江偃将食指放在嘴巴前,跑到纭玺身边,说,“姐姐,你今天带我出去玩吧!”
“今天?小祖宗,你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看到江偃期盼的眼神,纭玺思考了一下,说,“好!”
江偃顿时乐开了花。纭玺问:“你有钱吗?”
江偃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我请你吃饭!”
纭玺作揖,道:“行,姐姐今后就跟你混了!”
掌事大娘走后,纭玺也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她带着江偃走到后院,搬来梯子,准备从墙上翻出去。
纭玺先让江偃爬上去,自己跟在江偃身后。爬到墙上后,纭玺将梯子放到府外。两人再顺着梯子爬下去。
两人平安「落地」,拍了拍肩上的灰尘,愉快地上街玩耍。
纭玺担心街上人多,会有小偷,便对江偃说:“江偃,把钱交给姐姐保管好吗?”
江偃从兜里掏出一袋钱给纭玺,什么也没说,就牵着纭玺的手向前走。
“姐姐,我要吃冰糖葫芦!”江偃指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说。
纭玺付了钱,将糖葫芦递给江偃。江偃却说:“姐姐先吃!”
纭玺之前从未尝过冰糖葫芦,她尝了一颗,觉得十分美味。江偃也吃得津津有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越来越热闹,还有杂技表演。纭玺生怕江偃走丢,便抱着他走。
江偃又说:“姐姐,我饿了。”于是两人走进一家包子铺吃包子,江偃塞得嘴巴鼓鼓的。
纭玺见时候不早了,府中之人很快就会发现两人失踪。于是,纭玺说:“我们该回去了。待会你娘若是问你去哪了,你怎么说?”
江偃边往嘴里塞包子,边口齿不清地说:“我就说,我在玩捉迷藏。”纭玺肯定地摸了摸江偃的小脑袋。
纭玺付过钱后,把钱袋还给了江偃。江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走在回家的路上,纭玺问:“玩得开心吗?”
江偃使劲地点了点头,说:“咱们下次还要出来玩!”
“那可不行!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总让你请客吧?”
江偃拍着胸脯,说:“没事,我有钱!”
“你长大一定很败家!”
“败家是什么意思?”江偃天真地问。
纭玺思考了一下,说:“就是有钱。”
两人按照刚刚的方法翻进了虞府,正当纭玺准备藏梯子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江偃——”纭玺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完了完了!
“娘——”江偃说。
纭玺立马转身,欠身道:“三夫人好。”
三夫人抱着江偃,质问道:“你们去哪了?是不是溜出去玩了?”
被抓了个现行,辩解可没用了。两人低头沉默着,三夫人就当是默认了。三夫人问:“你是新来的?”
“是。”纭玺低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未经同意,便擅自带江偃出府,万一出了事你负得了责吗?”三夫人的话让纭玺无法辩驳。
“娘,你别怪姐姐。是江偃让她带我出去玩的,您要罚就罚江偃吧!”江偃扯着三夫人的衣袂,说。任谁看到江偃撒娇的模样,都会心软吧?
谁知,三夫人毫不留情,严厉地说:“你先去书房面壁思过!”
纭玺一直静静地低着头,站在那里,连气也不敢出。三夫人平息了一下怒火,说:“罚是一定要罚的,可不能因为你是新来的就坏了规矩!”
三夫人的贴身丫鬟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三夫人嘴角上扬。
纭玺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三夫人那瘆人的笑容。纭玺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了,心想:刚赶走一个掌事大娘,怎么又来一个?而且看上去更不好惹。
三夫人说:“听说你特别讨厌清理马厩。那今日,便让你与马厩培养培养感情。”
三夫人侧身命令下人:“将她关入马厩,清理马粪!”纭玺此时是崩溃的,叹了口气,心想:我与马厩到底结下了怎样的孽缘?命中注定,逃都逃不掉的吗?
第十三章 ——
可纭玺现在才明白,仗势欺人、嚣张跋扈都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了。
纭玺被两个壮汉押入马厩,这回她可真逃不掉了。她捏着鼻子,单手清理马粪。
纭玺边清理,便在心里暗骂:还不是你们平时管得严,不让江偃出府游玩!
不然他何必让我一个婢女带他偷溜出去。再说了,罚就罚嘛,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这臭烘烘的马厩?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这负责清理马厩的是谁啊?肯定成天偷懒!堆积了这么多马粪,要我清理到何时啊?
纭玺总算在未时清理完毕,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直到戌时,纭玺终于等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还端着饭菜。
纭玺疑惑地问:“怎么还把饭菜端来了?我都清理完了,快放我出去吧!”
“谁说这饭菜是给你吃的?这是喂马的!”说着,那人将饭菜倒入马槽里。
纭玺看着马食,咽了口口水,问:“马需要吃得这么好吗?”她也饿了半天了。
“当然了。在虞府,我们这些下人可连马都不如。夫人吩咐,你今晚就不用吃了,好好在这待着反省吧!”
纭玺看着两人幸灾乐祸的嘴脸,攥紧了拳头。可她又能如何?
纭玺坐了下来,看马吃得津津有味,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叫声。她索性闭上眼,反正熬过今晚就行了,眼不见为净!
也不知何时,纭玺睡了过去。半夜,她却被饿醒了。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味道——
纭玺觉得自己快对这种味道免疫了。这时,有人戳了戳纭玺的手——是何令仪!纭玺像见了救命恩人一般,顿时打起精神。
令仪端来饭菜,说:“快吃吧!我趁夜深偷偷从伙房给你拿来的,够意思吧?”
纭玺狼吞虎咽地吃着,虽然饭菜早已凉透了,但她的心却是暖的。
纭玺很快将饭菜一扫而空,令仪端着空碗准备离开。纭玺将手伸出马厩,拍了拍令仪的肩膀,说:“不愧好兄弟!多谢!”令仪笑了笑,不敢久留,便离开了。
自这件事发生后,三夫人在府内便处处为难纭玺。纭玺已经多日不见江偃了,看来是面壁期还没过。
这日,纭玺和令仪忙里偷闲,躲在一棵大树下乘凉。纭玺心中一直存有疑虑,便开口问:“你为何待我这么好?”
“你可别误会啊!”令仪连忙解释,“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我有个妹妹,只是与她已有多年未见,甚是想念。我便将你当作妹妹看待了。”
纭玺笑了笑,暗暗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令仪没听清,刚问完,后脑就被一颗石子砸中。
令仪叫了一声,摸着后脑勺,下意识地往后看。纭玺也转过头,见虞江偃手持弹弓向两人昂首阔步地走来。
令仪生气地说:“你这小屁孩怎么能随便欺负人呢?”
“谁是小屁孩?你才是小屁孩!”江偃奶声奶气地说,“我可是小少爷虞江偃!”
纭玺从江偃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也是那般爱欺负人,也是那般嚣张跋扈。
可纭玺现在才明白,仗势欺人、嚣张跋扈都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了。
令仪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害得霈妍被三夫人关在马厩的小屁孩啊!”
江偃听了,立马走到纭玺身边,拉着她的手,嘟着嘴说:“姐姐,对不起!”
纭玺的心立刻融化了,但嘴上仍说:“你那天还跟我保证,出了事有你担着呢!可你被发现了,只是面壁几天,而我却被关在马厩里!太不公平了!”
江偃低着头,失落地说:“可是我娘还不让我跟你玩了。”
“那你现在……”
“姐姐最好了!我可以偷偷来找你。”江偃眨了眨眼,摇晃着纭玺的手,说,“姐姐就原谅我吧!”
“好,我原谅你!”面对江偃的卖萌,纭玺毫无抵抗力,只能缴械投降。
“那你以后还带我出去玩吗?”
“不。”纭玺坚定地拒绝道,“我可不想再被关进马厩。”纭玺对此仍心有余悸。
“那好吧。”
纭玺看着江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令仪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觉得这孩子着实惹人喜爱。
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尽管纭玺备受三夫人的为难,但依旧熬过来了、
天界——
萧珩知道纭玺还活着以后,便琢磨着如何能下凡看看她,哪怕是一眼。
只看到寒星闪烁,却未见纭玺,萧珩始终不能安心。但他又对纭玺饱含着愧疚,毕竟当初是自己亲自下的判决。
萧珩苦恼着:当初天君饶纭玺不死,自己便以永远不得下凡作为交换。如今天界守卫森严,纭玺之事在天界才过了两天,此时下凡定会被发现,惹来天君不快。
可要是等风头过去,起码需要月余,在凡间便是几十年的光景。到时纭玺估计……
凡间——
江偃正拉着纭玺在府中玩耍,却碰见一位衣着华贵,一看就身份显赫的中年男子。
江偃见了他,立马放开纭玺的手,恭敬有礼地叫了声「爹」。
纭玺听了,立即跪下行礼,道:“拜见虞老爷。”虞老爷近期都在外地经商,所以纭玺来虞府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虞老爷。
虞老爷抱起江偃,和蔼地问:“你喜欢这位姐姐?”江偃胆怯地点了点头。
虞老爷对纭玺说:“站起来,让我看看。”
纭玺听话地起身。虞老爷一向喜欢拈花惹草,纭玺虽不是绝世美人,但毕竟曾经为仙,不免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虞老爷一见倾心。虞老爷说:“从今日起,你便来做我的贴身婢女。”
纭玺满脸疑惑,丝毫没有攀上一家之主的喜悦,反而感到苦恼——
今后自己必会遭人嫉妒,必会受他人为难,但她无法拒绝。纭玺跪下一拜:“谢老爷!”
纭玺换上了新衣服。自她到凡间以来,还没穿过这么好的布料。
她认真整理了一下头发,心想:我到底有多久没照过镜子,没认真梳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