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款冬在破窗的一瞬间有些恍惚。
隐约好像有人将她扛起来带了出去,好像还有水滴溅在了她的脸上,一侧目却看到了采影的脸。
“叫郎中,采影中毒了。”
她后知后觉不停的咳嗽着,恍惚听到有人这样说。
直到被乔芫花紧紧护在了怀里,灼热的光亮最终变成了冲天的青烟,她才回过神来。
“款冬,款冬?”见怀中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乔芫花欣喜道:“你终于缓过来了,都怪我回来的太迟了。”
他早就追上了商玉笙,可直到天色暗下来,不肯吐露一个字的商玉笙,终于说了一句“你还不回去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等他赶回来后,乔款冬捏着短刀,失神地坐在院里。
“我没事。”乔款冬终于回过了神,将手中的截骨刀丢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颤抖:
“就是有些后悔,我还是心有些软,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不应该回南王府,更不应该觉得和离是最好的选择。
就应该在南王时势时,狠狠地打他一个耳光,接着将休书丢在他的脸上。
不过事已至此,和离书也已经写成。那不让她好好出口恶气,对不起中毒的采影。
“哥,今晚看来你睡不成了。”她知道商术池今晚在南王府,就等着给她收尸呢:“我等不到第二天了,今晚就解决吧。”
说着,想要起身去采影的屋内取些东西,却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劲。
“哎哎哎,你待着,要取什么?”乔芫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向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后,便问道:“我去取,你再歇会儿,是采影的屋吗?”
那个窗框用的可是上好的木料,乔款冬硬生生将那厚实的东西踹开,肯定是耗了不少力气。
她点点头,看着乔芫花走远,才将一旁忧心忡忡的小翠叫来。
“采影怎么样了?什么情况?”乔款冬平静地问道:“是去郑果那里了吧,直接告诉我怎么样吧。”
小翠原本还能憋出眼泪,可一听乔款冬这么一说,当即哭了出来。
她还记得采影被背出去的时候,嘴唇都是青紫的。
“郑大夫说,采影姐中了毒。”她哭的一抽一抽,哽咽道:“说要是再迟一点,她就保不住了。”
听完这话,乔款冬长舒了一口气:“活着就好。”
既然对方用了阴招,那她也不必留情了。
“系统,把采影中的毒复制一份给我吧。”她端详着被人从废墟中扒出来的小刀,心中有了计划。
*
商术池平静的坐在前厅,听着外面的兵马声。
乔款冬没有死,而且还惊动了乔家人,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结果。但那又怎样,他一整晚都在前厅喝茶,什么都没有干。
至少在乔款冬进屋前他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签和离书,那我们就先算算账。”乔款冬走到对方跟前,为自己倒了一碗茶。
“看来你今晚真的狼狈。”商术池不看她,出口讽刺道;“既然看我这么不顺眼,那当初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婚约。”
乔款冬轻笑一声,回怼道:“若不是我,沈家拿得出那么些银子给你养兵器吗?”
见商术池依旧平淡,乔款冬也不客气,直接敞明:“你在张家咀养的私兵,我哥哥抓的很开心。”
听到这话,商术池终于再也无法冷静,“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你离我这么近,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乔款冬抬头,对上了商术池的眼睛。
“要了我的命?”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缓缓站起身,突然将手上的茶泼在了他的脸上:“现在?就凭你?”
商术池被泼了个措手不及,等他狼狈地擦完脸,乔款冬已经站回了乔芫花的身边。
“你养私兵这种事很难查到吗?”乔款冬见那人凶狠地眼神,也不回避,直直盯了上去:“为了拉拢兵部的人,你一个读书的去陪人家儿子练武,这么拼的事情我怎么能查不到呢?”
说罢,接过乔芫花手中的册子,向商术池挥了挥。
商术池定睛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那正是医馆通用的册子。
本朝规定,凡是在医馆看病,必须详细登记病人的籍贯和情况,最起码得需要当事人的签字和手印,不方便的可以家属代签。
可这东西他前几日不是命人去偷来,还销毁了吗?
似是看出了商术池的疑惑,乔款冬道:“你的情况实在是特殊,而郑果大夫又是我的师父。你说她遇到了你这样严重的情况,会不上心吗?”
前几日她见郑果时,便得到了这个东西。
郑果在知道乔款冬要和离时,便多了个心眼藏了起来,还伪造了一份假的。
再加上她当过随军医师,更是有验伤的资格。看出不是普通兵器所伤,她还顺手出了一份证明。
商术池的脑袋飞快运转着,良久,他终于开口:“你不就是记恨我用了你的嫁妆么,我会退还给你,但你也要收回和离书,然后把这些给我。”
这个女人不就是由爱生恨么,那就先哄着。
可他这次失策了。
乔款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顿时笑出了声:“我没跟你谈条件,银子喂了狗,掏出来那也是脏的。”
说罢,她取过那张和离书,走到商术池的面前。待他伸手去拿时,她却突然松手,任由那张纸落了地。
“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女人就算了。”她收起了所有表情,定定地看着商术池:“却还要取我性命,甚至裹身的草席都没有给我准备,你可够恶毒的。”
商术池捏紧了拳头,看着那和离书落地,接着他听到乔款冬在说:
“药效也该发作了吧,中毒的滋味好受吗?在彻底动不了前,还是把东西捡起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吧。”
说着,她从小翠的手中接过那截骨刀,阴狠地说道:“若是不签,那我就用这东西把你的手砍下来,反正整个手印也是有效的,你要试试吗?”
第二十章 (和离二)
听到这话,商术池才反应了过来。
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几天陪周小将军练剑的缘故,没有休息好,这才感觉到手有些麻木。
但他万万没想到是毒,这女人什么时候做的。
“那杯茶我没有喝,可全都喂了你”见商术池不解,乔款冬出言提醒道:“我可不稀罕你的东西,就是心疼那毒药。”
说罢,她突然装出了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这毒配起来可难了,用到了很多药材。你这是从哪里找的郎中,居然有这本事?”
听到这话,商术池冷笑一声:“你这么快就配了出来,本事也很大啊。”
乔款冬看起来一副苦恼的样子,声音却依旧冰冷:“我之前倒是见过一个症状很像的,也是中毒。你是不是在用这药之前,还用自己的亲戚试了试啊?”
之前说的那些,乔芫花都完全知道,但在听到这句时却睁大了眼睛。
皇上寻郎中寻了很久,据说是早些年的争斗,再加上家族的缘故,跟护国公主两人身体一直抱恙。
可商术池却精神的很,而且在乔家银票的接济下,活的越来越潇洒,以至于有心思玩起了刀枪。
难道是他搞的鬼?
他看向商术池,在看到对方过于平静的表情时,他知道了答案。
“你医术这么厉害,那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吧。”商术池不紧不慢道:“这种毒药这么烈,他们现在还活着,你居然问出了这种蠢问题。”
“你没有否认,那就是有这回事喽。”乔款冬不跟他争,她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个:“那就等事情结束后,去你那几个蟑螂窝里看看。”
“知道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会放了你?”商术池似是破罐子破摔,神情反到放松了下来:“就算你砍了我的手,我也可以告你,你确定要这么做?”
乔款冬眨了眨眼,继续不解道;“怎么会是我砍的呢?分明是你南王与他人耍刀弄枪时,被人砍下来的呀。你若是有意见的话……”
她忽然一停顿,伸手推了商术池一下。商术池的药效已经上来,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接着,他看到乔款冬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若是有意见,那就告诉我跟你比试的人是谁,在和离之前,我就好心的替你把这个官报了吧。”
当下商术池已经卸了力气,乔款冬大可以按着他的手,让他的手印完整地留在和离书上。
但她不想,他要让这个人输的一塌糊涂,最后屈辱地签下和离书。
商术池看了她一会儿,轻笑一声,费力地抓起了地上的和离书,却气定神闲地看了起来。
乔款冬看他这样,知道他是在等救兵,冷哼一声站起了身。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外面火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不会等太久,商术池的毒拖不了太久。
系统并没有给出解药,乔款冬还等着截胡商术池的解药拿去给采影。
不过就这样干等着,未免过于无聊了。
想到这里,乔款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针袋,从中抽出了一根。古代的针没有现代的精细,即使再细的针,都是一眼让人生寒。
“你还是有办法联系到你的同僚的吧。”她捏着针,踱步到了商术池的背后,接着捏上了他的后颈:“毒发的会很快,你可别让他慢一步了。”
说罢,便毫不客气地刺入了商术池的穴位。
*
周以九跟郑果是一起到的。
乔芫花在看到这位意料之内的同僚时,将怀中的剑捏到了自己的手中。
周以九在兵部管制造武器这方面,自己本身却不会武功,一般来说出门都会带上不少侍卫。
但今夜周以九并没有带人,也没有佩剑,跟在郑果的身后进了南王府。见到同僚的瞬间,他冲着乔芫花友好的笑了笑。
“别这么紧张嘛。”周以九慵懒地说道,进门后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南王府隔壁就是我家,这都三更天了,我家老爷子都说还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呢,让我来劝劝。”
乔款冬用膝盖顶着商术池,手上的行针手法却不停,直到郑果快步走到了她跟前才停手。
她这才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只见这位正悠闲地摇着扇子,不像是来劝架的,倒是像来看热闹的。
“您若是来劝架的,那就来错地方了。”乔款冬冷眼看向周以九,说道:“我乔家与南王关系早已不和,今晚便是来撇清关系的。”
说着,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人搭在扶手上的手,眼中一暗。
这位应该就是被她戳胡了银子的那位,这只手她记得特别清楚。
但这周以九在原文中不是皇上那一派的吗?果然是因为跳着看章节漏了不少细节吧。
商术池浑身冒着冷汗,几乎昏死过去,但乔款冬愣是拿针给他续着精神,他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看到了郑果手上的瓷瓶,他才像是看到了希望,眼中亮了起来。
“是吗?”周以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那倒真是我唐突了,不过应该不介意让我看个热闹吧。你这边声音这么大,我回去也会好奇到睡不着的。”
乔款冬不再理他,而是专心注意着商术池的情况。若是解药证明是真的,那便快速给采影送去。
“南王派人说有东西落在了我家,我给送过来的。”见乔芫花依旧盯着他,周以九便冲他打趣道:“哎呀,忘了恭贺你了。本来我们都觉得陛下会让你死在边疆的,但现在还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乔款冬拔针的手一顿,接着看向了乔芫花。
自从她嫁进南王府后,便听说父亲被勒令休息了大半年,大哥仕途不顺,二哥突然就被派去了边疆。
当今圣上多疑,在即位后不仅残杀了不少辅佐自己上位的臣子,甚至连自己的恩师都不放过。据说他只是劝了皇帝莫要手足相残,便被凌迟处死,头颅被悬在城墙上。
不仅如此,在他上位后的这段日子里,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官员因为意见相左而被处死,据说还有因为不愿意将女儿送进后宫而遭殃的。
这位暴君的名号便传的天下皆知。
乔芫花回来后便从五品升为了二品,可想而知其中的凶险。
商术池看着乔款冬凶狠的眼神,动了动服解药后稍稍恢复知觉的手,嗤笑道:“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当时可是你自己要进我这王府的。”
乔款冬听罢,却笑了出来。
“那进了一家门,理所当然是要同甘共苦的。”她说罢,突然抽出一根铍针,抓过商术池的手按在椅子上便刺了进去。
只听到一阵细微的破空声,接着身后的椅子发出了利刃入木的闷响。
“你跟着同甘了不少,也该让我回回本了。”乔款冬一发狠,又往下按了按:“五品升到二品,隔着三节,让你受三下不过分吧?”
感受到手下的挣扎,她面无表情,手下却死死地按住了商术池的手。郑果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乔款冬像是扎到了商术池的某条筋,虽然被钉在椅子上,但他的手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翘着。
“看来你这解药是对的,这么快就有力气动弹了。”乔款冬云淡风轻地说着,手下却没有丝毫放松:“郑姐姐,你愣在那干什么?采影还等着药呢。”
郑果被点到,这才回过神来,捧着药瓶小跑着出门。
“今晚还有很多时间,你可挺住了。”乔款冬见郑果离开,伏在商术池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签和离书,那我来慢慢劝劝你。”
第二十一章 (和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