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商术清来了庆州，但他可没想到皇上会屈尊来到这农家院。
“看来事儿不小，连你也被派来了。”商术清见到这一系列的滑稽动作，声线中都带上了几分笑意：“京城又要不太平了。”
乔款冬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商术清在说最后一句时，眼中绝对闪过了一丝疯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有理由一并收拾了商术池一伙。
“陛下我正要跟您说！”楚怀幽像是终于找到了亲人，将手里的王八丢给郑果便抱上了商术清的腿：
“您出宫后，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出来了。我按照您的吩咐，依旧是每日进宫，但还是有不少人来跟我打听。在京城待得我是度日如年，结果又听到礼部那群神神叨叨的鬼东西放屁，这就跟着郑果出来了。”
郑果嫌弃地皱了皱眉，翻了个白眼便准备带着乔款冬溜走，留他们君臣二人好好叙叙。结果乔款冬刚跨出一步，披帛便被一扯。
“款冬！你就是我的神！”乔款冬低头去看，却被两眼放光的楚怀幽吓了一跳：“以后你就是我师父！陛下这种疑难杂症你都能看好，我跟着你学！”
乔款冬突然觉得窒息，虽说书中的楚怀幽，就是一个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的主，但她实在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闹腾。
刚刚还气氛严肃的小院被他两嗓子吼成了农家乐。
“别瞎拜师，我就是误打误撞。”乔款冬费力扯出了自己的披帛，又弯腰顺手揉了揉楚怀幽的脑袋：“乖昂，我去给郑果姐打下手。还有，陛下不是疑难杂症，他的病才是。”
趁着楚怀幽石化，乔款冬也没敢看商术清，两三步便蹦出了小屋。
在她顺手带上门的一瞬间，屋内传出了震天的哀嚎：“陛下！臣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啊！”
楚怀幽喊过那一句后便悄无声息了，乔款冬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静。
“妈的，还吃王八。”乔款冬嫌弃地看了看那扇门，接着向厨房走去。可走了两步却突然回头又骂了一句：“这么有劲还补，补得你七窍流血才好。”
*
等乔款冬来到了后厨，郑果正在切菜，小翠在一边忙着生火。
“郑姐姐，中午吃什么啊？”她溜达到郑果的身边，却嫌弃了起来：“真要给楚怀幽做王八？姐姐你也太听他的了吧。”
说罢，还顺手捞了几片切好的黄瓜片塞进嘴里。
“别打岔，我也要跟你谈事。”郑果瞥了一眼小翠，压低了声音：“你跟他们说了什么？皇家的亲信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需要替罪羊时第一个没的就是你。况且皇上本就是个下手狠毒的人，你又要送死去？”
乔款冬动作一滞，叹气道：“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但是我现在需要能使唤暗卫的能力。京城跟庆州的事情都跟商术池脱不了关系，我看现在礼部也是他的人了，我总得自保吧。”
郑果一看乔款冬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
“不是自保，是在关键时刻保护其他人吧。”郑果不去看她，手下依旧处理着鳖：“把其他人支开，好自己去送。”
乔款冬心知郑果又来了气，便赶紧移开了话题。
她想了想，搬了个椅子坐在了郑果的跟前：“哎呀姐姐，说点别的吧。那个叶家村什么情况啊，你跟楚怀幽都来了，是不是很严重啊？”
照这么看来，一个医监，一个京城最有名的女医官，还有她。
怎么看都不是小问题。
“根据庆州这边的说法，像是大头瘟。”说话间，郑果已经处理好了那只鳖，正准备再清洗一遍：“前几日先处了方，送了药材过去。今天下午我跟怀幽去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乔款冬一听，瞬间来了劲，但还没等她说话，郑果却转身指向了她：“你给我呆在这。”
“那不行！商术清也肯定会让我去的！”乔款冬有些不服，直觉告诉她这大头瘟没这么简单：“这个时候发大头瘟，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况且，就算她呆在这，祖米拉这个东西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倒不如亲自去看看什么情况。
郑果没搭她的话，倒是说道：“之前我做随军大夫的时候，认识过一个古水大夫。昨日我跟怀幽在外边吃饭时，又遇到了她。”
古水大夫？古娜？
郑果见乔款冬不解，接着：“当然一个大夫没什么可关注的，可关键在于，她家最擅长治这种，也就是我们说的瘟病。”
乔款冬心中一惊，忙问道：“那人是不是叫古娜？”
郑果轻轻一笑，抬头看向了乔款冬：“你们果然认识啊，不过她没什么坏心眼，当年我们遇到时，就是她试图从古水的军队里逃走。”
看着郑果的笑，乔款冬只觉得后背发凉。
当时她跟古娜匆匆分别时，倒是被古娜塞过小药包。当时她也没多想，而且刚塞进自己的空间便被商术清带走了。
后来她还看过，就是普通的桔梗和柴胡。但联想到这瘟病，这病的主方普济消毒饮。
其中就有这两味药。
“姐姐，我一定要去。”乔款冬直直对上了郑果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要见古娜，她一定也在那。”
第三十八章
也不知道楚怀幽是不是得了什么恶疾，吃饭时吵着闹着要那颗丢了的王八头。
乔款冬不懂为什么楚怀幽相当执着于一颗王八头。
本来这只鳖是完整的，但是做饭时郑果见拗不过乔款冬，气的上头就给剁下来了，也不知道最后滚到了何处。
最后还是被郑果瞪到了老实。
没有了吵闹，四人在一片诡异的和谐中开始了午饭，不过倒是默契的都没有讨论接下来的打算。
*
叶家村的位置有些偏远，乔款冬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便已近黄昏。呼啸的风略过马车的帘子，夹杂着乌鸦的“呀呀”的叫声。
靠着窗睡果然是有些隐患，不管怎么样都是有些漏风，乔款冬只觉得左脑袋有些冷痛。她皱了皱眉，用掌根轻轻敲了敲脑袋，这才觉得有些清醒了些。
郑果还在一边闭目养神，乔款冬也不好去打扰，便轻手轻脚挪动到了小翠的身边，与她一同坐在车辕上。
“小姐？您醒了？”窗外的风景单调乏味，小翠看着看着就觉得瞌睡的很，但也只能强打着精神赶车：“这村子太远了，要不是前面有他们带着，我都觉得走错了路。”
乔款冬环顾了四周，黄昏本是昆虫们开始活跃的时候，但四周的草丛却死气沉沉，马车晃动时发出的吱呀声越发大了起来。
要不是见到了草，乔款冬都以为自己来到了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应该快到那个村子了吧，过成仙桥了吗？”乔款冬将脑袋轻靠在小翠的肩膀上歇了歇，想了想道：“之前不是说两个时辰就能到吗？怎么这么久。”
小翠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成仙桥早就过了，但是就从那里开始，咱们的马就越跑越慢。这眼见着天快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乔款冬笑笑不说话，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礼部的那番言论，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更可疑的是商术清，按理来说他作为皇帝，这种涉及江山社稷的言论，他好像没有多大反应。
当时她听到那话时下意识就想抱怨一番，结果看到商术清一脸风淡云轻，到嘴边的话就又憋了回去。
她可没那么大能耐降天灾，礼部尚书杨姜，乔款冬记得也是个中立的人物来着，应该不会是商术池的人吧。
兵部尚书周制平是已知的南王一派，若是礼部尚书再倒戈了。
六部中两部都出了问题，这可不好玩。
商术清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正闭眼想着，乔款冬突然觉得小翠的肩膀晃了晃，接着就听到了小翠兴奋地喊道：“小姐快醒醒！看到村子了！”
乔款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果然隐约见到了一个村落。基本上每家的烟囱中都冒着烟，原野上也已经可以嗅到淡淡的柴火味。
确定了快到目的地后，乔款冬先是给小翠包了口鼻，接着爬进马车摇醒了郑果。
大头瘟这种东西，21世纪叫腮腺炎。虽说从严重程度来说一般，但是还是有一定的传染性。
这不，来村口接他们的村长也包的严严实实。
系统：【提示，发现疾病大头瘟。】
楚怀幽下车与村长说话，其他人便被带到了落脚处。村中的柴火味更为浓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汤药苦味。
“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处方也是正确的。”郑果左右张望了一番，村子听说来了派的大夫到了，从他们进村便稀稀拉拉围上来了好几个人。
但估计是到了饭点的缘故，各家都忙着做饭，悄摸看着他们的孩子居多。
远处有几个腮帮子明显还肿着，郑果朝着他们“哎”了一声，接着先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小药瓶抛了过去：“回去让你们的娘给你们涂着用，脸就没这么肿了！”
有几个孩子看这陌生人给他们东西，往前靠了几步像是要过去抢着玩。但一听是药，又见那几个脸肿的小孩也过来捡，便又悻悻地退了回去。
郑果可没有哄小孩的爱好，她当时宁可去当随军大夫也不想在京城坐诊的原因也在此。至于为什么当了乔款冬的师父，一是交情，二是因为那家店她也算半个老板。
没有人会催着她天天坐诊。
那几个没得到东西的小孩聚了聚，看着她们的方向。不知道说了什么，似乎是要过来干些什么。
郑果见那几个孩子走过来，原本要拉着乔款冬扭头就跑。但还没等他们靠近，就被他们的娘叫吃饭的声音喊了回去。
“离这群小孩远点，我瞅着里面像是还有几个古水孩子。”郑果说着，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我还正纳闷呢，就一个大头瘟，那白胡子老头儿干嘛叫我来这里。现在看来，果然没这么简单。”
白胡子老头儿？乔款冬眨了眨眼，她知道是谁。
虽说郑果也属于太医署，但要仔细追究的话，还是归骠骑大将军成寒手下。也不知道郑果到底混到了什么地位，但现在看来还是很受器重。
而且攒了不少银子。
这样想着，乔款冬进了院门，便鬼鬼祟祟凑到了商术清的身边坐下：“我跟你打听个事，随军大夫的待遇怎么样？”
商术清：“？”
*
“饿死了楚怀幽！有没有饭吃啊！”楚怀幽打听好了情况，一进门还没说话便被郑果喊道：“说好的一人管一顿饭，你管的饭呢？”
楚怀幽满面春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侧着身子让身后端着盘子的人进门。乔款冬定睛一看，觉得像古娜，却有些不确定。
那端着吃食的女子也是蒙着面纱，只不过一进门，眼神便粘在了乔款冬的身上。
乔款冬再怎么包的严实也有特征，要是不出意外，她的脑袋上总是戴着一只梅花金簪，还得吊着俩刻着花纹的小金珠子。
古娜最有特点的就是那双大眼睛了。
乔款冬见没有别人跟来，那女子放下手中的托盘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立马便确认了身份，她蹭的一下起身便朝着古娜走去。
不过在那之前，乔款冬却像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个小罐子，绕着古娜便开始抖搂。
刺鼻地味道瞬间冒出，立马将古娜的香粉味压了下去。
“这是我特质的东西，防止大头瘟传播。”说起来，这方子还是乔款冬从系统手上搜刮出来的：“现在可以摘下面罩了古娜，我之前说过让你回古水的吧，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楚怀幽倒是先惊讶了起来：“你们认识？古娜你怎么认识款冬的？”
额，关于这个问题，乔款冬总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总不能明说咱是在妓院花了钱认识的吧。
“这个村子有很多古水孩子，我是来安顿他们的。”古娜倒也大方承认了：“至于这个病，确实是其中一个孩子带来的，我很抱歉，我会负责让得病的孩子都恢复的。”
说着，古娜低下了头。
乔款冬明白了过来，难怪那群孩子见到得病的孩子眼神怪怪的。
“不需要，楚怀幽给我把门带上。”郑果先是默默垫了垫肚子，恢复了些力气后，这才走到了古娜的身边：“你们古水奇奇怪怪的病还真是多，我之前说过的吧，再让我撞到我们图云人因此得病，你们都给我以死谢罪！而且……”
似是串起了心中的猜想，郑果突然凑近古娜，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这只是个开始吧，悄无声息摸到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不止是想放一个大头瘟出来吧！你们还在谋划什么？”
商术清手指无节奏地敲着剑鞘，眼睛却死死盯着这边的动静。郑果眯着眼睛，手上却不断地用力，似是真要就此把古娜掐死在这里。
乔款冬“哎哎”两声，赶忙上手拉架：“别这样别这样，姐姐你不也说了么，古娜没什么坏心眼。她要死在这，很麻烦的不说，她说不定还对我们有用呢。”
说着，她上手扒拉了一番，可郑果的力气太大，直到古娜眼神涣散，眼看着快要断气时才主动松手。
“但愿吧，先留着。”郑果瞥了一眼瞬间倒地的古娜，转身冲着商术清道：“大人！需要通知庆州的军队注意着吗？”
商术清垂下眼，沉思片刻后，向着郑果道：
“不用注意着，消息我已经传给了成寒，他会派人过来剿了，一个不留。至于这个村里的古水孩子和京城那边，我们自有安排。”
他顿了顿，看向了乔款冬：“算起来，乔芫花也快到地方了吧。”
第三十九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郑果发火的样子过于吓人，乔款冬一直到了半夜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当然，骗郑果的。
在村里，三更了还不睡觉的除了精力旺盛的顽童，估计只有乔款冬还睁着大眼睛了。
