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皇帝微微蹙眉,想了想,摇头道,“朕不知晓有这么一个人,你可知道什么信息?”
“是个长得很俊美的少年,前些日子,公主殿下和永宁侯世子在城外练习骑术,遇着他被人打昏了丢进冰河里,冻得只剩下了一口气。他们将他捡回来,暂且在永宁侯府过活……臣妾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亲王殿下为什么要见他,想来便是无人知晓了。”
“很俊美……”皇帝重复了这三个字,微微皱起眉头来。
舒兰与以为他在怀疑毅亲王的用心,毕竟一个男人活到将近三十岁还不娶亲,也没什么通房妾室,这听起来确实很像基佬的作为。
但除非叶清瞻拿了个金手指之后脑袋烧了,否则他绝不会突然转性喜欢美少年。
“你见过他?”皇帝问。
“臣妾见过一面。”
“如何俊美?”
“……貌若好女,臣妾真想不出这样的男孩儿,会是怎么生养下来的。”她说。
皇帝抬眼瞥了瞥她:“是么,貌若好女……”
舒兰与本来以为皇帝还会再问些什么,可是,他不再开口了。
御辇之中的气氛便有些诡异起来。自打这个任务开始以来,舒兰与这是第一回 和一个成年男性在狭小空间里独处,而那人偏又是此间最大的BOSS,这……实在是叫人尴尬。
虽然她晓得,皇帝不可能看得上她,从前心情好的时候,尚且不曾对她生出非分之想,如今心腹大臣命悬一线,便更不可能有心取乐。可她在御辇里跪着还是不合适啊,眼光总不能老落在皇帝足前的地毯上,数一片花纹上扎了多少丝线吧?
可不看这个,还能瞧什么呢?瞧皇帝尊贵无比的老脸吗?
好容易到了侯府,舒兰与机智地当先跳下御辇,同旁人一起扶皇帝下去。永宁侯早在府门外侯着,行为虽然得体,可瞧着他神情,实在是令人无法乐观。
舒兰与的心往下沉了沉。御医们不是都来了么,怎么……
“阿瞻情形如何?”皇帝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便是如此一问。
永宁侯面色沉沉地摇了摇头:“御医们都已然到了,然而……殿下如今仍未醒来,呼吸窘迫之状,亦未缓解,情形……甚是痛苦。”
皇帝脚下一晃,竟是差点儿左脚磕右脚将自己绊倒。永宁侯匆匆扶住他:“陛下当心!”
他都快苦死了,来了个亲王被蜘蛛咬了,若是皇帝进门再摔伤了,他便要延请高人来瞧瞧,自家可是冲撞了什么邪祟了。
皇帝定了定神,微微摆手:“朕无碍,只是想着阿瞻的情形,有些忧虑。爱卿且带朕去看看。”
永宁侯替叶清瞻表达了几句被皇帝关怀的荣幸,脚下却是半点儿不慢地带路。
今日有皇帝到场,一切事情便都不需要他来拿主意了。这可真是救了他性命。
须知叶清瞻那边的气氛实在是糟糕。皇帝到场询问病情,一众御医没有敢说话的,全都齐刷刷跪下了,一个二个低着脑袋,仿佛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地里去,免得被君王点了名回答问题。
这身体语言,就差没直说“臣等治不好”了。
皇帝的脸快拧成仆妇手中的湿衣了:“你们都是大燕最好的医者,是国手,是名医,难道就想不出一点儿办法来?”
御医们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摇头。
“那朕的皇弟该怎么是好!”皇帝几乎要咆哮。
“……殿下……吉人天相。”
舒兰与在皇帝身后听得只想翻白眼。什么“吉人天相”,这时候还说这般话,翻译过来可不就是“没救了,随缘吧”么?
皇帝的手哆嗦得像是得了帕金森症:“就真的没办法?治好毅亲王的,朕给他赏金百两,不,千两,官加一级!你们快点儿想想办法!”
可人要是走到了没办法的时候,那就真是怎么也没有办法了。慢说皇帝只提出了赏金,便是他说治不好毅亲王便把你们都宰了陪葬,御医们也没法子。
须知毅亲王此刻只是呼吸困难,若有个不要命的为了那么点儿赏赐,下了猛药,结果把人给直接送走了,那便可以现场将脑袋摘了放这儿了……
能混到太医院的,医术水平自然略有不同,可没有一个是没脑子的。出头鸟早晚做羹汤,因此没一个乐意伸脖子出来给主子掐。
气氛沉滞,舒兰与几乎能听到皇帝因愤怒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这可怎么办?她急匆匆去看跪了一地的御医们,越看越心凉。
为什么漆允龄不在啊?他不是本时空第一神医么?就算太医院是个勾心斗角嫉贤妒能的地方,可今儿个给毅亲王治病的风险显然打过收益,太医院没有什么理由将他扣住啊……
脑袋一转便想明白了,心里猝然涌起一股气恨。
漆神医现在应当还在东宫呢!
这可都是杨英韶这个蝴蝶翅膀搞的事儿——当时她不知道,如今却是打听清楚了。杨英韶把漆允龄从军中挖到京城里,给他娘瞧病,调养好了本该早亡的永宁侯夫人的身体。而漆允龄争气,自己比原设定早了两年考进太医院,正好给不知为什么中了“雪落芙蓉”的太子疗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