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与正想着这事儿,便听得通向演武场的路上传来脚步声,扭头便见得一行宫人,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朝着这边走来。太子想也听到了那声音,回头扫了一眼,便招手把公主唤过来,笑道:“你也歇歇吧。阿婉女史,给仙娘揉揉腿,免得明日双腿酸痛。”
公主还不知晓,她明日怎么会双腿酸痛,只是玉白的额头上此刻盈满汗珠,双颊也热得泛红,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那一排前来的宫人那里瞟。她看到了一只大罐子,便问:“哥哥,你的宫人送来的是冰饮吗?”
“习武之后周身孔隙皆开,若吃冰饮,要冻到骨头的。”太子道,“是温的咸梅汤,喝这个正好。”
“咸梅汤有什么好喝的!”峄城公主顿时垮起一张脸,“又酸又咸又甜,味道怪怪的。”
“嫌弃”两个字已经写在她脸上了。
“这可不是孤弄来的,是你表兄的建议。”太子毫无良心,祸水东引,指着杨英韶道:“你不信孤,总得信他。永宁侯府世代出虎将,于习武锻体一道,是极内行的。”
公主将惊恐的目光投向杨英韶,他们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习武之后只能喝这种难喝的东西?
“……殿下若厌憎咸梅汤,饮些盐水儿也行。”杨英韶立刻做出妥协。
于是那行宫人刚刚到得演武场,正要往外斟咸梅汤,便被太子唤住一个,支使回去取温盐水来。
那宫人被太子亲自点了名,仿佛还挺高兴,娇娇滴滴地冒出一句“奴婢遵命”来,却叫正半跪着给峄城公主揉小腿的舒兰与忍不住抬了头。这声音也太耳熟了!
那人不知怎么想的,要离场前还往这边儿瞥了一眼,仿佛是想从公主的随员中找个什么人。然而正跟舒兰与四目相对,脸上那一点笑意瞬间拧住,低头便快步后退,急速挪出演武场。
舒兰与见她,也是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殷娥仪么?怎的跑到东宫里来了?旋即便明白过来,怪不得敢怼崔姣仪呢,六司局可管不到东宫里来,东宫里自有三司,宫人吃穿用度,他们自己安排。
一怔之下手上便慢了,公主感觉到异常,便“咦”了一声:“阿婉在看什么?”
“……臣妾看到个故人。”她说。
“阿婉在东宫还有故人?”峄城公主奇道。便是她也知晓,母后一向小心,从不往东宫里放自己用熟了的人,怎么阿婉还会在这里识得旧人呢?
“她从前也是伺候娘娘的,同臣妾共住一间屋子。”舒兰与垂眸,接着轻轻揉压公主的腿肚子,“前些日子突然就不见了,原来竟是得了这么一股好风,到东宫里来了。”
太子闻言,问道:“就是方才那个去取盐水的宫女么?”
“回禀殿下,正是她。”
太子仿佛意动,微微颔首,道:“是么,孤竟不知道此事。”
“我也不知道此事。”峄城公主道,“瞧着背影,还是个美人呢。”
太子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手感很好:“你才多么大一点儿,便知晓美人不美人的了。”
“我怎么不知道?母后和母妃们,还有我,哦,还有太子妃她们,都是美人。”峄城公主理直气壮。
太子失笑,道:“你还得长几年才是美人。”
“我现在不美吗?”大眼睛里瞬间储满泪花,看起来竟是个作精。
太子瞥了一眼杨英韶,问:“英韶,你说,仙娘美不美?”
杨英韶坐蜡,一张嘴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他又不是没经过事儿的小孩子,瞧着太子今日三番五次让他和峄城公主说话,是何用心他猜也能猜到三分。
和上一世比,只不过是发话的人不再是皇帝“姑父”,而是太子,时间上也提前了四五年罢了。
“表兄。”峄城公主眼泪汪汪还抽空瞪他,发出威胁的声音。
“殿下当然美。”立刻摆正了态度,站稳了脚跟。
“夸我的时候要认真,不能只说一个字。”她不依不饶。
“殿下是臣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孩儿,又美貌,又伶俐,真是再可爱不过了。”
峄城公主闻言送上超可爱笑容,然后得意洋洋瞥着太子:“哥哥听到了吗?”
“听到了。”太子笑着摇摇头,“你最好看,等你长大一点,还会更好看。”
公主这便欢喜了,连带着看咸梅汤也顺眼了,小声道:“我有点儿渴了,那咸梅汤,我先勉强用一点点吧。就一点点,不要倒多了。”
舒兰与眼见小宫女端来浅浅一碗咸梅汤奉给公主,她抿了一小口便皱了眉头:“好难喝!”
正要放下碗,又忍不住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真香总归是要真香的。一开始每咽一口还要皱一下眉头,后来便一小口一小口地越咽越快,若非碍着天下第一淑女的教养,想必是要大口畅饮了。
太子看着她笑。小姑娘倒是真的可人疼,她的母亲也聪明,知晓站在他的这一边,今后才能坐稳皇太后的宝座。如是,他一点也不介意对她更宠溺些,好显得他当真是个友爱手足的好兄长。
如何宠溺呢,给公主,自然是派人去宫外寻摸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公主不见得会喜欢昂贵的奢侈品,但新鲜有趣的物事定能讨她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