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还好好的。到了后天，上午本来晴朗方好的天气，中午突然暗下来。
下午也一直在阴沉沉的天气中。
闻涣叼着根冰棍在院子里抬头看天，又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原本晴到底的天气，一顺溜全变成了雨。
第 28 章
——未到中旬大暴雨——
第三天，该是林书润从老家回来的日子。
天气预报说气象陡变，今日将会有大暴雨。
电视里播放着，闻涣探头往院子里一看，稀稀拉拉的大雨已经冰冷砸下。
宋耀眼感受到声响，披着件针织衫就出去，被闻涣看见了，皱眉，一把推回去：“去，多穿一件再出来。”
宋耀眼被他推搡着往回走，她回头，嘴上不留情：“扣五分。”
这个女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点，闻涣好不容易加到一半的分，她能给你挑出无数的刺来，扣分。
闻涣不知道自己哪惹她不对劲了，气得他顶了一下腮，转头道：“算我求你了，宋耀眼！穿衣服！”
“你这是在关心我？”
刚把毛衣套了个头的宋耀眼又从房门冲探出头来，故意抿嘴看他。
闻涣揉了揉眉心，不想让她看到不自在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他第一回做这种事，说这些话，关心一个人。
但总算学会了承认，承认对她好，而不是和她横冲直撞。
“那勉强把那五分加回来吧。”宋耀眼说得跟施舍的一样。
她就像个不断试探的小刺猬，确定闻涣是真的想让她当他的女朋友，才敢如此气焰嚣张，喊东喊西。
不过，闻涣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这点宋耀眼一直没想明白。
算了算了，不想了，她还有的是时间折腾他。
一百分，她一定会让他的每分都加得很值，也会让他每分都扣得很值。
今天是星期一，要上学。
可下了这么大的雨，出行难免变得不方便。
她和闻涣两人一人一把雨伞，穿了黄色的雨鞋，走在雨幕纷纷的暮和镇上。
雨水汹涌，宋耀眼看着自己行走冲出来的雨支分开又汇聚，才感叹今天的雨是真的大。
伞面噼里啪啦，大的都有点听不见闻涣的声音。
闻涣说：“今天不去学校了。”
紧接着，他拽着宋耀眼的手，坐上了一辆面包车。
一切都来得太快，宋耀眼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神情严肃的闻涣，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
闻涣没有回答她，直接转账话题：“冷吗？”
宋耀眼摇了摇头，面包车里闷得很热。
“还记得中旬有场大暴雨吗？但它不会来了。”闻涣如是道。
他的目光有点凉，少了些戾气。
宋耀眼静静看着他，察觉他周身的气氛有点不对。
这趟面包车很快就启程了，宋耀眼早上没睡好，路程中迷迷糊糊在他肩上睡去。
她一点都不关心逃课的事，在过去世界里待得越久，她越发觉得自己会回到现实世界。
从上次巨石出来后她就意识到。
或许哪一次，等她在这个世界待够了，穿越机制的系统们就会放她回去，并永久的不会让她再穿回来。
而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或许真的就变成了一场梦。
宋耀眼真的挺困的，睡梦中仿佛看到一红一蓝两个团样的东西，可它们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唯独没有身体。
此刻它们正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她，嗯，凝视。
宋耀眼认为自己在梦里，可她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伸展了下腰肢，朝它们两个小可爱打招呼：“你们好啊！”
一红一蓝都没理她。
没礼貌……
宋耀眼想上去捏它们的脸，听见耳边轻轻一声：“到了。”
闻涣拍了拍她的肩，叫醒了她。
宋耀眼睁开眼来，看见陌生的环境，问他这是哪？
闻涣扯了个慌：“我有个朋友在这边，带你去见见。”
宋耀眼相信了。
大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想法，闻涣撑着伞走下来，有位大爷看见了，好心说：“你们去哪啊？”
闻涣臭着脸，没回头。
宋耀眼转身回：“见个朋友！”
“好大的雨哦，出去见什么朋友！”大爷很不理解。
宋耀眼也不理解，有什么朋友是晴天不能见的，非要现在见。
雨势凶猛，又下了这么久，一些水泥路的地方已经有几厘米高了。
可闻涣不理会，接下来的路他走得有些急，像赶着时间一样。
他们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直到两旁都是一片树林，只剩中间一条土路。
巨石就是在这个时候狠狠砸下来的，像告诫一样，用足了力气。
宋耀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巨石，已经不惊讶了，这次的巨石比上一次的更长，仿佛是为了预防闻涣再爬上去，直冲参天大树。
一排排巨石将他们围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逃脱的空隙。
闻涣握着伞柄，雨水打湿他紧攥的手，宋耀眼看见伞面下他的神色，可怕的吓人。
一旦巨石出现，那说明他们可能会改变过去发生的某条线，而为了不让他们改变，系统就会降下巨石。
所以，这回又会是什么呢？
宋耀眼陷入思考中。
闻涣扔了伞，愤怒地看向天空，他不懂，如果说让他改变某些事是违背过去，那他穿越回过去，是不是也违背了什么？
可为什么允许他穿回来？
既然让他穿回来了，为什么让他看着，什么都不做？
林书润今天一早就出发了，出发的时候还是小雨，不妨碍出行，他拿了瓶奶奶的特制辣酱，笑了笑，准备骑自行车回家。
老家到他镇上的家，骑自行车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途中会经过水坝。
奶奶说前一年旱灾特别严重，水坝救了好多庄稼，林书润也在地理书上看到过比家长这个更大更磅礴的水坝，让他生了想当地理专家的心。
小一点，回来造福家乡。
林书润对大城市仅有的印象，是在宋耀眼身上，他自从见过宋耀眼后，好像就不怎么向往大城市了。
因为他向往的是人，而非某个地方。
特制辣酱用塑料袋裹了两层，装在书包里，林书润穿着雨衣在雨路中小心行驶，没有想到雨会越下越大。
甚至让他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
他不得把速度再放慢一点，最后直接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往前走。
他想着走到水坝附近，那里有躲雨的地方，可以在那里躲雨。
林书润不由感叹自己运气还算好，因为离水坝只剩一点距离了，他加快脚步，看到了水坝的影子。
把自行车放到一边，正准备在檐下躲雨，林书润突然听到小孩的笑声。
也顾不得大雨，他侧头往下一看，看见有两个小男孩正在嬉笑玩闹，那么大的雨，他们也不管不顾，你推我我推你的玩。
林书润看得心惊肉跳，他们距离汹涌的河水极近，他忍不住大声喊：“上来！快上来！”
一个男孩发现了林书润，不仅不上来，还朝他做鬼脸。
另一个男孩趁这个时间甩了一坨湿润的泥巴到男孩身上，随后笑得超大声。
他们一点都不在意林书润。
两个人继续玩闹，林书润注意到他们都没穿鞋，光着脚丫推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偷偷跑出来玩。
林书润正准备下去把他们拉上来，告诉他们这样太危险了。
可正是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男孩突然用力推另一个男孩，另一个男孩也不服气，犟着脸狠狠推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脚下也没个注意，最后不知是谁狠狠推了谁一把，用力到直接把他推下了河。
而被推下河的男孩顺势拉住推他的男孩，两人齐齐掉进了河里。
林书润心里暗道不好，加快脚下的步伐。
掉进河里的两个男孩不断的扑腾着双手，身体快速下沉。
大雨还在滂沱下着，河水翻涌，好像比以前任何时候来得都要猛。
林书润想也没想就跳进河里，雨水猛烈的打在他脸上。
钻进河里，林书润一手抓一个扑腾的男孩，他手上使足了劲，憋着气咬着牙把两个男孩往上扔。
男孩尚且还算清醒，更多的是害怕，他们死死抓住林书润，像抓住最后一棵稻草，死死抓着不放手。
林书润无奈，好不容易出了水面又扑腾进去。
呛进一大口河水。
他很想说不用怕，哥哥会保护你们，可没有用，两个男孩不断扑腾着，而林书润的力气也快用完了。
他努力往岸边游去，借着一口气把一个男孩推上岸。
林书润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又喝了一大口难咽的河水，准备把另外一个男孩推上岸去。
可就在这时，下面的水草缠住了他的脚。
男孩抱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哭，林书润努力往水面探头，微微笑着，高高举起男孩往岸边送。
男孩看见岸边像看见保护神，他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了，脚下一个用力，蹬在林书润头上，自己则上了岸。
而被蹬了一脚的林书润重新掉回河里，他想挣脱掉底下的水草，但奈何已经没了力气。
林书润疲惫极了，他挣扎着去绕开水草，却怎么也绕不开。
在这一刻他脑海里蓦地出现很多画面，他父亲母亲，他奶奶，他的同学和老师，明媚的阳光和美好的文字，还有那个女孩亲切的笑脸和秀长的马尾。
他的黑发被湖水打湿飘起，随着挣扎的动作又落在他的眉骨、眼窝处。
最后闭眼时，都是美的。
作者有话说：
跨年夜——
祝：来年欢喜——
第 29 章
——为什么讨厌未来的我——
宋耀眼站在江边，暮和镇来了警察，有人在打捞尸体。
旁边围了一圈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个妇女趴在江边不停哭，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捞到了！”有人汇报情况。
尸体从江底打捞上来，他的皮肤被水泡得惨白，可还是能一眼就看出那是林书润。
宋耀眼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线突然断了，她红了眼，任留眼泪掉出来。
闻涣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
她扒开他的手，看见那群人把林书润的尸体用袋子装起来，拉链拉上。
妇女哭得泣不成声，直接晕过去了。
那天，什么都是乱哄哄的，宋耀眼没有想到巨石阻拦的，是不准她和闻涣去救林书润。
她不知道的是，闻涣比她更难受。他有机会救林书润，甚至有机会提前让那两个男孩离开，这样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他最终无能为力。
穿越机制不会让他们改变过去，即使他告诉林书润中旬有大暴雨，他提前了日程。
可大暴雨也毫无征兆的提前了，不仅暴雨提前了，就连两个男孩出现在江边的时间也提前了。
所以说，这一切都无济于补。
最后人们都离开了，岸边留下两个物品，似被泥土掩藏。
宋耀眼走过去捡起来，一个是林书润的笔盒，一个是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都是从他的书包里掉落出来的。
宋耀眼拆开塑料袋，江风打在她脸上，她看见了满满一罐的辣酱。
是林书润跟她承诺过的辣酱。
他奶奶做的。
宋耀眼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男生眼眸含笑，温和斯文的模样，他永远懂得怎么体贴对方。
那么好的一个男生，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宋耀眼抹掉眼泪，把笔盒和辣酱紧紧抱在怀里。
闻涣看着她的动作，走到他旁边轻声问她：“走吗？”
“我想再坐会儿。”
宋耀眼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坐下，闻涣没说话，陪她静静坐着。
他一直都知道宋耀眼是个很感性的人，她重感情，仗义，如今朋友突然失去，她定然十分难受。
宋耀眼静静吹着江风，还是没明白，那么好的一个生命，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被河水送走？
上天为什么不能对他好点。
林书润跟她说谈起过自己的未来，他说，他要回来建设家乡，把家乡的发展壮大。
她那时兴奋地问：“所以你长大后也会留在这里吗？”
林书润笑着点了点头。
宋耀眼那会儿说好呀，到时候长大了就来找你叙旧。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到时候穿越回去，她打算回暮和镇去看看他这个老朋友。
可能他都不认识她，甚至还会疑惑但不失礼貌地问她是谁。
但这不妨碍她把他当朋友啊。
宋耀眼长这么大，不是没交过朋友，可再也没碰到过和林书润一样，真心对她好的朋友了。
她哭得双眼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闻涣无声地抱住她，把她揽在怀里。
宋耀眼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
夜里风凉，闻涣带宋耀眼回了家。
又是一天没去学校，班主任早就把电话打爆了，闻涣先给老师发了消息，然后起身去接了一盆热水。
他试了下水温，有点过于烫了，又添了点冷水进去。
温度适中。
闻涣端着盆到宋耀眼房间，扯了她的帕子，打湿，扭干，然后轻轻覆在宋耀眼脸上擦着。
他觉得自己像个当妈的，心里感叹，手上动作很温柔，把她哭得不成样的脸擦干净。
宋耀眼经历过两次离别，一次是母亲的早逝，一个是父亲的离世。
第三次，是林书润。
她对亲人或朋友的去世格外敏感，闻涣说不清什么感受，他好像比她冷硬很多，大抵他们两个就是两个极端。
热气铺在宋耀眼脸上，她回过神来，察觉自己比小孩子还会哭，有点不好意思，拿过帕子说自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